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無離,大抵是世間最美的愿景。”
萬賦良喜歡余歡的一點,是無論他說什么話,她都能理解地恰當好處。
“余歡,你說以后要是咱倆住在這怎么樣?”萬賦良突然問道。
“???”余歡沒想到他會問這樣的問題,她壓根就沒想過要和他相廝相守,她只記得蘭姐說過的,她不過是他眼里的一顆棋子。
她不要當棋子,她只想和路小羽平平凡凡安安靜靜過余生。
“不好嗎?還是你喜歡高樓大廈里的繁華?”
“我現(xiàn)在覺得在哪生活怎樣的生活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誰在一起?!?p> 萬賦良知道他不會是余歡期望的那個人,而余歡對于他,或許是為了彌補他曾經(jīng)的一個遺憾。
島上的小山丘一片青翠盎然,半山腰上一角青瓦屋檐在朦朧的綠色之中若隱若現(xiàn),那是一座原木別墅。
那別墅并不大,走近一看,映入眼簾的便是那滿院五顏六色的花與繁茂的綠植,扁平大小不一的鵝卵石鋪成一條條彎曲的小路直通入門前。穿過一道紫藤藤蔓覆滿的長廊,便到達別墅的正廳。
而屋內(nèi)也是別有一番洞天。現(xiàn)代化的家用電器應有盡有,在全木制家具中卻并不顯得突兀,這相輔相成、融會貫通的設計理念也只有設計師自己才想的出來。
“你怎么想到要來這里住?”看著滿屋富有詩意的擺設,余歡忍不住問道。
“難道這里不好嗎?人跡罕至的地方,要么艱苦惡劣如地獄,要么舒逸歡愉似天堂。可這紛雜的塵世,又有幾分凈土?”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這小島倒是能配上這樣的詩句?!?p> 走出別墅,他們行至一處懸崖邊,往下可以看到淺綠色的海水,隱隱可見水底突兀的礁石。
依岸而建有一座六角亭樓,遠遠望去,卓卓而立,清雅非凡。
走到近處,余歡看了一眼那高懸的牌匾,上面寫著三個字,海靈樓。
站在海靈樓的三樓,萬賦良將視線落入那片灰沉深邃的海域,思緒也隨著海浪起伏的回到他曾經(jīng)那些青澀的日子。
余歡第一次聽萬賦良說起的過去,他說的很投入,她也聽得很認真。
“我十九歲那年,遇上一個女孩,她的名字叫海靈。那時的我,不過是工地上一個搬水泥的窮小子,而她跟著她媽媽在工地附近賣盒飯?!?p> “和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年一樣,我喜歡上了她。她有一雙美麗又溫柔的大眼睛,棕褐色的眸子長長的睫毛,只輕輕一笑,便如同冬日里的陽光,在我心底升起一股暖意?!?p> “剛開始我們連話都不敢說,每次去吃飯,她只是遠遠地看著我狼吞虎咽的模樣,然后咯咯地笑?!?p> “還記得第一次約她出來的時候,她穿了一件米黃色印花襯衫,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頭發(fā)扎成馬尾甩在腦后。那時候柳梳街還只是條小弄堂,連排的青瓦白墻,狹窄的石磚小路,很長很長。雖是小巷,卻隱藏著靈州市最有特色的小巷文化,秋娘刺繡、靈州八珍、吳記生煎,還有蟹黃月餅、糖粥,她最喜歡吃的便是那小巷里的七婆婆桂花糕。”
“你一定很愛她。”余歡輕輕說道,她想象不出那個叫海靈的姑娘是個怎樣清純賢秀的女子,才會讓萬賦良如此對她柔情細膩。
“是,我很愛她,快三十年了,有關她的點滴在我腦海里依舊清晰如昨?!?p> “那后來呢?”
“我是個山里來的窮小子,她父母并不同意我們交往,后來為了拆散我們,她父母帶著她搬離了靈州?!?p> “所以你們就這樣分開了?”
“我去找過她,那是在兩個月以后,我才得知她父母以死相逼,讓她和一個比她大十歲的老師訂了婚?!?p> “可惜了,她父母若是知道他們拒絕的是未來的一個靈州首富,肯定腸子都悔青了?!庇鄽g唏噓道。
萬賦良一陣冷哼,“我根本不在乎她父母如何看待我,我只是覺得僅僅是因為窮,他們就否定了我的一切,把一個青年對未來所有的希望扼殺在他們迂腐的世俗觀念里?!?p> “喂,你倒是應該感謝他們,沒有那些痛徹心扉的過去說不定還成就不了現(xiàn)在的你!”余歡想起了翟少飛,當年他的離去同樣也帶走了她僅存的一點點希望,她當初的選擇也是帶著某種負氣與絕望。
萬賦良不以為然,“余歡,連你也覺得我是個眼里只有金錢和利益的人嗎?”
余歡并沒有直接回答。
海風拂過水面,夾雜著空氣的濕寒與海水的咸腥,鉆進余歡寬松的大衣里,她只覺得身體哆嗦了一下,皮膚上的汗毛便條件反射般豎了起來。
若是以前,她一定毫不猶豫唯諾奉承地說,怎么會,金錢和利益對于您來說,不過是追求成功路上的衍生品。
但現(xiàn)在,她猜不透他的用心,也不懂他的所作所為。所以,她問道,“你很在乎我對你的看法嗎?可是你又把我當成你的什么?”
萬賦良怔住了,他看著余歡眼里的憤懣和怨恨,既不閃躲也不隱藏,直直地似乎想融成一把利劍插入他的心臟。
那樣的眼神實在讓他有些于心不忍。
“你,很像她?!?p> 萬賦良見余歡第一眼時,那張清秀又傲然的臉,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仿佛記憶深處里那個女孩又鮮活地站在他面前。
余歡呆住了,半晌,她嘴里才逼出幾個字,“原來,我只是個替代品?!?p> 所以,他才會對她另眼相看,才會對她一再容忍,才會帶她來這個在他眼里看似天堂的地方,也才會告訴她他那些痛苦的回憶。
棋子,犧牲品,替代品,余歡感覺腦子里一片混濁。
一切不過始于交易,無論結局如何,從一開始就注定是一場失敗的賭局。
可笑又可悲的是,她對于背后的一切并不自知,卻還抱著一絲絲可憐的幻想。
她才是個真正的悲劇…
“余歡,你是你,她是她,這點我還是分得清的。”
“不用安慰我,我只是很羨慕她而已…”
萬賦良望著那不停翻涌的海水,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曾對我說,她喜歡海,她也喜歡海子的那句詩,面朝大海,春暖花開。我對她許下過誓言,會為她在海邊造一所房子,里面種滿她愛的花和草。如今我做到了,可是她卻再也回不來?!?p> “所以,你想把我當成她,來彌補你心里的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