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獨眼龍等人磕完了頭,竹浣道:“你們劫了李桂人的車,這段時間就不要再冒頭了,這些銀子你們先拿著用。”說著遞過一包銀子來。
獨眼龍忙推辭,“公主上次給的銀子我們還沒用完哩,不用再給了。況且那輛車?yán)镉性S多錢,夠我們花一陣的了。小民雖沒什么見識,也知道公主眼下也是需要用錢的。”
竹浣一想,也是,李桂人的車中是有許多銀子的,也就罷了。
慕云兮看了看眼前的山谷,道:“你倒是會選地方,將山寨建在了這風(fēng)水寶地。不過,你們?yōu)槭裁匆鰪姳I呢?”
獨眼龍道:“慕大俠有所不知,自從李步仍奪了竹皇帝的位子,我們的日子就不好過啦。原先我們交稅實行的是十抽一,李步仍上了位就變成了十抽四,我們辛辛苦苦種出來的糧食都交給了官府,連自己都沒得吃。實在活不下去了,這才出來落了草。”
竹浣道:“你們村里,可有餓死人?”
獨眼龍道:“怎么沒有?光我們村里就餓死了好幾個。還有其他村里也有?!?p> 竹浣內(nèi)心一陣難過。當(dāng)年祖父竹千仞以一介布衣創(chuàng)建白衣國,其最大心愿便是要讓一方百姓過上安居樂業(yè)、平和寧靜的日子,要在這亂世之中為天下蒼生創(chuàng)造出一個世外桃源來。父皇竹溪流繼承了祖父的遺志,與民休養(yǎng)生息,從不主動挑起戰(zhàn)事。且收留各路流亡人員,盡力為有才德之人提供庇護。只是想不到,他一腔真情高義,竟引來了李步仍這等陰險小人。到如今,好好的一個白衣國竟至于被弄壞到了餓死人的地步。祖父的一番心血,可謂是付之東流了。
竹浣對獨眼龍等人道:“你們放心,李步仍不會長久的,我必將他趕下臺去,恢復(fù)我白衣國的清平盛世。”
慕云兮看向他的這個小師妹。只見竹浣面色平靜,眼神堅定,說出來的每一個字語調(diào)雖輕,卻堅韌有力。他心中對她,不禁由愛意之中又多出了一層敬意。
獨眼龍道:“公主復(fù)國,我等愿效犬馬之勞?!?p> 竹浣微笑道:“好?!?p> 臨走前,竹浣又囑咐獨眼龍,“在李步仍下臺之前,我父母的墳?zāi)骨心屓酥獣??!?p> 獨眼龍恭恭敬敬答道:“是,小民知道了。”
自此以后,獨眼龍便悉心看護著竹溪流與懿德之墳,四時祭祀,風(fēng)雨無阻。
且說李頊、趙空女與楊旗等返回皇宮后,趙空女便將李桂人之事告訴了李步仍。
李步仍大為震驚,眼珠瞪得溜圓。
趙空女以為他會責(zé)怪自己沒有看好他的寵妃,急忙要解釋清楚事情的起因、經(jīng)過等。誰知李步仍一擺手,問道:“你是說,太子和曹順臣趕到時,李夫人已死?”
趙空女點頭,“正是。”
“也就是說,此事太子和曹順臣最為清楚?”
趙空女想了想,小心答道:“是的。”
李步仍吩咐來祿,“速去將太子請來?!?p> 趙空女觀李步仍的樣子,倒不像是為了寵妃的死而難過。
不一會兒,太子李頊到。
不等李頊?zhǔn)┒Y,李步仍便命令道:“你將此事細細說來,不得遺漏半點。”
李頊答聲:“是。”便將他與曹順臣如何閑談,如何離開清涼河邊,如何聽到打斗聲,如何見到賊人并與賊人相斗等等,詳細告知了李步仍。自然,竹浣與慕云兮這兩個人是不存在的。
李步仍聽著,默不做聲,只是在案前來回踱著步。
李頊講完了。李步仍看了看他,又低頭繼續(xù)踱步。大殿里一時氣氛凝滯,只聽得見李步仍沉重的腳步聲,仿佛踏進了殿中每個人的心里。
李頊面不改色,只暗暗在心中反省自己有無露出破綻。
趙空女首先忍不住了,道:“李夫人欺瞞臣妾,私自回娘家,且私帶了不少財物,不幸遭遇匪人。此事證據(jù)確鑿,陛下心中難道還有疑惑?”
李步仍對她的話就像沒聽到似的,卻抬起眼來,目光犀利地看了太子一眼。
李頊心中一咯噔。
李步仍停下腳步,面色陰沉,看著李頊,一字一句道:“以曹順臣的功夫,再加上一個你,你們居然連一個毛賊也沒抓到?”
李頊躬身答道:“回父皇,兒臣和曹將軍趕到時,賊人搶了財物,正欲撤離。賊人輕功極好,我與曹將軍又急著救人,因此竟讓賊人跑了。這事是兒臣辦得不周到,請父皇責(zé)罰?!闭f罷跪下了。
“也就是說,”李步仍道:“你們剛好遲了一步?”
李頊一咬牙,道:“父皇明鑒,正是如此?!?p> 一旁的趙空女又忍不住道:“陛下是不相信頊兒的話嗎?”
李步仍坐下來,先讓李頊起來說話,又道:“不是不相信頊兒,而是我覺得此事大為可怖啊?!?p> 趙空女道:“陛下這話是何意?”
李步仍道:“你們想啊,李夫人被殺的地方離皇城近不近?她坐的馬車可是宮車。就算賊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他們敢殺宮里的人,還在離皇城這么近的地方,你們說,朕的這皇城安全嗎?”
這一番話,說得趙空女也擔(dān)憂得鎖起了眉。
李頊道:“父皇不必憂心,父皇不是剛剛請了四位國師嗎?有他們在,皇城定然安然無憂。”
李步仍的眉頭松弛了一下,對李頊道:“你即刻去告訴四位國師,讓他們分別駐守皇城的四個方向,不得有誤?!?p> “是?!崩铐滎I(lǐng)命躬身而退。
趙空女道:“如今,李夫人的尸身還存在城外的廟中,如何安葬,還要請陛下的旨意?!?p> 李步仍不耐煩道:“你是六宮之主,這點小事也要來問我?”
趙空女愕然。她真沒想到李步仍居然是這個態(tài)度。李桂人活著時,寵冠六宮,李步仍對她是朝夕不離。如今剛剛身死,他竟視她如草芥,就像他只是失去了一條無足輕重的狗一樣。這般無情,可真是把與他做了多年夫妻的趙空女也給驚愕住了。
難道,皇位可以把一個人變得這樣無情嗎?
我是他的結(jié)發(fā)妻子,他年若我死了,他也是這般視若草芥嗎?
趙空女在心里冷笑一聲。
晚間,白衣皇城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
黑幕之中,有兩條人影就如兩只飛鳥一樣,往皇宮方向飛去。
而在另一處的屋脊之上,一個剃了半邊光頭的戎族人,用目光捕捉到了這兩只飛鳥。他輕輕放下手里的酒壺,也像一只鳥一樣撲愣愣飛了起來。
兩條人影徑直來到宮墻之下,略頓了頓,便要飛上墻去。
就在此刻,黑暗中飛來一物,直擊其中的一名黑衣人。黑衣人一個燕子斜掠,硬生生躲過。緊接著,一個胖大的人影沖了過來,三條人影在宮墻之下打了起來。
欲攀上宮墻的兩人正是竹浣與慕云兮。而那后來的胖大人影正是在屋頂上喝酒的戎族人沙里喇。
這沙里喇何許人也?為何出現(xiàn)在白衣國?原來,他便是李步仍請來保護皇城的四大國師之一。
李步仍篡位之后,自知理虧,心中發(fā)虛,整日擔(dān)心有人要刺殺于他?;蕦m中侍衛(wèi)雖多,但武功高強者卻是寥寥無幾。他便想到了用重金聘請人來保護他的辦法。
這請來的四人,便是鎮(zhèn)守皇城東邊的戎族人沙里喇,鎮(zhèn)守皇城西邊的夷族人哼覺,鎮(zhèn)守皇城南邊的蠻族人布邀明,鎮(zhèn)守皇城北邊的狄族人達不施。
慕云兮與竹浣聯(lián)手應(yīng)對沙里喇,只見這人長得怪模怪樣,顯然不是中原人士,其功法也是古里怪氣。
竹浣與慕云兮心有靈犀,都想要試探一下這位胖大國師的武功如何,所以與他一番纏斗,要看清他的招式、打法。兩人邊打邊退,只取守勢。
如此一來,這沙里喇以為碰到的不過是兩個毛賊而已,自己一人就可以搞定,不必驚動皇宮護衛(wèi)。再者,他初次遭遇闖宮的人,也有心拿下這二位,到李步仍面前獻功,以示他沒有白拿報酬。
所以沙里喇追著竹、慕兩人漸漸遠離了皇城。誰知這兩個小小毛賊突然招式大變,不再綿軟無力,而是步步緊逼,轉(zhuǎn)守為攻,且出招又狠又厲,似乎變成了另外兩個人。
沙里喇這才覺得不對勁。他來白衣國之前,曾有人告訴他,中原人狡猾,要小心應(yīng)對??磥泶搜圆惶?。就這兩人,竟然假裝示弱,蒙騙于他。
沙里喇漸漸疲于應(yīng)付,便想抽身離去。李步仍給他的賞金他還沒有花多少呢,可不能一出師就死掉了,那多不劃算。
只可惜,面前這二人根本不給他逃掉的機會。對方是殺心已起啊!
沙里喇奮力一擋面前的劍,盡力跳出圈外,用不太流利的漢話叫道:“大俠請罷手?!?p> 竹浣與慕云兮收劍在手。
沙里喇道:“不要再打了,我不想和你們打了?!?p> 竹浣和慕云兮對視一眼。
沙里喇道:“你們走吧,我就只當(dāng)沒看見你們?!?p> 這一反轉(zhuǎn)太過有趣。慕云兮道:“你是干什么的?”
沙里喇道:“我是——,皇帝請來殺你們的。”
竹浣道:“把你的事情,詳詳細細地告訴我們,我們就不為難你?!?p> 沙里喇無法,便把李步仍請四大國師的事說了一遍。
聽他講完,慕云兮道:“那你知道,我和她是誰嗎?”
沙里喇搖搖他的大腦袋。
慕云兮道:“實話告訴你,我們兩個是來殺皇帝的。”
沙里喇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