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fā)i...n”黑暗中傳來竭力而又幾不可聞的呼喊,隱隱約約夾雜著各式各樣的雜音。
李?還是李吟?
唔,不管了,暗暗的,暖暖的,完全不想思考,隨它去吧!
“l(fā)in...快...”呼喊聲似乎清晰了點,聲音也似是有點熟悉,少女獨特的聲線,清麗、婉轉,帶有一絲擔憂。
美中不足的是雜音同樣清晰了許多,像是蒼蠅一樣吵吵嚷嚷。
是霖?還是玲?
嗚——應該是麟吧!
我好像叫麟??欤靠焓裁??
那些蒼蠅真煩啊!黑暗也像是被吵得不純粹了,隱隱約約能看到樹影婆娑和林間佇立的人影。
“麟你個笨蛋!快看...”少女的聲音急促了許多,甚至帶上了哭腔。
雜音也漸漸像是一群人在爭吵,吵個半天沒有結果,喋喋不休,煩死個人。
別哭啊,哭的話臉會...會怎樣來著?
她...是誰?
我,又是誰?
唔,我是麟,她是我...我要去...頭好痛??!該死的蒼蠅!還在吵嚷,還要把我...放...放下?還說我...不行?
真是該死??!
嗯?那群人在做什么!
林間佇立的黑影散了開來,中間一人跪立其間肩上扛著一支粗長的柱狀體,他的背后還有兩人站立在那,雙手對著那柱狀體比劃著什么。
這是在...刻痕?真是拙劣的手法??!
“打開休眠倉給他來兩針吧?!蓖蝗灰坏榔胶偷统恋哪幸魝鱽?,在雜音中是如此明顯,不,甚至比清麗女聲還要清晰。
黑暗中的場景突然凝固了,一滴冷汗從漆黑的隱約是臉龐的輪廓上緩緩滑落。
呼,全想起來了。
黑暗一點點亮了起來,不知不覺間已置換成黃昏,只是林間跪立的人影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一身款式奇異的黑色制服,眼神堅毅。
他的周圍還有十幾個同樣穿著的同伴,他們的前方是一扇突兀矗立在那兒的金屬巨門,巨門高近十米,寬約六米,周圍是方圓三米的空地,門上雕刻著繁雜的刻痕,光是看一眼就讓人頭暈目眩。
一道高大模糊的背影正靜靜地站在門前凝望著那些刻痕,身后的十幾人默然守護,如同雕塑,搭配上黃昏的殘陽和被微風吹拂卻又凝固定格的密林,宛如一幅莊嚴肅穆而又充滿詭異神秘的油畫。
白衣短發(fā)少年的輪廓從這幅黃昏畫卷中一筆一筆勾勒出來,面容清秀白凈,略顯稚嫩,約莫十三四歲,此時正手捂著胸口,臉上掛滿了驚悚和后怕。
“麟,沒事吧,你剛剛情緒值很不穩(wěn)定,內源性逆轉錄RNA大量復制,基因鏈負荷超載,SAN值逼近第一臨界點,隊長讓你不要勉強?!?p> 清麗女聲變得有點機械、清冷,或者說剛剛那些擔憂與急迫只是幻覺?
“沒事啦沒事啦,我這不是好好的嘛?!鄙倌昊觳辉谝獾財[了擺手,“幫我謝一下隊長,嵐?!?p> “噢,還有幫忙謝一下那群蒼…白癡”少年像是剛想起來似的,臉上還掛著一絲鄙夷。
“好的,臭弟弟?!睄褂们謇涞穆暰€說出引戰(zhàn)言論,卻又絲毫沒有讓人感到違和。
“都說了要叫哥哥!笨蛋妹妹!”麟沖著昏黃的天空吼道。
然而少女似是早已遠去,只有自己的吼聲在林間回響。
“隊長讓你不想現(xiàn)在出去就趕緊干活。”
隔了良久,周圍的空間才傳來幽幽的回復。
“收到——”少年翻了個白眼,語氣極其敷衍,卻還是老老實實地打了個響指。
周遭凝固的畫面瞬間活了過來,巨門前的背影側身遠離,并向跪立的男子打了手勢,然后便站在遠處靜靜等待著。
看到手勢,跪立在哪兒的男子眼神一凝,身后兩人齊聲低喝,扛在肩上的柱狀物頓時顯露出條條刻痕,發(fā)出瑩瑩白光,嗖的一聲向著巨門飛去。
麟只來得及看清門中心有一個巨大的倒三角,便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耀眼的白光瞬間占滿整個空間......
破敗雜亂的房間里到處是破碎的金屬或玻璃制品的儀器,折斷的實驗臺和桌椅充斥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房頂?shù)娜展鉄艉蛯嶒炇抑行拇沽⒌臒o影燈無一完好,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遍布實驗室的魯米諾反應產生的藍綠色熒光——昭示著實驗室里曾發(fā)生過慘烈的屠殺。
讓人奇怪的是到處都找不到丁點兒尸骨,甚至沒有魯米諾試劑都無法發(fā)現(xiàn)布滿空間的血跡。
有人特意清理了現(xiàn)場?在...不打亂原有布局的情況下?
此時實驗室里的兩撥人卻沒有心情思考這些問題,他們聚成兩圈,左邊是一群身著白色實驗衣的實驗人員,他們正圍繞在一個橢球狀透明容器周圍,有人在緊張測量數(shù)據(jù),有人在嚴謹記錄,不時會有人在爭吵著什么。
容器中是一個懸浮在空中的少年,少年頭上戴著插滿了金屬管道的儀器,雙眼緊閉,面色略微有點蒼白,正是麟。
另一群人則顯得另類許多,有戴碩大耳環(huán)的殺馬特青年倚坐在殘破桌椅上啃蘋果,有肌肉虬結的中年大漢在抱臂打盹,還有含著棒棒糖的少年蹲立在地上打游戲,只有少數(shù)幾人圍在那兒不知道在看什么。唯一的共同點恐怕就是他們的服飾都很隨意,和左邊那群實驗人員形成鮮明的對比。
走近了看,會發(fā)現(xiàn)那少數(shù)圍立的幾人中間坐著一位埋頭伏筆的少女,正在一張張白紙上快速繪寫著什么,靈巧的纖手蹁躚起舞,連成道道殘影。
少女長發(fā)披肩,清秀恬靜,眉眼依稀和麟相似,正是在奇異空間里和麟對話的嵐。
麟在奇異空間的所見所聞都被少女一一繪寫到白紙上,而且看起來更為詳盡,例如巨門上的倒三角形是由一組組相互纏繞的三顆球體構成的,其余部分的刻痕也詳細了許多,完全不像是麟在空間里看起來的那樣模糊。
砰!
濃密的白煙緩緩消散,巨門早已消失不見,更沒有留下什么殘骸,原地只余一個方圓近十米的深坑,坑內有一個可容納兩個成年男子并行的洞口,洞內幽暗深邃,不知通往何處。
黑衣人分散在洞口周圍,取出碗口粗的纜繩,有條不紊地一一滑入洞口。
而麟早在他們之前就飄入其內,不知所蹤。
“你感到恐懼嗎?”
男子空靈悠遠的聲音回蕩在寬闊的實驗室內,無影燈光的照射下,男子一頭金發(fā)束為爽利的馬尾,淡藍的雙眸散發(fā)瑩瑩亮光,臉龐年輕而富有活力,搭配一身潔白寬松的實驗衣,任誰都會把他當成一位年輕有為的科研人員。
然而他的對面卻是一位被束縛在椅子上的少女,少女眼神空洞,沒有焦距,周身戴滿了儀器。幾名實驗人員正圍在少女身邊記錄著什么,椅子旁的顯示器上不斷閃爍著各種各樣的數(shù)據(jù),其中“恐懼等級”一欄上顯示著“三級”,“情緒值”一欄后是類似心電圖的波形圖,此刻波動規(guī)律穩(wěn)定,顯然并沒有恐懼的情緒產生。
“增加恐懼等級?!蹦凶臃愿赖?,眼神沒有半點波動。
話音剛落,立刻便有一名渾身套在防護服里的實驗人員走向少女,步伐謹慎緩慢,生怕踩壞了什么。
“不用那么小心,石板比你想象的要堅實得多。”男子似是怕他不信,還伸出腳用力跺了跺腳下的石板。
“是,院長!”
麟這才發(fā)現(xiàn)無影燈下的地面是一塊直徑約七米的巨大石板,石板上刻畫著或繚亂或有序的刻痕,刻痕的繁雜程度遠超外面的金屬巨門,或者說,巨門只是這塊石板的衍生物?
即便知道這塊石板上的刻痕極具研究價值,麟也不敢再看一眼,只能將其交給嵐來完善——直視石板的后果他一點都不想嘗試,盡管這里不是現(xiàn)實世界。
而且此刻的他,內心早已充滿了怒火。
這個實驗室居然在進行人體實驗!
麟抬頭環(huán)顧四周,他早已確定這就是他們之前勘測的破敗實驗室,只不過現(xiàn)在他再也不會同情這里即將被屠殺的實驗人員了。
“恐懼等級四級,實驗體情緒值波動明顯?!睂嶒炄藛T的聲音將麟的視線拉回場內。
儀器上情緒值確實出現(xiàn)的明顯的波動,然而少女的眼神還是那么的死寂、空洞。
“繼續(xù)加大等級。”
“是!”
“恐懼等級五級,實驗體情緒值劇烈波動,神經系統(tǒng)極度亢奮,隨時脫離催眠狀態(tài)。”
“又失敗了么…下一個。”男子情緒似是低落了一瞬,又迅速恢復平靜。
“1033號實驗體實驗失敗,1034號實驗體準備就緒?!?p> 少女被幾名實驗人員抬了下去,一名年輕男子又被抬了上來,同樣的束縛,同樣的儀器,同樣空洞的眼神。
“驚悸五級,通過。”
“恐懼四級,通過?!?p> “恐懼五級,通過?!?p> “悲慟三級,通過。”
“悲慟四級……”
短短幾分鐘,實驗體編號便從1034到了1044,如果沒人阻止,可能還會有2044、3044、乃至4044,從幼童到老人,無一幸免。
“砰——”肉體砸在墻壁上的沉悶聲傳來,緊接著是幾聲壓抑至極的慘叫。
“不好了,院長?!币幻麑嶒炄藛T沖了進來,氣喘吁吁地向金發(fā)男子匯報:“閻隊長帶著手下沖了進來,已經突破了兩道封鎖,預計三分鐘內就能來到這里?!?p> “兩道封鎖?”金發(fā)男子摸了摸下巴,不知想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看來是有內奸了?!?p> 氣氛突然壓抑起來,湛藍的雙眸緩緩掃過眾人,空氣漸漸染上一絲煩燥。
就在眾人以為他要發(fā)火時,卻聽見他滿含笑意地說道:“算了,不重要,把0號實驗體帶上來吧?!?p> “院長!”一名實驗人員驚呼道:“0號可是上邊要……”
“按我說的去做?!苯鸢l(fā)男子打斷了他的話,平和的目光隱含著不容置疑的堅決。
“是——”
……
你感到憤怒嗎?
憤怒是什么?真奇怪。
你感到喜悅嗎?
喜悅?喜悅又是什么?
黑暗中,稚童不辨男女的童音響起,又似是曇花一現(xiàn),轉瞬即逝。
“喜悅等級四級通過?!睂嶒炄藛T語氣充滿了激動。
“準備五級激勵?!苯鸢l(fā)男子語氣不變,微微曲起的手指卻出賣了他。
只剩最后一級了,終于…
約莫十歲的男童,面色蒼白如紙,四肢幼小細弱,一頭黑發(fā)干枯雜亂——這便是0號實驗體給麟的第一印象。
此時的他也難免緊張起來,盡管不知道這群人究竟要做什么,但是這般大費周折,顯然不會簡單。
“轟隆!”
然而關鍵時刻,最后一道封鎖也被破壞了,一群人身著黑色制服魚貫而入,他們手持刻滿銀白紋路的手槍,迅速包圍了場內眾人。
“嗒,嗒,嗒?!?p> 皮靴撞擊地面的脆響由遠及近,一名頭戴黑色寬檐禮帽,身著黑色戰(zhàn)壕風衣的男子步伐穩(wěn)健地走到金發(fā)男子面前。
男子約莫三十歲,皮膚白皙,神情淡漠,面部線條冷峻,禮帽下的黑發(fā)微卷,披肩散開,棕褐色的雙眸無悲無喜。
看來,他就是實驗人員所說的閻隊長,同樣也是金屬巨門前站立的黑影。
“喲!好久不見了,阿瘋。”金發(fā)男子舉起右手打了個招呼,臉上洋溢著燦爛的笑容。
阿瘋或者說閻隊長只是定定地站在那兒,眼睛一瞬不移地盯著金發(fā)男子,沒有回復他的打算,雙手一點點曲握成拳,似是下一瞬就會大打出手。
“你墮落了,揚?!?p> 閻隊長終究沒有揮出拳頭,他那棕褐色的雙眸淡淡掃視著實驗室,視線在0號實驗體身上頓了一下,復又轉回到金發(fā)男子身上:“這就是你所謂的真理?”
聽到“真理”兩字,揚一直布滿笑容的臉頰微微扭曲了一下,抬起頭看了看頭頂宛如在揮灑日光的無影燈,聲音幾不可聞:“你還在相信那些人嗎?原來你還是沒有相信我,我在你眼里就是如此的不堪?”
“你說過絕不強迫無辜之人做人體實驗?!遍愱犻L沒有正面回答揚的問題,語氣堅決。
“無辜?哈哈哈哈?!睋P突然仰天大笑,聲音透著一絲嘲諷,一絲瘋狂。
他突然走到0號身邊,手托著0號的下巴,轉向閻隊長:“你是在說他么?阿瘋?”
“愚昧!”沒等他回答,揚狠狠地將0號下巴甩到一邊去,而0號卻恍若未覺,空洞的眼神沒有一絲波動。
“你可不要跟我講你不知道‘冒險者1號’傳回的消息,閻酆!”
似乎是被面前那個男人淡漠的表情刺激到了,揚第一次喊了他的全名,空靈的嗓音變得有些暴躁,神情更是有了一絲絲癲狂:
“是叫‘客星’是吧!還有幾個小時‘客星’就要再次降臨這個世界!那個時候誰管你是不是無辜!”
不知是被揚的神情還是言語觸動,閻酆低了低頭,面部藏在帽檐的陰影下,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嘴角動了動,似乎想要說什么。
良久,終究只是一聲嘆息從禮帽下傳來,透露出深深的愧疚、迷茫、痛苦與無奈。
揚卻像是突然找到了發(fā)泄口,幾乎是吼了出來:“五年前!那個時候,我還是個夢想將整個人生都獻給人類生物科學的普通青年。那時的我,滿腦子都是如何幫人類減少病痛的折磨?!睋P平緩了一下語氣,復又語氣更加激動地喊道:“而你,閻酆!你當時還是個小小刑警,你夢想一直都是當個英雄,哪怕窮盡一生,也只是為了減少哪怕一點點黑暗帶來的傷痛。”
閻酆的雙手死死握住,指甲陷進肉里,眼前仿佛浮現(xiàn)了幻影,耳邊更是傳來青雉的童聲:
“阿瘋,阿瘋,你將來想做什么?”金色短發(fā)的少年眨著湛藍的雙眼,靈動又純粹。
“我...我想當個警察,我想...鏟除世間邪惡?!焙诎l(fā)少年有點木訥而害羞,在朋友面前都憋紅了臉。
“哈哈哈哈,阿瘋你這樣可當不了警察,對著犯人臉紅嗎?哈哈哈哈!”
“我...我會...”
“嗯嗯,我相信你阿瘋。”金發(fā)少年認真地盯著黑發(fā)少年棕褐色的雙眸——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的眼神給了對面少年多大的動力。
“那——那我當個科學家好了!最好是生物學家,讓我來鏟除世間的病痛好了,哈哈哈哈!”
幻覺漸漸消散,對面扎著金馬尾的男子面容扭曲,不再有當年的驕傲與陽光。
揚指了指周圍黑衣人手里的槍:“阿瘋!你告訴我,他們槍上的刻痕是什么?”沒等閻酆回答,他又指了指腳下的石板:“告訴我!這又是什么?這是我們的世界?那些人到底還隱瞞了多少!”
看著從小一起長到大的玩伴一直沉默不語,揚像是一下抽空了力氣,慢慢平靜下來,恢復了淡然自信的樣子,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你剛剛說真理?現(xiàn)在就讓你看看‘真理’好了?!?p> 話音剛落,一道機械合成音響起:“喜悅等級五級通過,開始啟靈。”
黑衣人手里的槍械瞬間全部指向了揚,渾身肌肉緊繃,等待閻酆的命令。
閻酆卻像是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一般,只是將視線轉到了0號身上。
0號一點一點地站了起來,身上的束縛仿若不存在般相繼斷裂,掉落在石板上。接著他一步一步向著石板中心走去,隨著他腳步起落,他那干枯雜亂的黑發(fā)一根根立了起來,散發(fā)著淡淡金芒,蒼白的臉色漸漸紅潤,空洞的雙眸有白光亮起,白光迅速增強,轉眼間便如同兩顆散發(fā)刺目光芒的太陽,將無影燈的光芒完全壓了下去。
待他在石板中心站定,一直緊閉的薄削嘴唇動了動,蒼涼、宏大、古老而又神秘的語言頓時回響在實驗室里,0號腳下的石板開始綻放乳白色的光芒,沿著刻痕從中心向著板邊緣螺旋狀蔓延開去。
而在0號聲音響起的瞬間,場內眾人均感到眼前有重重幻影不斷飄過——就連麟都沒有例外。
閻酆和揚兩人不知是不是離得太近的緣故,更是抱著頭慘呼出聲,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什么。
當光芒遍布整塊石板時,一道金色漩渦出現(xiàn)在0號的身邊,點點白色的星芒在漩渦內閃爍,神秘而又深邃。
“這...這是!”幾道聲音不約而同,語氣興奮,又帶著濃濃的不解。
破敗實驗室內,圍立在嵐周圍的人影激動得快要跳了起來,其中一位身穿紅色皮馬甲,扎著棕色雙馬尾的女孩興奮地對著身旁喊道:“隊長,是秘境!是最高等級的秘境!”
女孩青春靚麗,身材飽滿,麥色的皮膚看起來活力四。而被她稱作隊長的則是一位頭發(fā)灰白,看起來卻僅有四十多歲,面容威嚴的中年男子。
隨著女孩的喊叫,倚著破桌椅啃蘋果的青年丟開了蘋果,蹲在地上打游戲的少年吐出棒棒糖,放開了游戲機,抱臂沉睡的中年大漢睜開了眼睛,就連另一邊身著實驗衣的實驗人員都跑了過來,盯著嵐手中的畫卷嘀咕著不停。
隊長點了點頭,平和低沉的聲音淡淡傳出,:“讓麟量力而行,不要逞強?!?p> 嵐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是畫卷的邊緣位置緩緩浮現(xiàn)了比著“OK”的卡通小手。
...
“這是...哪兒?”閻酆睜開雙眼,看到的是完全陌生的世界,滿眼是漢白玉石材堆砌的高大建筑,大部分建筑有著鍍金圓屋頂,微風吹拂下,圓屋頂發(fā)出和諧悠揚的清響。
麟倒是清楚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他親眼看到金色漩渦產生了巨大的吸力,而似乎只有揚和閻酆兩人成為它的目標,一點一點地被拉向漩渦,關鍵時刻0號伸出手拉住了揚,只有閻酆被漩渦吸了進去。
至于外面現(xiàn)在亂成什么樣子了?麟一點都不想知道,他只知道這里的探索價值遠高于外面那些狗屁倒灶的事。
當然,更是因為他被眼前的奇景吸引住了。
白石建筑呈同心圓狀層層疊疊浮于海面上,每隔一段距離便有三個金字塔組成的塔群,每一層的街道都呈對角線分布,從海濱一角到另一角鋪散開來。
仔細看去,建筑的線條均重復三次,建筑群也由三組類似建筑組成,再加上重復的三個金字塔,仿佛三這個數(shù)字對這座城市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最讓人驚奇的是城市上空的“太陽”,無論是光芒還是熱量都仿佛真正的太陽一般,麟想要飛上天去看一看,卻發(fā)現(xiàn)城市上空有著一層透明的薄膜,無論如何都沖不過去,只好就此作罷。
閻酆探查起來就沒有麟這般便捷了,身在白石建筑群中,他只能模糊地感受到這座城市的結構,而金屬圓屋頂在溫差和風壓下響起的音樂,明明是寧靜祥和的旋律,聽在他的耳中卻猶如魔音灌耳,一幕幕幻覺在他的眼前不停閃現(xiàn),這讓他感到頭痛欲裂,不得不一邊捂著腦袋一邊蹣跚前行。
隨著他越來越接近城市中心,耳邊的音樂愈發(fā)亂神刺耳,眼前的幻覺也越發(fā)清晰起來。
閻酆居然開始感到眼前的建筑有種莫名的熟悉,幻覺中的背景似乎就是這座城市?不,這或許不是幻覺,而是記憶?
轟——
隨著這一認知的產生,腦海中像是有什么被打開了一樣,龐大的信息流瞬間充滿他的腦海,若不是他精神堅韌,此時或許已經瘋了。
“喲,想不到時隔這么多年,第一次見到的人是你啊,波波。”
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傳來,閻酆捂著腦袋抬起了頭,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即便在這座城市中都異常高大的建筑群,建筑群高出水平面數(shù)百米,巍峨宏偉的平頂建筑層層疊疊,同樣以三為組,交錯而立,一道長階從閻酆的腳下一直延伸到建筑群的中心,那里有一座孤立的巨石建筑,形似宮殿,細細看來又像是一座神廟。
建筑門前是一把高大威嚴的黑石王座,一名黑衣男子斜躺在王座上,男子面容模糊,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他一只手的手肘支在扶手,手抵著臉頰,另一手里拿著一本厚厚的黑色書籍,看起來慵懶而隨意。
盡管相隔數(shù)百里,男子的聲音還是清楚地傳了過來,像是在人心魂中直接響起一樣:“怎么?歲月已經將你的力量磨蝕至此了么?居然連我都不認識了。第五太陽紀真是出乎意料的漫長啊!”
“你...你是……”閻酆雙手抱頭,聲音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一樣。
不知為何,聽到“波波”的稱呼后,一股莫名的懷念、悲傷、憤怒、惋惜和不甘從心底噴涌而出,如火焰般灼燒著心魂。
閻酆強忍著痛苦,緩緩抬起了頭,面色漲紅,臉上青筋暴起:“我...我是誰?”
“真叫人失望啊,這么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這么廢物,難怪會想著背叛我——背叛可不是廢物的專屬嘛?!蹦凶诱Z氣難掩的失望與嘲諷,可惜臉上似有一層薄霧,看不見他的表情。
背叛...背叛!
這兩字就像是一把鑰匙,開啟了塵封的記憶,刻骨銘心的悲壯與慘烈印入眼簾,眼前的一切都是血色,處處是痛苦的哀嚎與咒罵,而那個男人卻坐立云端,對自己子民的遭遇不管不顧,深黑的眼瞳里只有冰冷刺骨的冷漠。
“為什么...為什么!”周身籠罩在黑霧里的男人站在子民面前,對著云端的男子嘶聲長吼:“為什么要背叛我們!”
記憶與現(xiàn)實重疊,閻酆和黑霧中的男子發(fā)出撕心裂肺的怒吼:
“阿特拉斯!”
轟——
整座城市發(fā)出耀眼的光芒,頭頂?shù)年兹崭潜M情地揮霍光與熱,王座上的男子緩緩抬起了頭,低聲呢喃:“客星就要來了么,終于要開始了啊,第六太陽紀——最后的紀元?!?p> 接著他將視線轉向了正向他靠近,準備看清他長相的麟:“告訴他們,人類源自地球,然而地球從來都不屬于人類。”
“怎么可能!你怎么會看得見我?”
“啊——”
麟在一瞬間陷入莫大的恐懼,還未待他問清,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最后一刻,他似乎看到男子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
“呼...呼,到底發(fā)生了什么?”麟拍了拍胸口,一臉心有余悸的表情。
看著眼前揚被0號抓住胳膊,周圍黑衣人瞬間壓上來的場景——這分明是閻酆剛被吸入漩渦瞬間發(fā)生的事。
“麟,麟!發(fā)生什么了,剛剛一瞬間你的基因鏈負荷嚴重超載,不要勉強?!睄辜鼻械穆曇魝鱽?,拉回了麟飄散的思路。
“嵐,剛剛秘境里面那些...你沒看見么?”
“你在說什么?麟,你不是一直在這里嗎?你是不是太緊張了?”
“啊...沒什么,我很好,待會兒回去再說,天吶,他在干什么?”麟指著揚,表達震驚的同時也轉移了嵐的注意力。
只見在眾人包圍下,揚右手撫胸,向著0號單膝跪下:“您終于回來了,阿蘭特大人?!?p> 科學家向實驗體下跪,這一幕驚爆了場內眾人的眼球,黑衣人的槍在揚和0號間游移不定,一時不知道該干什么。
“喚醒我的果然是你啊,歐內斯特?!?號或者說阿蘭特嘴角微勾,漆黑的眼眸宛如深淵般神秘深邃。
他緩緩抬起手打了個響指,場內除了他和揚外的眾人便飛了起來,失重一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
“砰~”阿蘭特嘴角微動,像是小孩子調皮般發(fā)出一聲擬聲詞——如果只看外貌,此時的他確實是個小孩子。
聲音剛落,懸浮的眾人突然停止掙扎,神色一僵,齊齊爆成一片血霧,骨骼和衣物似乎已化成齏粉,什么都沒有留下。
這倒是解釋了破敗實驗室內沒有尸骨的緣由,然而這個緣由實在不是麟他們想看到的——這股力量遠遠超過了他們以往對神秘世界的認知!
然而,阿蘭特并沒有就此停下,他偏了偏腦袋,幽幽地望了麟一眼。
麟瞬間亡魂皆冒。
怎么可能!怎么又有人能看得見他!
“真是優(yōu)柔寡斷呢,阿特拉斯?!?p> 這是麟最后聽到的聲音,在這之后,他的身體便一點一點地崩潰于虛無,再也找不到痕跡。
...
“啊——啊啊——”破敗實驗室里,麟突然睜開了眼睛,瘋狂掙扎著,身體漸漸浮現(xiàn)裂痕,鮮血順著裂痕噴涌而出,瞬間就成了一個血人,他身上的儀器紅燈狂閃,伴隨著一聲聲刺耳的警報。
而另一邊的嵐也是站起身來,悶哼一聲,摔倒在地上。
兩邊的人群瞬間亂成一團,一名身穿實驗衣的隊員慌慌忙忙地跑到頭發(fā)灰白的隊長面前:“不好了!隊長,麟...麟他……”
“失控了是吧?!标犻L眼神微微波動一下,又很快斂去。
“是...是,可是...”那名隊員語氣艱難地回復,斟酌著語氣,還想再說些什么。
“準備封印吧?!标犻L打斷了他的話,聲音平和低沉卻又充滿堅決。
“是...是——”
就這么一轉眼的工夫,麟的身體已經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身體裂縫間有一些透明蠕動的物體鉆了出來,身軀時隱時現(xiàn),頭頂上長出了一只羊角,脖頸間有長長的白色鬃毛長出。
看起來有點像東方神話里的白澤,特性又有點像克蘇魯神話里的飛天水螅。
亦或者,這本來就是一種生物在不同人眼里的不同呈現(xiàn)?
...
昏暗的房間里,一道身影正伏案書寫著什么,偶爾會停頓一會兒略作思考,在紙上留下長長的劃痕。
檔案:
公元22...(劃去)
客星歷210年,龍組嘲風隊奉命探查10...(劃去)號研究所舊址,疑似發(fā)現(xiàn)第四太陽紀亞特蘭蒂斯文明秘境,秘境內情況不詳。
該研究所所長——艾薩克·揚,和被其稱作“0號”的實驗體疑似第四太陽紀超凡者復蘇,名字分別為歐內斯特和阿蘭特,經檔案查詢,二人身份未知,0號實驗體身份...(劃去)未知。
嘲風組隊員麟在探查過程中失控,已被封印,受其失控污染,嘲風組大量人員精神狀態(tài)不穩(wěn)定,建議長期觀察。
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