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遼宮
“扶朕起來?!币晃焕先颂稍阼偨鸹ㄟ呌窦喓燒埓采希樕媳M是愁容,年歲的褶皺在眉頭疊成了一層又一層,手癱軟在床邊,微微顫抖著,想要用力抬起來,卻是無用功,嘴里喘著大氣,似油燈枯盡樣虛弱,眼皮半斂著,最后湊出力氣才說上一句話。
“快,陛下醒了,來人上藥?!痹邶埓策呉恢焙蛑睦咸O(jiān)看見自己主子終于醒了,面色一喜,連忙接手把虛弱的老人扶起,讓他能靠在床邊,少費點力氣。然后提著袍子,一步化兩步,提著嗓音沖出廂房,又急沖沖端著一碗藥湯走了進來,怕灑了,只好耐住性子。
“陛下,先把藥喝了?!?p> 老人端起藥湯,緩緩送入口中,任由老太監(jiān)用繡巾輕輕擦了嘴,望著盡力服侍自己的人兒,不由得吐出一口濁氣,“陳明啊,你跟我有幾年了?”
“回陛下,小人跟著您當(dāng)時的雄姿英發(fā)到現(xiàn)在的耄耋之時,大概已經(jīng)有了三四十許載了罷?!标惱蠋推洳潦猛曜旖牵謱⒗C巾疊好放入袖袍里,對著床邊老人笑了笑。
“時間真快啊,這些年苦了你,哦對了,楚家商隊走了又有許久了?”
“陛下要這么說就折煞小人了,服侍您是我最大的榮幸啊,對了,問起楚家的話,他們那群人走了近一個月了。”
“這樣啊,看來快到了...希望能成功吧..“
老人皺了皺眉頭,凝神了半響,才緩緩開口,憂愁盤纏在骨瘦如柴的身子上,死死地難以舒緩一口氣,可憐的孩兒啊,現(xiàn)在漠遼只能靠你們了啊,我這老頭子的身體已經(jīng)快不行了,這些年那個賊人的勢力如滾雪球一樣越來越大,朕真的有心無力,快把持不住了...
老皇帝無言哀怨了許久,用渾濁的雙眼凝視著已經(jīng)有些駝腰的陳明。若這么盡心盡力服侍自己且跟隨自己這么久的老人死于奸人毒手,自己的罪過可就大了去了,這些個老伙計,不能因為我一人都為此喪命。
他張開了口,凝思了半響,聲音被強硬地卡著喉嚨磕磕碰碰地遞了出來,“老陳,傳朕口諭,讓王成亮他們做好準(zhǔn)備,你也早點收拾東西盡快離開這漠城,找個清靜地頤養(yǎng)天年吧,我已經(jīng)沒有幾日可以活的了?!?p> “陛下,千萬不...“
“休要再與朕爭辯了,朕自己的身子什么狀況能不知道嗎,你們這些人天天讓我安心,那些賊子不除,朕哪敢安心??!那些吃里扒外的東西!”老人的拳頭重重地砸在了床上,卻用盡了全部的力氣,飽含怒火,卻不可避免地怒急攻心,從肺里咳出了幾口濃血,潔白的被褥頓時沾染了些許烏黑的血跡。
“陛下...“陳明連忙上前扶住了他搖搖欲墜的身子。
“快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你實力太低了,又跟我離得太近,王成亮他們也護不住你!”
“.....陛下“
“走!”
...........
“那...老臣...遵旨。”陳明應(yīng)答了一聲便沒了動靜,只是將微駝的身子立起,蕩開前袍,雙膝磕在了紅漆地板上,朝著老皇帝重重地磕了五個響頭,肅然起身,望著別過頭不看自己,態(tài)度堅決的老皇帝,只能轉(zhuǎn)身黯然離去,這一走便讓這偌大的廂房失去了最后的生氣,只剩骨瘦如柴,氣息微弱的漠遼皇暗自嘆息。
漠城皇門前,一位灰衣老人最后回頭別了這偌大的皇城,身上挎著一袋衣物,重重踏出皇城,悄無聲息的濁淚在地上抹寫著自己孤身一人的離別之苦。
“陛下,你們這一脈不會敗落,吾陳明等人必將為此鞠躬盡瘁..“
...........
“快到了,前面那個客棧就是瓊門關(guān)了...”莫無疆走在頭前,身后跟著楚家商隊余下眾人。
自從綠洲出來往京城緊趕慢趕,但打明了就是茫茫沙海,從破爛地圖里瞅瞅,哪里都湊不出一條像樣的商路,僅就單單靠著莫無疆一人打小跟父親走沙漠的經(jīng)驗領(lǐng)著眾人往三百里黃沙里唯一存活著的客棧上靠。但從他口里叫出的是叫瓊門關(guān)的地方,也實屬有些怪異。
百里大漠近半年都看不見兩三個人影,客店老板是有多傻在這里開了門,除了自己和父親時常躥一竄門,逗逗悶子喝點小酒解解煩,是怎個養(yǎng)得起店內(nèi)數(shù)個伙計和一個貌美如花愛打扮的老板娘,叫瓊玉娘,靠著自己單單一個人撐著這家小店,但愛美的女人胭脂錢可不便宜。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莫無疆眺了眺眼,總算是看到了客棧的影子,難免的有些興奮,轉(zhuǎn)過頭絲毫不吝嗇自己的唾液飛濺,朝著后面夯著腰的商隊一行人叫喊。
走近不遠,一塊半倚著舊木破板,上面撰寫著“瓊門關(guān)”,就立在大門前,經(jīng)歷風(fēng)沙侵蝕有些模糊不清了,兩扇木門半閉半開,從中間縫里還能依稀看見店里的幾個伙計趴在桌子,口水流了一桌子,嘴里還時不時喊著夢話,屋子旁邊有五批駿馬,個個毛色純艷順滑,沒有一根雜毛,令楚老爺子看了也不由得眼前一亮,“好馬!”
“這家店靠譜嗎?我怎么越看越不對勁?!背忧嘤眉绨蜃擦俗采砼缘哪獰o疆,朝他擠擠眼。
莫無疆看著后面一行人怪異的眼光,憋了一口氣,也找不到能夠辯解的話語,無可奈何翻了翻白眼,“你說在這無人大漠里開的店主人是不是抽了神?”
“嗯...是吧!”
“那你還管這店正不正經(jīng)!不是你自己一個人抱怨累嗎,有個地方給你歇腳,你就知足吧,這家店主人我認(rèn)識,人還是蠻好的,但也是有點不正常,最好別亂說話。“
“好...我盡量。那我們現(xiàn)在進去?”
莫無疆?dāng)[了擺手,深呼了一口氣,臉掛上了笑,雙手一推,就坦蕩蕩地走了進去。
剛進門,之前趴在桌子上的伙計們就抬起了頭,絲毫沒有剛剛的酣睡模樣,但看見是熟人進店,就松了身子,各自打了打哈欠,起身給眾人讓座,回到了雜房里呆著。
“呦,這不是我們小疆弟弟嘛,有閑空來姐姐這坐坐了?”
在柜臺上擺弄著銅鏡,抹著唇紅點花的一動人女子,穿著一身紅絲綢裁的睡袍,勾勒出一條一線,婀娜多姿,看到莫無疆進來,挺著小翹臀,一雙丹鳳眼含春,嬌艷的臉蛋上透著幾分少女的調(diào)皮,櫻桃小嘴微微往外吐著氣,似笑非笑,帶著一絲幽怨。
誘人的姿態(tài),讓跟進來的商行一群老爺們看直了眼,支支吾吾地有言不敢發(fā)。就連年事已高的楚老爺子都以扇遮面,暗自呸嘴。倒是莫無疆一臉不在意,從小到大,不知道被自己這位姐姐調(diào)戲了多少次,從一開始的滿臉通紅到如今的波瀾不驚,果然還是會看膩的。
“我要入京了..“
“怎么回事?你父親呢,他不會慣著你的?!?p> 聽到莫無疆的話,妖艷女子怵然變了臉,滿臉嚴(yán)肅,沒有了剛剛的嬌媚勁。
“父親他...去世了!”
“你給我說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看著身邊滿臉愁苦的莫無疆,紅衣女子心疼得伸出手將他摟進了懷里,撫摸著他細軟的短發(fā),輕聲細語地安慰道,
“不要想太多了,既然出了意外,你父親他也不可能想看見你這樣消沉下去,你跟著他們?nèi)刖乙膊缓米鍪裁醋钄r,但是你得提著心,防人之心不可無,現(xiàn)在這世上能夠相信的只有你自己了,到了中燕京城得好好照料自己,我會來看你的?!?p> “謝謝玉娘姐,我已經(jīng)沒事了,只不過父親臨死前的話,我到現(xiàn)在還沒琢磨透?!?p> “不過人真的就這么不堪嗎,難道真得像父親說的有野心的人才能好好地活著?”
這話前半句還能聽得清楚,后半句就落了聲調(diào),莫無疆內(nèi)心捏著的疑問倒是沒讓一旁的瓊玉娘聽見。
“你后面說的什么,耳朵堵了沒聽著聲兒?!?p> “哦...沒什么,就小聲感慨了幾句,不礙事的,玉娘姐,能給我上一壺清酒嗎?還有一件事,幫我空出幾間房,那些人要住店,就在這歇息一晚,明早我們就得走了。”莫無疆收了收魂,掙扎著脫離了瓊玉娘的香懷,臉上還是泛起了一絲絲羞紅,被身邊的美人盡收眼底。
瓊玉娘嘴里含著笑拍拍手,起身朝他眨了眨眼,“空房肯定有,這個你不用著急,不過嘛,小孩子是不能喝酒的呦?!?p> 又伸出了柔荑,一根潔白無暇的修長玉指點了點自己下頜,“但是呢,因為這變故,我就還是允你喝上小小的一杯,嘗嘗味,也不能多了?!?p> 說罷朝著一瘦小年輕小伙和一個身子高大,體形魁梧,滿臉兇神惡煞的漢子喊道,“小然,你勤快,把桌上口水擦干凈,然后去整理幾間屋子。大劉,你幫我把架臺上的那幾瓶女兒紅拿下來助助興?!?p> “得嘚,這幾位爺,請跟我走,先把身上東西放放。”被叫喚為小然的店小二,腆著腰,領(lǐng)著眾人往二樓走。
“大劉,換一瓶淡的,記得我喝不了重口?!蹦獰o疆顯然是跟大劉熟識,跑過去跟他打下手。
“好,俺知道了!”大劉笑了笑,但是同時蠕動臉上的疤痕卻讓他變得更加兇神惡煞,而胡老三那是憨,根本沒法比。
.....
眾人圍坐在四張小桌拼成了大方桌前,桌上擺列著一道道香氣四溢,美味誘人的佳肴,饞著漢子們口水直流,三瓶女兒紅被一一倒在了各自的瓷杯中,晶瑩剔透,酒香從鼻尖滲入體內(nèi),但靠著這溢出的甘醇,便讓人醉意十足。
“愣著干嘛,吃啊。嘗嘗我們店里手藝怎么樣,今天為了弟弟,我可真是破費了開了三瓶百年女兒紅呀,心痛!”笑盈盈地瓊玉娘捂著胸口,假裝悲痛欲絕,卻不曾露出了的媚意,又看呆了幾人。
“無妨無妨,老板娘,我們出商的還是付得起酒菜錢,不會讓你虧本的?!崩蠣斪忧浦@么熱鬧,笑瞇瞇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大不了,就讓我孫子在這里給你洗碗打工,我看他這樣,也是不想跟我回家了,哼!”轉(zhuǎn)頭瞥見自家孫兒望著老板娘滿臉癡樣,又沒好氣地抱怨。
“阿爺,你怎么能這么說!”楚子青臉皮薄,當(dāng)著眾人被自己爺爺揭了短,面子有點掛不住。
頓時一片哄笑響起,就連近幾日煩心的莫無疆都去了幾分憂愁,重新掛上了笑顏,
“開動吧,快嘗嘗,姐姐人漂亮飯菜也做的好吃?!?p> “嘴貧!”瓊玉娘向著自己弟弟白了白眼。
.............
吃飽喝足后,興致怏怏的眾人各自回到屋內(nèi)休息,不過胡老三和朱老八卻又從客房里走出來立在會頭兒房前,一左一右,連番守夜,以防再次出現(xiàn)意外。
這一路再也經(jīng)不起什么損失了。
而在另外一間黑暗的屋子里,少年正靠著窗外灑進來的絲絲月光把玩著掛在自個脖上的龍形戒指,玉娘姐收拾完后塞給他的,且說這是父親留給自己的,卻沒想到父親給自己留下的東西這么驚人眼球,定要好好收著,不能讓人看見了。隨即少年將戒指隨著脖子貼著胸塞進內(nèi)衫里,感覺無恙才安然入睡。
鴉是曉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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