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彩鳳穿著藍色長裙,手上戴一只翡翠玉鐲,粉妝玉琢的她,溫雅而賢淑。她一頭烏發(fā)如云,松松地扎了個蝴蝶結。雪白的瓜子臉上露出淡淡的愁苦之色。道:“雙哥,又害你久等了,我……我實在不知該說什么好。”
陳雙見到洛彩鳳面容愁慘,憐惜不已。急道:“沒關系,我就隨便說的。”
翠云說道:“就不要這么客氣了,我看池子里有魚沒有,你們慢慢說。小姐,一會兒你走的時候,記得叫我?!贝湓瞥秱€幌子,走到另一邊去,好讓二人單獨說會話。
澠池旁邊只有陳雙和洛彩鳳,陳雙才覺得放得開。問道:“彩鳳,你最近過得好嗎?”
洛彩鳳嘆了口氣。悠悠地道:“我也不知是好還是不好,算是外甥打燈籠——照舊。家里也沒什么大事發(fā)生,就三姑六婆愛來竄門,擾得我心煩意亂的?!?p> 陳雙道:“呃,對啊。起先我去你家送信,在你家門外遇到張媒婆了。我聽翠云說,張媒婆受吳家委托,去你家說媒,被你譏嘲了一頓。彩鳳,你做得好,你是怎么譏嘲她的呢?”
洛彩鳳輕啟朱唇。道:“也沒什么,我覺得她總是在挑唆人,沒頭沒尾的。要是不緊防著些,被她唬弄壞了,輕易上了她當,以后不安寧了,著旁人閑言閑語不說,過不好,一輩子悔不完。我也沒說什么,就說看到她我就著惱,叫她各人回家去,別來惹我惱。”
陳雙看著洛彩鳳的兩片紅唇,著迷不已。道:“彩鳳,你的嘴唇真好看,你真是想得周到。”嘆了口氣,面色憂愁不已。
洛彩鳳微微一笑,兩片紅唇艷若桃花花蕊,嬌嫩得更增魅力。道:“我是很少考慮以后的,我不怎么花腦筋。關心的事當然會多考慮,不是我關心的事,只聽聽就過了,有時候都懶得聽的,聽多了耳朵也煩?!?p> 陳雙道:“這也很好,主次分明,我就沒你過得這么精致,真該向你學學?!?p> 洛彩鳳道:“算是吧,我什么都沒去關心,我只習慣我的習慣。江湖中事我很少知聞,落伍得很了,你也不消學我。”
陳雙沉吟著道:“落伍有落伍的活法,不見得追逐時髦一定過得好。”
洛彩鳳道:“雙哥,你真是這樣想的嗎?”
陳雙道:“當然是了。彩鳳,有句話我一直想跟你說的?!?p> 洛彩鳳問道:“什么話?”
陳雙道:“不管你落伍還是時髦,我都喜歡?!甭宀束P淺淺一笑,陳雙嘆了口氣。
洛彩鳳問道:“雙哥,你在振興鏢局,遇到過什么不順心的事沒?”
陳雙道:“我在鏢局沒什么不順心的,平時就是練武。有時大家討論武功,動手切磋也是點到即止,我跟鏢局里的人都處得很好。最難的是今年沒接到生意,沒錢賺。張總鏢頭說,要我們大家時刻作好走鏢的準備,凡事要做在前頭,不要臨時才抱佛腳??墒遣恢朗裁磿r候才會有生意呢?!?p> 洛彩鳳道:“這年頭兵荒馬亂的,沒生意也屬常情?!?p> 陳雙道:“沒生意會很老火。彩鳳,你是知道的,鏢局要想發(fā)達,得接到大生意,我們保完一趟鏢,人人都可分到紅利,才能賺大錢。如果鏢局沒有生意,我們每月只拿那點月供,是很難發(fā)達的。”
洛彩鳳沉吟著道:“那你是為沒錢賺發(fā)愁嗎?”
陳雙承認道:“是啊。從去年入秋到這如今,鏢局一直沒接到生意,發(fā)愁的不止是我。昨天就有兩個鏢師辭職了,我聽說是要轉行,具體轉行做什么,我不清楚,總之是嫌鏢局里賺不到錢才走的?!?p> 洛彩鳳沉思著,過了會兒。道:“你想過要轉行嗎?”
陳雙道:“我想過,但轉行也難做,所以我決定先不要轉行,繼續(xù)在鏢局里磨一磨。若時機合適,再改行做其他的。就目前而言,我是很希望鏢局趕快接到大生意,我們有事可做,不再閑得慌,保完了鏢,也好分些紅利,我想盡快湊足彩禮費,等你爸媽同意,我們拜堂成親后,就可以做長久夫妻了?!?p> 陳雙接著說道:“彩鳳,我的處境你也清楚,這回找你來,還得舊話重提。你最近問過你爸媽沒有,彩禮費能不能減減價?”
洛彩鳳道:“我跟他們說過的,昨天我在試探。起先張媒婆來我家,我是沒給她好臉色。我爸媽倒是對她客氣得很,熱情招待她。她們談到村子南面的吳家,談到后來,張媒婆提到彩禮費的事?!?p> 陳雙忙問道:“你爸媽是怎么說的呢?”
洛彩鳳道:“我有三個姐姐,你是知道的,她們都出客了,各有各的家室。我爸媽就拿我三個姐姐來比例,我大姐嫁在開封王家,她那邊王家公公以前在開封府當過訟師,專給富人打官司,費用收得高,他家又用度節(jié)儉,經(jīng)年積累下來,家財富足得很。我大姐成婚的時候,彩禮費是八千八百兩白銀,一分都不少。我二姐嫁在信陽張家,那個張家是開藥材店的,家里也是積銀如山。我二姐嫁過去的時候,彩禮費是六千八百兩銀子。我三姐是嫁給登封劉家,相比前兩個姐姐家,劉家稍顯寒磣,但也著了四千八百兩白銀?!?p> 陳雙心道:“大姐八千八百兩銀子,二姐六千八百兩銀子,三姐四千八百兩銀子。逐個遞減兩千兩銀子,那到彩鳳時,少說也得要兩千八百兩銀子。我以為她家要是只收一千六百八十兩的常規(guī)價,倒還好辦。如今多了這么多,我卻從哪里去湊呢?”
只聽洛彩鳳又道:“她們說話的時候,我是在隔壁聽到的。我媽媽說,我大姐的彩禮費還算過得去,我二姐和三姐就落價了,一個比一個低,都是她沒有把好關。又說我人才出眾,強過三個姐姐,輪到我的頭上時,彩禮費得翻翻倍。”
陳雙吃了一驚。道:“你要翻倍?”
洛彩鳳平靜地說道:“不是我,是我媽說的。我爸爸聽了后很生氣,就跟我媽吵著說女兒出嫁,是兩家聯(lián)姻,是好事,也是喜事,不是貨買人口。我媽媽卻說孩子是她生養(yǎng)的,該怎么著,她心中有數(shù),也該由她作主。我覺得我爸爸說的在理,我媽媽整天在盤算著彩禮費,叨念不休。我覺得她更像個人販子,就她想的和說的做的,已足夠成為罪犯,可以抓進大牢去?!?p> 陳雙心中忽然想到:“假如她媽媽進了大牢,就不會干預這些事了,沒她媽媽干預,興許還要太平得多。照這樣看,她媽媽最好是死掉。”
陳雙忽然一呆,后悔不已。心道:“假如我跟彩鳳最終走到一起了,那她媽媽不成了我的岳母?我怎能這樣心黑,毒咒她死掉呢?”
陳雙嘆道:“彩鳳,是我不好。我沒能賺到彩禮費,耽誤了你?!?p> 洛彩鳳道:“不怪你?!?p> 陳雙想了想。道:“彩鳳,不如我們逃吧?!?p> 洛彩鳳明亮的眸子一亮,閃著驚異的光。問道:“逃?為什么要逃?”
陳雙道:“我們今晚就遠走高飛,你媽媽就管不到了。咱們就可安安穩(wěn)穩(wěn)的過日子,等過去很久,我們再回來。”
洛彩鳳沉思了一陣。道:“逃是逃不掉的,這年頭兵荒馬亂的,強盜又多,要是遇到歹人,我們都得遭殃。再說,我媽媽雖然有時候行事可恨,但她把我養(yǎng)這么大,也不容易,我怎能就這樣遠離她?”
陳雙暗暗地嘆了口氣,‘逃’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個辦法。這個辦法行不通,當真是山窮水盡。
洛彩鳳道:“雙哥,你也不要難過。你好好去鏢局做事賺錢,我回去再勸勸我媽,我們都努力想想正當?shù)霓k法,才是正理?!?p> 陳雙道:“只能這樣了?!眱扇硕寄蛔髀暎饔懈鞯男氖?。洛彩鳳想著怎樣勸說自己母親,陳雙想著怎樣才能發(fā)財。
忽然,只聽大路上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你們都不要管我,別來煩我,我想一個人走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