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臺衍只覺得身子軟綿綿的,仿佛還躺在自己的那堆枯草上。
他雖醒了過來,卻還宛如在夢里。
在他夢里,永遠只有一個女人,一副場景——娜兒、河邊。
娜兒的聲音忽然傳來,道:“你還活著嗎?”
她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卻少見的出現(xiàn)了一絲緊張與關(guān)切。
澹臺衍睜開眼睛,就看到了那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他已經(jīng)記不起有多久沒在上面看到溫柔與擔(dān)憂。
只記得上次看到她這幅表情,是在寺廟之前。
澹臺衍張了張嘴,似乎想笑,卻怎么也笑不出來,因為他的身體實在太疼了。
他掙扎著坐起身子,玩笑道:“這里若不是地獄的話,那我就應(yīng)該還是活著的。”
娜兒為他端來湯藥,道:“你這幾日去了哪里?為何會傷的這般嚴重?!?p> 沒錯,澹臺衍傷的確實很重,重到連‘鬼醫(yī)’都沒把握能救活他,但他還是活了,而且只用了兩日就醒了過來。
澹臺衍沉默著,也不知過了多久,才緩緩:“那是個很美的地方,住著一位老婦人。”
娜兒怔了怔,道:“就是她將你傷成這樣?”
澹臺衍身子動了動,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道:“那是我見過最恐怖的人?!?p> 他想了想,又說道:“‘瑤天指’除外?!?p> 聽到屋中有聲音,“鬼醫(yī)”也走了進來,沒好氣道:“依著你的意思,瑤丫頭要強過那老太婆?”
澹臺衍嘆息一聲,道:“我雖未和她交過手,不清楚她指力如何,但卻也知道一點?!?p> “鬼醫(yī)”道:“哪一點。”
澹臺衍道:“若無意外,我難以傷她分毫?!?p> “鬼醫(yī)”道:“這是為何?”
澹臺衍垂下頭,忽然生出一股挫敗感,道:“她已練成‘天沐決’,而且已經(jīng)練到了極為高深的地步?!?p> “鬼醫(yī)”臉色大變,驚駭?shù)溃骸斑@不可能,那‘天沐決’實屬童子功一類的功夫,非純陽之體不可修煉,她一個女人就更是不可能。”
澹臺衍搖了搖頭,道:“我親眼所見,老掌柜手下的賬房先生一掌打中‘瑤天指’,卻未能傷她分毫,除‘天沐決’外,還有何等功夫能有此奇效?”
娜兒也點了點頭,作證道:“不錯,當(dāng)時我也在場,就連老掌柜都已認準那就是‘天沐決’,想必是做不了假的。”
“鬼醫(yī)”愣了愣,搖了搖頭,道:“罷了,不論瑤丫頭練的是什么功夫,都與老夫無關(guān)?!?p> 他看向澹臺衍,道:“小子,我且問你,此去得手了沒有?可將那老太婆子殺死?”
澹臺衍搖了搖頭,道:“前輩說笑了,晚輩雖勉強出手,卻未能在那位前輩手下走過幾招,更別說將其殺死了?!?p> “鬼醫(yī)”臉色一沉,瞪了他半晌,卻還是緩緩放松下來,道:“罷了,我早就料到會是這種結(jié)果。
我們有言在先,既然你已出手,不論成敗,我都算你完成交易。只要這丫頭助我完成下面這件事,我們之間便再無交集。”
澹臺衍打了個呵欠,似是有些累了想要休息,卻還是強忍著困意說道:“我雖未能將其殺死,卻也在她胸口打了一掌?!?p> “鬼醫(yī)”頓時大喜,激動的身子都有些顫抖,道:“此話當(dāng)真?”
卻并未有人回應(yīng),只因澹臺衍早已昏死過去。
娜兒看著他,眼神中掩飾不住的露出一絲心痛。
她低聲問道:“你到底讓他去殺何人?為何會將他傷成這個樣子?!?p> “鬼醫(yī)”面容一僵,仿佛被潑了盆冷水,坐到了椅子上。
沉默半晌后,他才緩緩說道:“一個老太婆,一個手辣心狠的老太婆?!?p> 娜兒低頭想了想,道:“既然喚做老太婆,想必年齡不會在你之下了。
這般高齡,還能有這般手段的......”
忽然,娜兒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瞳猛地一縮,道:“莫非......”
“鬼醫(yī)”點了點頭,道:“你猜的不錯,正是四十年前,名震江湖的‘霜天劍指’程眉!”
娜兒面露疑惑,道:“據(jù)說此人出身‘云霜派’,一身功夫與當(dāng)年云霜派掌門相比也是不遑多讓?!?p> “鬼醫(yī)”卻是搖了搖頭,嗤笑一聲,道:“上任‘云霜派’掌門......不對,現(xiàn)在應(yīng)該說是上上任掌門,司空雪。
此人雖也步入一流高手之列,卻遠遠不是程老太婆的對手。
當(dāng)年冷峰之變,若非她暗中勾結(jié)——又豈輪得到她做掌門?”
娜兒眼睛盯著“鬼醫(yī)”,試探道:“您老似乎對這位程眉前輩十分了解?”
“鬼醫(yī)”面色一僵,變得一陣青,一陣白,咬牙道:“了解,自然是了解。若非是她,我又何必東躲西藏二十年?”
忽然,娜兒雙眼一瞇,臉色瞬間嚴肅起來,道:“不下于二十,皆是輕功高絕之輩,雖未入一流之列,卻也遠非尋常游俠所能相比?!?p> “鬼醫(yī)”早已變了臉色,他沉思片刻,搖了搖頭,道:“不會是那婆娘的人,她武功雖高,但人脈卻窄的可憐,幾乎沒什么朋友,更沒什么勢力支持......”
未等他話音落地,就聽一人緩緩說道:“屋中的可是‘鬼醫(yī)’前輩?”
此人聲若洪鐘,縱然是在一里之外,也能聽的清清楚楚。
“鬼醫(yī)”眼睛一閃,道:“我倒是誰,原來是‘閃雷刀’雷狄!”
這句話尚未說完,已有兩人從屋外走了進來。
這兩人一高一矮,—男一女。
高的那人身體雄壯,面如重棗,手里倒提著把青色重刀,看起來當(dāng)真是威風(fēng)凜凜。
矮的那人身材豐滿,面容姣好,一張俏臉帶著三分病容,用的卻是一極為少見的兵刃——九節(jié)鐵鞭。
這兩人衣著華麗,但此刻卻顯得有些破舊,不少地方都帶著褶皺,好似剛剛經(jīng)歷了一場惡戰(zhàn)。
這兩人方一進來,就向“鬼醫(yī)”弓身一揖,禮數(shù)甚是周全。
“鬼醫(yī)”目光掃過兩人,最后停在女子身上,道:“真沒想到,居然連你也來了這里?!?p> 女子嬌笑一聲,道:“并非奴家想來,而是不得不來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