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真定縣城已經(jīng)是五日后的下午,天色已然將晚,按照當時說法是申時之末了。褚家是在真定縣城北面三里處,一個大莊園。馬車到達大門口,是位白發(fā)老者帶著一大幫人迎了出來,這就是張燕的姥爺了,身體倒還健壯,只是須發(fā)皆白。張母上前握住老人的手,沒等說話呢,老頭居然嚎啕大哭起來:
“嗚…兒呀,乃翁老矣,嗚…已不敢望在有生之年嗚…尚能得見吾兒嗚…”
張母也說不出話來,只是啜泣流淚。人群里的女子都跟著擦眼睛,其他眾人連忙勸說:“此乃大喜事啊,切萬勿傷情”,旁邊胖子舅舅也說到:“以后大概不再遠行了,總是能常見的。”
老人這才止了哭,這邊張牧指揮家人往院里搬東西,打發(fā)雇來的車輛離去,路過元氏縣時買了十四壇好酒,單獨雇了輛馬車,又在其它每輛車里都放了兩壇,這才全都裝下。
老人就高興起來,待要招呼眾人入內(nèi)。
這時張燕忙在父親示意下跟隨父親上前見禮,按禮當叩首的,被老頭彎腰給扶住,只得躬身:“孫兒拜見姥爺!姥爺你的胡子好長好白啊。”老人更加高興,面有得色,哈哈大笑起來:“莊外地上骯臟,呵呵呵,不必多禮!”眾人也都大笑起來:“這小廝是守之家的吧?呵呵,是個伶俐鬼呢!”,古時男人頗以胡須為美。
眾人陸續(xù)入廳中就坐,張牧坐了左首,張母卻跟老人示意一下后領著張燕直奔后堂。莊子整體呈四進,又過了兩道院門,來到一座四合院,進了正堂,廳中正位坐著一位老太太,張母連忙見禮,口稱祖母,又叫張燕叩首,張燕上前規(guī)規(guī)矩矩磕了頭:“太姥姥安好?!?p> 老太太高興起來,然后從懷里掏出一塊玉佩來笑咪咪著道“拿去給小孩子戴著玩”,張母謝著接過來放入懷里。
娘倆坐下來陪著老太太聊些往事,直到前面家人來喚開宴了,老太太只言身體不便,不能同宴。娘倆這才起身告辭離去。
回到前廳,在張牧身邊坐下,張牧問了老太太安好,下人已經(jīng)開始傳菜。
張燕開始詳細打量廳內(nèi)眾人,一共九張桌幾,上首是老爺子,他旁邊坐著位四十許女子,張母(心里上還沒有完全接受她為母親的位置)叫她姨娘的。正對面是胖子舅舅,旁邊也有一位女子,張母叫她嫂子,看起來年紀跟張母差不多。再下面左右各有三桌,都是母親叔家的兄弟,這都是舅舅啊,據(jù)說母親有兩位親叔還有一位遠房叔叔,今日都沒見到,但是他們的主要兒子都見到了,這些都是嫡子,庶子是不能出席這樣場合的。這一大家子說大不算大,可也不算小,各家還有女兒呢。
這時候家人已經(jīng)端上幾到菜來,幾天來,張燕實在是對這個世界的飲食大失所望,飲食單調(diào)不說,來來回回就這么幾樣,口感更是不敢恭維,肉類的生硬,蔬菜類的只有湯,天知道沒有油的湯得有多難喝?!安恢览褷敿业难缦绾文兀俊?p> 面前兩道肉食,兩道湯菜。肉食看上去是豬肉和雞肉,感覺好像只是蒸熟了灑些鹽就端上來了,這幾天吃過的豬肉味道都不好,肉干做成的太硬不說,還有股土腥味,這個雞肉看起來不錯,是新鮮的。盛菜的瓷碗倒是夠大,四道菜面前小桌幾乎快滿了,盛酒的不知道是瓷器還是金屬的,顏色是深灰色的。
老爺子說了聲開宴吧,于是眾人舉箸,又開始敬酒互相介紹姓名攀些姻親關系。兩尋酒后又端上一道菜,看著是魚,也是魚干做成,泡軟了蒸熟而已,魚肉死板還腥味重,不好吃。
張燕也不說話,只是低頭開吃,湯還算好了,起碼上面漂著油花,一道蘑菇湯,另一道是白菜湯,里面加了什么山野菜,味道尚可。小米飯倒是蠻香的。
張燕只吃雞和湯,就著小米飯,不過怎么沒有飽的感覺,小米飯都兩碗了,雞也幾乎全被自己消滅。自己這個身體好像還是有些問題啊,算了不吃了,嗯,才五歲的孩子別把人嚇著。
張燕停箸不食,張母也早就停下了。
只是張牧還在與人喝酒,他酒量不算大,已經(jīng)開始小口喝,今天對他來說算是很順利了,這宴上有雞有魚還有山珍海味的,大家言語間也還算賞臉。老爺子都有點喝多了,高聲談笑著每次都是酒到杯干。
宴后,下人領著這一家三口到后院安排住宿。這是一個獨門小院,只有一進,分正房和兩廂,張燕被安排在東廂房獨自睡,由張誠負責伺候,這今天路途之中一直都是母親陪著睡去,突然自己一人在房間里還有點不習慣。房中只有一榻,上面鋪著草席,放著一張小幾。
想來父母應該有事要商量的,畢竟不能在此寄居長久。他們琢磨著吧,自己人微言輕的不好參合。
張誠拿過來一副被褥,榻上鋪好。又端過來一木盆溫水,看著小少爺洗腳上榻后就辭去了。
張燕本已困頓不堪,去了外衣,隨手置于幾上,很快沉睡過去。
第二天,張燕很晚才起來,雖然睡得早,中間還是醒了一次,這木榻還是太硬了,草席下面應該多鋪些草才好;枕頭也是太高了,睡得脖子好難受;被子也薄啊,這夏天還好,再晚些時節(jié)就蓋不住了,唉呀,這個世界還沒有棉花吧,冬天怎么辦呢?又在腦海里琢磨一陣老道留下的拳法,胡亂想了好久不知何時睡去的。
醒時娘親已經(jīng)坐在小幾旁邊不知多久了,手托著腮不知想些什么。唉,我也是難啊,都說穿越之后各種牛,身份高貴的、手藝獨門的、還有帶著系統(tǒng)的,怎么輪到自己這啥都這么艱難呢?難道就是當反賊的命了么,還這么小呢,父母就開始為飯碗發(fā)愁,這啥時候是頭?。?p> “母親”,耳邊傳來張燕慵懶的聲音,張母嘆了口氣,“你醒了?我兒昨晚睡得如何?!?p> “睡得好香啊,母親心中有事難決么?”
張母猶豫了一下,一邊幫兒子穿衣服一邊說到:“娘這心頭啊,來來去去的,就盤算著這將來呢,咱家怎么過活呢,你爹也沒個準主意”。
“母親其實不必多慮,既然到了這里,自然一切聽從姥爺?shù)模苍S姥爺已經(jīng)早有安排,如果姥爺?shù)陌才挪缓闲囊?,屆時再計議不遲?!?p> “嗯,還是我兒會哄娘開心?!?p> 這時,張誠端了水來,張燕一邊洗漱,一邊放開心神,看看整個莊子里的各處狀況,還是探探老爺子的虛實。隨著神念鋪開,腦海里呈現(xiàn)整個莊園景象:
小院里,張信站在正房門口,看起來是等候吩咐。老爹身穿一領青衫,在房內(nèi)信然度著步,背著的手里拿了卷竹簡。
莊子里,各處下人都在紛忙;老爺子果然在見客,來人是位干瘦的男子,頭發(fā)半白,八撇胡,顎下無須,瞇著眼,躬身站立。只聽老爺子問道:“先生覺得多少畝田方才合適?”
“竊以為若二百畝已夠過活,千畝已足顯家主厚意,五千畝已夠姑爺闊綽,再多恐其他各房生出異心;當然要看是哪里的田,山坡上尚有一塊下田,足有六千畝三十余戶;河邊倒有塊上田不足兩千畝四十余戶,其它各處田都有族人在管著,只怕輕易也不好易主,嗯,這個……其它零散熟田也都有主了,今春就開了這么多?!?p> 老爺子猶豫了一下,開口道:“你先下去吧,我再問問少爺,聽聽他的意見。”
張燕也琢磨開了,這個田估計也只是代主家收租而已,每年上繳的田賦是少不了的,算不得真正的地主,當然也不必像佃戶那樣繳那么多,這兩處田估計是剛開墾出來的新田,還沒來得及分給族人管理。山坡田估計缺水,所以只是下等田。具體哪塊?嗯,當然是多多益善啊,缺水能難住我么???自己也成了這個嗯…..地主家的小少爺了,欺男霸女什么的,嗯,肯定是不行,而且不能盤剝得過了。
隨手接過張誠拿來的干布擦了臉,就見下人拎著食盒朝小院而來,等張燕隨著母親來到正房,就見下人打開食盒,有粥有饃有菜,這幾樣東西張燕這幾天都吃過:粥是小米粥、饃是高粱面的、菜是白菜鹽鹵的,秋白菜估計沒下來,這是小白菜其中加了芹菜葉,很是爽口。
朝食過后,又有人來,是那個干瘦的八撇胡,后面跟著個下人端著個托盤上面蓋著塊紅布。瘦子跟門口的張信打了招呼就進來了,微笑著對張牧施禮道:“小的恭為莊內(nèi)管家,姑爺喚我張二即可?!比缓蠡厣斫议_紅布,“這是家主送給小少爺?shù)囊娒娑Y權做零用錢,姑爺笑納?!?p> 張燕看那托盤上,放著的都是銅錢,用麻繩穿著,有十串之多。張牧笑道:“讓老爺子破費了,卻之不恭,受之有愧了。燕兒還不謝過管家?!?p> 張燕連忙施禮:“有勞管家伯伯。”
接下來這兩天,每天傍晚都有下人來找飲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