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血案
是夜。
這一夜的月亮是上弦月，但天空中陰云沉沉，那一丟丟微弱的月光都不曾照射下來。
于是整個馬橋鎮(zhèn)都籠罩在黑暗中，烏云堆積，天空陰沉沉俞雨，卻沒有任何雷光。
空氣都沉悶悶的，掀不起一絲半縷的微風(fēng)，仿佛整個馬橋鎮(zhèn)都陷入了一潭死水中，黑暗陰沉，又掀不起半點波瀾。
聶家大院早早就亮起了燈火，在天色將黑的時候，聶家的下人們便一一點亮了掛在屋檐下的燈籠。
作為馬橋鎮(zhèn)唯一的大戶，夜里的聶家大院燈火通明，派頭十足。
聶家大院的建筑格局是向中央簇?fù)淼?，整個院子的中心就是聶家家主的閣樓，閣樓邊上一圈則是他的子嗣和妻室的住所，再往外則是家里的管家、傭人、丫鬟住的地方。
從天黑到一更鼓響，聶家大院一片通明，丫鬟、傭人們在長廊和閣樓之間來回穿梭，為聶家人提供各種服務(wù)。
二更鼓響時，聶家大院的燈火由外向內(nèi)的開始熄滅，最后只留下主樓和旁邊一處屋子還亮著燈。
不久，那屋子里的燈也滅了，只剩主樓還亮著微弱的燈光。
整個聶家開始進入沉睡，但是聶家人不知道的是，此時院墻上的一抹陰影里，趴著一個人。
莫洛穿著一身黑衣，趴在院墻上的陰影里一動不動，他的呼吸都被控制的極為微弱，再加上這陰沉沉的夜色，他仿佛已經(jīng)融入到黑暗中。
莫洛仔細(xì)傾聽這院子里的動靜，同時心里也在默默的計算著時間，熄燈不等于就寢，畢竟那些丫鬟和傭人之間總能搞出點幺蛾子來。
在莫洛身下的墻根處，匍匐著幾只巨大的黑犬，那些犬一動不動，口吐白沫，早已死去多時。
整個院墻邊上，零零散散的躺著十幾具犬尸，這是聶家養(yǎng)來看家護院的惡犬，咬死過不少人，兇名在外。
而這些犬尸的邊上，有一些破碎的布片，那些布片上沾染著血跡，破敗不堪，帶著隱隱可聞的血腥味兒。
黑夜中的聶家大院沉默的像一潭死水，只是偶爾還傳出一些隱隱約約的細(xì)微響動。
這時，莫洛身后的街道上忽然傳來腳步聲，打更的更夫挑著燈從石板路上走來，寂靜的街巷只有一個更夫的腳步在回蕩。
那燈光搖晃著從莫洛身下經(jīng)過，更夫走到街道盡頭時，突然敲響了手中的梆子。
咚！――咚！咚！
三更天到了！
莫洛開始行動起來，他身手矯健的翻下院墻，在聶家大院里游蕩起來，無聲無息，如同幽靈。
此時的莫洛從某種程度上處于一種‘不可視’的狀態(tài)，因為他似乎對這里熟悉無比，他踏出的每一步都行走在陰影里。
在這陰暗的環(huán)境下，行走在陰影中等同于隱形，而莫洛的每一步都在陰影里！
不可視！
聶家大院外圍的房屋中住的都是下人，他們勞累一天，莫洛可以清晰的聽到此起彼伏的呼嚕聲。
這個時間點，所有人都在沉睡中！
莫洛沒有理會，而是直接往主樓走去，他腳步極輕，發(fā)不出任何聲響，甚至路上的坑坑洼洼都能夠避開，防止意外發(fā)出的聲響。
終于，莫洛站在主樓外的陰影里，瞇起眼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依舊亮著燈的主樓。
瞇起眼來用余光看是為了防止眼睛反射燈光！
莫洛在樓外的陰影里靜立著，默默聆聽著樓里的每一處動靜，仿佛一個沉穩(wěn)又狡猾的獵手。
莫約過了半刻鐘，莫洛又重新開始行動起來，他慢慢貼近主樓墻邊的陰影，然后貼著墻邊繞了半圈，在一處角落停了下來。
那里有一扇破舊的窗戶，莫洛極快的從窗戶上拆下一根橫條，而后又連續(xù)拆了幾根，最后把整個窗戶都拆了下來。
這一整套動作都行云流水，仿佛演練了千百遍，甚至都沒有發(fā)出聲響。
莫洛身子一縮就從窗戶鉆了進去，并且悄無聲息的摸上了二樓。
二樓是一間臥室，一上樓就能看見一方軟榻，軟榻邊點著兩支微弱的燭火。
軟榻上躺著一位奄奄一息的老人，那老人的生命力如同微弱的燭火一般，隨時都可能被夜風(fēng)吹滅。
這個老人，正是聶家家主，聶白。
其實整個主樓里就只有這個老人，但莫洛依然謹(jǐn)慎無比，因為謹(jǐn)慎就意味著活命和成功。
莫洛左手一直懷抱在胸前，在他懷里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此時他緩緩靠近老人，將那樣?xùn)|西展露出來。
那是一把柴刀，柴刀上涂滿了烏黑的草汁，原本雪亮的刀刃也被涂的漆黑，使它在黑夜中沒有一點反光。
莫洛站在軟榻前，掀開了面巾，他蒼白的臉倒映在老人混濁的眼中。
老人激動起來，甚至全身顫抖，但是他那為數(shù)不多的生命力使他做不出任何反抗。
老人激動起來的一瞬間，莫洛的柴刀便從他的脖子上抹過，暗黑的血線從脖頸流淌，可老人似乎沒有一丁點知覺，連聲音也發(fā)不出。
那烏黑的草汁，是一種麻藥。
莫洛的臉色開始變得煞白，眼珠開始充血泛紅，他的內(nèi)心情緒激烈涌動，甚至引起了生理現(xiàn)象。
但他始終告訴自己要冷靜，于是自始至終他都面無表情，沒有大的動作，甚至連呼吸都均勻。
馬橋鎮(zhèn)的霸主，聶家家主聶白，如今躺在自己臥室的軟榻上一動不動，很快就沒了生息。
莫洛也很快讓自己徹底冷靜下來，他要開始下一個目標(biāo)。
聶家現(xiàn)在真正掌權(quán)者，聶家老五。
聶白是個武夫，按理來說就算年紀(jì)大了也不該如此羸弱，甚至他應(yīng)該老當(dāng)益壯。
但妙就妙在他有個好兒子?。?p> 聶白萬萬沒想到自己新娶的小妾會葬送自己的性命，他也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會為了霸占自己的小妾而謀害他。
聶家老五，聶白的第五個兒子，也是現(xiàn)在聶家大院唯一在的少爺。
聶家老五和聶白新娶的小妾通奸，然后悄悄在他父親的藥里投毒，活生生的將聶白從隱疾變成了病危。
也不是聶白不夠警覺，而是等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他已經(jīng)只能躺在床上等著喂藥了。
你看，這個世界就是這么奇妙。
主樓里甚至連一個守夜伺候的丫鬟都沒有，你看這兒子多好。
莫洛收回思緒，吹滅了主樓的蠟燭，帶上面巾，又融入黑夜之中，開始摸向下一間屋子。
最后滅燈的那間就是聶家老五的屋子，哦不，應(yīng)該是聶白新娶小妾的屋子。
聶白躺在床上的時候，聶家老五掌控了整個聶家，覺得沒人管自己的破事了，索性直接就搬過來住了。
莫洛站在門前，默默的聽著屋里一大一小兩道呼嚕聲。
嗯，你倆還挺累。
確認(rèn)沒有別的動靜后，莫洛用柴刀挑開了門閂，縮身進去又回手把門輕輕帶上。
莫洛望著這一對依偎在一起熟睡的男女，手握著懷里的柴刀，緩緩的靠近，那小妾的一條腿還搭在床頂懸下的綢子上呢。
莫洛手中的柴刀迅速抹過兩人的脖子，草汁的麻痹效果讓他們沒有任何知覺，等他們被血液嗆到清醒過來時，一切都已經(jīng)晚了。
這時，莫洛忽然聽到長廊上傳來腳步聲！
莫洛心中一緊，趕緊縮到床邊的陰影里。
那人腳步越來越近，莫洛內(nèi)心愈發(fā)的警惕，最后連呼吸都微弱起來。
那人終于在門口停下，只聽他輕聲道：“五少爺，老爺屋子里的燈滅了。”
莫洛內(nèi)心咯噔一聲，這是聶家管家的聲音，這下麻煩大了！
那人見屋里沒有聲音，于是又道：“少爺，我去老爺屋里看一眼?！?p> 說完轉(zhuǎn)身就走。
屋里莫洛瞇起了眼睛，不行！絕不能讓你去主樓，你去看一眼，可能不光看見燈沒亮，還能看見你家老爺人也沒了……
如果管家察覺到了，那么今晚的行動就到此結(jié)束了，后續(xù)的目標(biāo)無法完成。
不行！現(xiàn)在這些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
想罷，意志堅定的莫洛轉(zhuǎn)身從窗口爬了出去，去追趕走在長廊上的管家。
管家提著燈籠走在長廊上，他肥碩的身形被燈光照出一大片影子落在身后，此時的管家仿佛是死水里的魚，帶起一陣陣漣漪。
忽然，管家覺得自己后頸發(fā)涼，仿佛有涼風(fēng)吹過似的，可這夜晚悶的人心慌，根本就沒有風(fēng)啊。
于是管家回頭借著燈光四處打量，此時一旁的陰影里，莫洛心中大呼好險。
剛剛他趁著一片陰影和管家的影子交錯時，偷偷貼進了管家的影子里，可當(dāng)他注視著管家的后頸時，驟然發(fā)現(xiàn)那后頸上彈起許多的雞皮疙瘩。
還好莫洛跑的快！
管家回頭看了一圈，又繼續(xù)向前走，可他總覺的自己身后跟了個什么東西，自己就像是被捕食者盯上的獵物一般。
于是管家不時回頭望著身后的黑暗，忽然，這種感覺消失了，讓管家覺得自己想多了，于是收起思緒。
可正當(dāng)他放松的時候，某個拐角的陰影里突然鉆出一把黑刀，黑刀又從燈座的黑影里由下而上的貼近喉嚨，借著管家走路的勢頭，輕輕劃過喉頭。
管家只覺得脖子一涼，胸脯上有暖意傳來，于是用手一摸，一手的鮮紅！
等他反應(yīng)過來時，洶涌的血液已經(jīng)倒灌進肺里，窒息感涌來，他的意識開始昏沉。
莫洛從身后托頂著管家肥胖的身軀，將他輕輕的放在地上……血液已彌漫開來。
聶家大院占地廣，房間多，基本上每一間房都只住著兩三個下人，這樣，無疑讓莫洛更容易行動。
莫洛熟練的摸進一個個房間，他仿佛是游蕩在聶家大院的幽靈，又仿佛是行走于黑暗的死神。
一時間，血腥味愈發(fā)濃郁。
轟?。?p> 四更時，天空終于降下大雨，狂躁的雷霆不斷在陰沉沉的烏云中閃過。
雨，狂驟而至！
終于有人驚醒，開始奔逃，開始大喊，可狂暴的雨幕遮蓋了一切。
無論他們?nèi)绾伪继?，黑暗的陰影中總會遞出一把腥黑的柴刀，就像死神的鐮刀，詭異的收割著生命。
雨，一直下。
清晨，雨停。
莫洛拖著疲憊的身軀，坐在聶家大門口的石階上，他望著太陽從地平線緩緩升起，他眼前的世界仿佛充滿了生氣。
仇恨終于得到解脫，可莫洛眼中沒有任何喜悅，也沒有悲傷，有的只是死氣沉沉。
仿佛一夜之間帶走了他的活力，他的年輕，他的陽光。
在他身后，是一幅地獄，聶家一夜之間，慘遭滅門。
終于，第一位鎮(zhèn)民從聶家門前路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