“該死!”
然而,等杜奕跑出堂屋門口,卻只看到還剩下不到三米的蛇尾,連接在盤龍石柱和通風(fēng)口之間。
“嚓嚓嚓嚓~”
那最后兩匝蛇尾細密的蛇鱗,在盤龍石柱凹凸不平的龍騰云石刻上端的龍頭上面,盤轉(zhuǎn)著摩擦上升。
發(fā)出一片讓人心悸的‘刮’響。
山里大屋墻壁壘得高,基本都是接近四米。
雖然杜奕個頭也不算低,可跳起來短劍砍上去,也就能在大蛇尾巴上砍上一兩刀,開兩個小口子。
根本不足以斃命。
然而,不用想杜奕都能知道,下面絕對會遭到大蛇不死不休,吃與被吃的恐怖報復(fù)。
他想了想。
還是不敢賭那個堵門的榆木床板,能夠抵御得住蟒蛇的發(fā)瘋。
只好滿嘴黃蓮,不甘心的放棄。
“呼哧,呼哧~”
只這幾秒鐘的劇烈運動。
高血脂高血糖高血壓的杜奕,就滿臉通紅大汗直淌,心臟如同擂鼓一般的‘咚咚’炸響。
腦袋充血,腳下直飄如同踩著云朵。
他還真怕自己暈死過去,這一身肥膘便宜了大蛇。
大口喘著粗氣,回到堂屋,心顫的望了一眼毫無動靜的榆木‘門’。
強忍著一股股血液直沖大腦的惡心感覺,扛著帆布包。
“嘩啦啦~”
擠開院子里茂密的叢林,‘沖’向院子?xùn)|北角的廚房。
現(xiàn)在就是打死杜奕,他都沒有和蟒蛇共處一屋,分睡東廂西廂的膽色。
進入廚房第一件事。
杜奕就是把他剛剛踹散的廚房門板,能堵就堵的重新堵住廚房門。
馬不停蹄的做完這一切。
在經(jīng)過最初的心靈顫栗,以及窮家被蟒蛇侵占的暴怒之后。
杜奕這時候心情,才算是稍微平息下來。
不禁暗自慶幸自己剛才幸虧沒造成異常慘烈的人蛇大戰(zhàn)。
輸了,
他化為糞泥,滋養(yǎng)這滿院的雜草藤蔓灌木。
贏了,
蟒蛇可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萬一傳了出去,他可以得到免費得到一副銀手鐲。
還可以免費吃幾年減肥飯。
況且看著人高馬大,其實是一身肥膘非常虛的杜奕,對上這條叢林之王,他還真沒有贏的自信。
倒有可能成為口糧的覺悟和自知之明。
“這堂屋不能呆了,只能從長計議。——等把院子清理干凈,又住著人,這條大蛇總會自己走吧?”
杜奕累得一屁股坐在青石地上,喘著粗氣安慰自己:“一定會走,不然死賴在這里有啥意思!”
感到嗓子干渴的火燒火燎,肚子餓得‘咕咕響’。
杜奕用袖子胡亂的擦了滿頭滿腦袋滿脖子的熱汗,放下手里緊握著的短劍。
不受控制依然在微微顫抖的手,打開帆布包,拿出餅干和半瓶礦泉水。
狼吞虎咽的開吃。
——
當(dāng)天下午,杜奕在廚房里面用拆東墻補西墻的辦法。
硬生生的把廚房朝著外面開著的一扇窗戶,改造成了一個斜著胖身體,勉強能夠擠出去的簡易門洞。
而拆下來的麻石,加上拆了炤臺的石頭,則全部壘在廚房門口。
勉強把廚房門堵死。
只留下幾個便于觀察的小縫隙,好監(jiān)視蟒蛇的舉動。
不過那條蟒蛇似乎是獵食回來,這一下午都沒有動靜,看來一時半會兒估計不會出來。
這讓杜奕又苦惱又放心不少。
在改門之前,杜奕也曾想過,到西邊巫婆李家隔壁的于小鳳家,或者東邊李大發(fā)劉建倉邊,最東的拐子爺家,暫時住上幾天。
等攆走了這條大蛇再搬回來。
不過他杜奕一走十年,這些鄰居不來撬他的門。
甚至不進他家的院子。
——那伸進西院石榴樹干上面,干癟的石榴。
以及地上鋪的厚厚一層爛石榴,就是證明。
他杜奕也不會下賤的去撬別人家的門。
堵牢了廚房舊門口,又提心吊膽的從新門出去,撿了被他踹散的院門木板,當(dāng)做廚房北門板以后。
杜奕開始清理廚房。
一個不銹鋼盆,一口依然沒有生銹的大黑鐵鍋,一個燉水的鋁壺,一個不銹鋼湯鍋,幾個陶盆陶罐,一些瓷碗碟子勺子,火鉗,一個不銹鋼菜刀,一把銹跡斑斑的砍柴刀,——
除了櫥柜被白蟻腐蝕的不成樣子,其余的家什基本完備。
角落里還堆了一小堆干燥的麻栗樹劈柴。
可能因為大蛇的存在,里面就只有幾條蜈蚣。
在清理完廚房以后,杜奕小心翼翼的溜到院子的門樓,把插(掛)在門樓石頭縫隙的鋤頭,鐮刀,鐵鍬,釘耙,都搬到了廚房。
十年風(fēng)雨,不過這些用干雜木做得木柄,也依然完好。
杜奕歇了一會兒,吃了藥,又吃了一些餅干,拿著鐮刀開始清理新門口的雜草和藤蔓。
家里的東廂房里面,還盤著一條大蟒蛇,其實杜奕真不想出門。
可他已經(jīng)把半瓶礦泉水喝完了。
而且他總得出門,該面對的即使再難,他也總得面對。
從江城退到這里,
慫了這么多年。
說實話,現(xiàn)在的他除了死,已經(jīng)是退無可退!
“唰唰唰~”
割割歇歇抽根煙,再割割歇歇抽根煙。
到了天色將晚的時候,杜奕在門口潦草清理出了一小片大約二十平米的空地。
并且一直朝北割草砍樹,整出了一條筆直的直通湖邊,一米寬近三十米長的小路。
可把杜奕差點活活累死。
做完了這一切,看看已經(jīng)斜墜入西面群山的斜陽,杜奕到湖里端了幾湯鍋的湖水。
然后封門。
——
春寒料峭,夜深人靜。
雖然長得胖,但是依然怕冷的杜奕,在屋里點燃了一火塘的篝火。
既是取暖,其實更重要的是威懾驅(qū)趕各種怕火的毒蟲。
比如那頭大蟒。
“咦?”
漏風(fēng)的爛木板門縫里面,閃現(xiàn)著火焰。
杜奕站起來走過去,透過門縫看到對面隔水的二曲湖畔的夜空中,有禮花一朵一朵的在夜空炸開。
絢爛無比。
“真特么的是有錢人,騷得慌?”
杜奕滿嘴酸味兒,以為是白天的那兩男三女干的事兒。
看了一會兒,
煙花不斷。
甚至一朵巨大的直沖天穹,炸得高出了二曲后面的公明山的暗黑色輪廓。
杜奕當(dāng)然知道這種‘高’,只是一種所處位置下的視覺假象。
然而這朵煙花絕對不是兩三百塊錢就能搞定的,也是不爭的事實。
“不是那五個鳥人!”
雖然白天那五個家伙,也是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的東西。
可這么大的煙花,得有多重,占多大的體積?
他杜奕又不是瞎子!
“難道是哪家有錢的結(jié)婚,辦事兒,回來待客?”
這么一想,杜奕的心情頓時就變得很不好了。
他今天上午回來,假如真的是哪家有事兒,他沒去送禮。
說不定李老賴這老頭兒,正在大口喝酒的一邊賣自己的賴。
只是想想,杜奕就能活活羞死!
可這環(huán)湖很多地方都是死路,就算是想送禮,他也得有能力過去才行。
杜奕無趣的看了一會兒,悵然的走回火塘。
坐下來看了一眼手機。
已經(jīng)是夜晚9點31分。
然后手機猛地一亮,嗡的一聲,在震動中關(guān)機。
這一次按鍵,徹底消耗完了這個山寨手機的電力。
想了想,杜奕把手里的這個破高仿智能手機的電話卡摳出來。
望著這個小小的金屬卡片。
這個號碼是他大三的時候,攢錢花六百塊錢,買得寢室老大劉明的淘汰手機,辦理的電話卡。
后來很久以后杜奕才明白,那一筆生意,劉明至少黑了他兩百塊錢。
同時也明白了在這個時代,像他和劉明這樣出生學(xué)歷智力和際遇的人,只有像劉明那種方式在城市叢林里面,鉆精黑厚的活著。
才能有著一線光明的未來。
“老二,不是我說你,太憨,諾諾,鑰匙!這是我在富麗華府買得房子!5月1號我就要和于麗結(jié)婚了,5月1號,可別忘了!
對了,兄弟們都說好了統(tǒng)一標(biāo)準(zhǔn),不多,三千,好兄弟,一定要來啊,別讓我讓人到你公司去喊你!”
“你有什么資格挽留我,你能給我什么?這一個月甚至是我在養(yǎng)你!
杜奕,醒醒吧,這是社會,不是還在大學(xué)里面,只要長得帥,會背一些生僻的古文裝逼,窮光蛋都沒事兒!‘不要走’?哼,這話你怎么說得出口,你也有臉說得出口!”
“你——,陳玲你怎么變得這么市儈?你不應(yīng)該是這樣一個人!我的工資不是每月全用在家里和你身上的開銷了么,我不是每天都在努力的找工作?”
“我市儈?我市儈?對,我就是一個市儈的女人!你就是找到工作又能怎么樣,憑著你的豬腦子,一輩子你能買得起一間房子,你有什么資格綁架我陪你受苦?求求你收拾東西立刻從這間屋子消失!”
“胖子,你除了吃還會干什么?看看你的業(yè)績,業(yè)績!真以為自己是公司養(yǎng)的豬?。肯聜€月再這樣,你就給老子滾!”
“你的身體狀態(tài)非常糟糕,高血壓血脂血糖,——,作為醫(yī)生,我建議你要節(jié)食鍛煉,盡量不要吃高脂肪的食物,——你今年才28歲——”
“結(jié)束了!”
杜奕把手里這張承載了他太多不堪記憶的電話卡,丟進燒得熊熊的篝火里面。
望著卡上的塑料被點燃,金屬片被燒得通紅。
最后卷縮在一起。
四年大學(xué),十年城市的風(fēng)雨躑躅。
那些人,那些事,那些年少不經(jīng)事的笑料和羞辱。
一分錢難倒英雄漢的痛苦。
那個曾經(jīng)讓他愚蠢的刻骨銘心,疼得無法呼吸的女人。
結(jié)束了~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與疏狂。曾批給雨支風(fēng)券,累上留云借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