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穿過一片小樹林,沿著一條曲折小徑,向西行去。岔路不多,但林木森森,芳草遍地,行于其間,不免有曲徑通幽之感。再繞了兩個彎后,來到一片寬闊的平地前。
只聽得一個爽朗的聲音從山壁間傳了出來。那聲音音調(diào)平緩,但又十分渾厚。言道:“善男子,無上法王有大陀羅尼門,名為圓覺,流出一切清凈真如、菩提、涅槃及波羅蜜,教授菩薩。一切如來本起因地,皆依圓照清凈覺相,永斷無明,方成佛道?!?p> 聲音平平緩緩地在山間傳揚開來,并無霸道之意,但遠遠傳開,壓過山林間一切鳥獸的鳴叫。除了這聲音之外,更不可聽到一絲一毫的風吹草動。
朱碧華在大樹林前停下了腳步,其他人也停下了腳步,屏住呼吸,誰也沒開口說話。汪遠洋等心中均想:“這講經(jīng)說法的是什么人?他說話聲音洪亮,連山間的鳥獸也給震住了,這份內(nèi)力當真非同小可。想不到這荒僻的深山之中,竟藏有這等大高手,我輩此時才知,真是孤陋寡聞得可以。”
眾人從那講經(jīng)之人的聲音中聽出那是一位武學高手,加上林間幽靜,并無雜音,都不自禁地心生佩服。
朱碧華低聲道:“剛才說佛經(jīng)的便是南禪寺的宏遠法師。師傅肯定在聽他講經(jīng)。咱們先別進林子里去,免得驚擾到師傅?!?p> 汪遠洋等便都停在樹林外面。心道:“可不知這位宏遠法師是什么來頭?內(nèi)力高深,在江湖上卻從來沒聽他的名號?!?p> 抬頭一看,果然看到不遠處白墻碧瓦,搭建得有一座架構宏偉的古寺。掩映在郁郁蔥蔥的蒼松怪柏之間,更增古雅。那講經(jīng)的聲音停了下來,古寺中傳出一陣輕微的躁動之聲,似乎寺中僧人對剛才那段經(jīng)文持有不同見解,有人正在探討,有人正在爭辯,聲音雖雜,卻無吵鬧之象。想來寺中均是有道高僧,縱使是在探討,也都十分高雅,極講究先后次序,一個一個的來,說得有條不紊,是以并不吵雜。
忽然,一陣花香傳到眾人的鼻里,眾人循著花香,向林中張去。只見那樹林中是一片約十丈見方的花圃,花圃又分為許多小塊,每一塊上都種有各種奇花異草。色彩斑斕,爭奇斗艷。又見花圃邊一塊大石上坐有一人,正是神醫(yī)孫茗。孫茗的臉上帶有沉思之色,正不知在為何事想得呆呆出神。在孫茗的腳邊,有一條溪流,那溪水流得十分緩慢,沒發(fā)出半點聲息。
只聽朱碧華又道:“每個月十五,師傅就會坐在那塊石頭上,靜聽宏遠法師講演經(jīng)文?!?p> 汪遠洋等心中均想:“每個月十五,南禪寺開壇講經(jīng),只因是宏遠法師設壇,孫茗才來聽其演講??墒撬豢瘁t(yī)經(jīng),又懂得什么菩提般若,究竟涅槃?明明聽不懂,又為什么要來聽?”
汪遠洋與黃云龍心中都已料到一件事,但這事太過匪夷所思,又且不能證實真實與否,雖然料想到,但都不敢輕易便說出口來。
霍山悄聲問道:“朱姑娘,你說這藥園之中,種得有療傷圣藥?”
朱碧華道:“有的。待會兒,我去挖些藥來,配制成方,再拿給小宜敷上,為他續(xù)接筋脈?!?p> 霍山忍不住問道:“真有如此神效嗎?”話剛問出,隨即反悔:“倘若連朱姑娘的藥方都不管用的話,這世上就沒人能治好小宜的傷了?!?p> 黃宜忽然問道:“朱姐姐,那要多久,我才能好轉?”
朱碧華道:“至少也得半年,這半年之中,你不可使大力,只宜將養(yǎng),到了半年之后,你的筋脈接上了,才能重新長身體。”
黃宜道:“那這半年之內(nèi),我是停止不長的了?”
朱碧華道:“也可以這么說。你筋脈盡斷,按理說是不可能接上的,但你年紀幼小,筋骨還沒有定型,因此才回轉余地。倘若是個成年之人,只要筋脈一斷,無論什么大羅金仙,也妄想能救得回轉?!?p> 汪遠洋等一聽這話,均想:“看來,要在這山上住大半年了。哎!荒山野嶺,實在太過平淡?!钡氲揭獙ⅫS宜治好,再傳他武功,培養(yǎng)他成為一代豪俠。有了這份期盼后,頹喪之意頓時一掃而空。熱血上涌,變得雄心勃勃。
忽然間,南禪寺那邊傳來一個陰沉沉的笑聲。立即將宏遠法師的講經(jīng)之聲打斷。
只聽宏遠法師朗然說道:“是哪一路的朋友,還請現(xiàn)身相見。老衲見聞淺陋,所學有限,開壇講經(jīng)實是不得已而為之。若有解釋不到之處,敬請批評指正,老衲必將虛心領受?!?p> 南禪寺中年輕弟子便喝道:“大膽,法師開壇講經(jīng),廣播佛學。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善事。你是何方妖孽,竟敢前來滋擾?活得不耐煩了嗎?”
只聽那陰沉沉的聲音說道:“呸!史宏達,你害得我家破人亡,作下十惡不赦的罪孽,居然還敢冒認高僧,!開設法壇。我呸,你真是不知羞恥為何物。”
說話的聲音凌空傳來,忽而在東,忽而在西,又像是在南邊,更像是從北邊的狂野之上傳來。飄忽于空中,令人無法從聲音中辨別他所在的方位??磥磉@人是有備而來,明知寺中僧侶眾多,故意將聲音傳出不同方位,迷惑眾僧,好叫別人防不勝防。
只聽宏遠法師說道:“世上沒有史宏達,只有宏遠法師。閣下的話請恕老衲聽不懂?!?p> 那聲音又道:“你當年害得我家破人亡,我還沒報仇,你竟敢擅自做了和尚。你以為托庇于南禪寺中,便可得佛祖保佑,你一生平安無事的嗎?史宏達,我勸你還是盡早投降,不然,這南禪寺尋剎數(shù)百年,只怕要為你一朝盡毀了。”
宏遠法師道:“閣下是誰?請現(xiàn)身相見。如真是老衲造下的罪業(yè),善惡到頭終有報,就請閣下來取了我的項上人頭?!?p> 那陰沉沉的聲音又說道:“你的項上人頭當然要取。你當年害得我孤身飄零江湖,三十多年來,生不如死,想的就是怎樣殺了你,為我死去的親人朋友報仇。怕我不會將你千刀萬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