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二天高妙儀乘馬車出宮,前世她很少出宮,就算后來搬到了公主府她也不愛出門,她最愛的是收集字畫。
馬車經(jīng)過郡公府時她還愣了一下,她才想起這個時候她與左丘棠還并不相識。
她與左丘棠,也是因字畫相識的,開國郡公左丘司瞻是左丘棠的大爺,老爺子一生清高,不想晚年有了這么一個不學無術(shù),吊兒郎當,的孫子,揚言要把他趕出左丘家,那時候左丘棠那叫一個不屑一顧,當晚就偷了左丘司瞻最寶貝的字畫離家出走了。
左丘棠暗中偷偷尋找買主,而這個買主就是高妙儀,因為她出價最高,高妙儀見到他時,他正穿著流云飛鶴的雪紗白衫,戴著黑色的白玉紗冠,一口一口喝著秋露白,絲毫沒有賣東西的自覺,高妙儀心下不爽,轉(zhuǎn)身就要走。
他輕笑放下酒杯“小娘子這么買東西可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呢?!?p> 高妙儀轉(zhuǎn)身“我以為我出的價錢已經(jīng)夠有誠意了?!?p> 他笑出了聲,聲音爽朗好聽“我是那么膚淺的人嗎?”
高妙儀坐到他對面才看清這個人的面容,倒是長得眉清目秀,清朗俊逸,雙頰被酒熏得微紅,眼睛卻很明亮,聽了他的話,又見這人衣冠楚楚,高妙儀到還真認為這個人是個清高的君子。
當即就問“郎君想要什么誠意?”
只見對方膽大妄為,一只手撫摸她的臉頰,笑的特別勾人“自然是你這好看的小娘子啊?!?p> 高妙儀把一口銀牙咬的咯咯響,只要她一聲令下,外面的侍衛(wèi)就會進來把這個大膽狂徒亂刀砍死。
只是高妙儀還沒來得及叫人,對方就醉倒在桌子上,一睡不醒。
高妙儀十分生氣,但還是把左丘棠連人帶畫一同帶回了公主府,沒辦法,那幅千里江山圖太難得,她好不容易看到真跡自然不會放過,可她出門帶那么多現(xiàn)金太過招搖,索性就把人帶了回來。
后來那人就像狗皮膏藥一樣賴在公主府,揚言不要錢,只要在公主府住上一段時間,他離家出走無處棲身,這千里江山圖就當做收留他的報酬送給高妙儀。
那時的高妙儀根本沒有意識到,這個人就是一個無賴,只一心想著畫便答應(yīng)了他,后來這個人越來越過分,沒有一點作為客人的意思,儼然把公主府當成自己家了,高妙儀只要一趕他走他就提那副畫,高妙儀最終忍無可忍把把千里江山圖扔到他臉上,把他趕出府外。
沒想到這人就賴在公主府門口不肯走,還不顧姿態(tài)在公主府門口大鬧,看到有人圍在公主府門口指指點點,高妙儀怒了,發(fā)誓要打死他,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出手,郡公府就來人把他揍了一頓,然后拖走了,看的高妙儀那叫一個解氣,才知道這個自稱唐韻的人就是郡公府的三公子。
左丘棠字唐韻名字倒不是假的,只是那時高妙儀還不知道他姓左丘,知道了怎么可能收留他,無處可去?全是狗屁!
不過左丘棠雖然為人很不正經(jīng),但是眼光絕對沒得說,他得了寶貝總會拿給高妙儀鑒賞,高妙儀雖然看不慣他,但他此舉確實很受用,有時從他那要一兩幅畫也是有的,不過高妙儀可是一毛不拔,左丘棠直笑她小氣。
思緒回籠,馬車已經(jīng)走遠了。
高妙儀一身若竹色廣袖素裙,頭上只有根玉簪,墨發(fā)垂下,幾縷發(fā)絲隨風輕擺,看起來嫻靜雅致。
映月在那喋喋不休“公主…不是,娘子你說咱們先去哪里好呢?你們看這街道真是熱鬧。”
茗兒給高妙儀倒了盞茶“娘子喝茶,一路上都喋喋不休你也不怕吵到娘子?!?p> 映月撇了撇嘴“我這不是心里高興嘛?!?p> 高妙儀接過茶杯,輕輕吹了吹喝了幾口茶,她動作很隨意卻很優(yōu)雅,即使馬車有輕微晃動,茶水也沒有一滴灑出來,不論什么裝扮,也不需要刻意拿捏,她只要坐在那便是公主,氣質(zhì)是騙不了人的。
茗兒又拿了個軟墊靠在高妙儀身后“娘子要不靠著軟墊坐久了一會腰該酸了?!?p> 高妙儀點點頭。茗兒一向貼心,萬事都替她考慮周全,替她擋刀更是沒有猶豫過,映月心直口快,有什么說什么是個愛得罪人的,牙尖嘴利愛替她出頭。
茗兒給映月塞了把核桃仁,這才把那張喋喋不休的小嘴堵住。
忽然馬車劇烈搖晃,外面一陣馬的嘶吼聲,高妙儀始料不及撞到馬車壁上,好不容易才穩(wěn)住自己,撞到肩膀了疼的她直蹙眉。
身體瞬間麻木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茗兒和映月齊聲喊著“娘子你沒事吧?可是撞著哪了?”
想著在馬車上不方便,她便忍痛搖了搖頭。
映月向來不是個脾氣好的,掀了簾子就問“怎么回事?你怎么趕車的?沖撞了娘子你擔待的起嗎?”
趕車的侍衛(wèi)低頭賠罪“請娘子恕罪,前面有個叫花子躺在路中央,奴開始沒有發(fā)現(xiàn)后來差點躲閃不及,這才沖撞了娘子?!?p> 映月氣急“叫花子?我到要看看是哪個叫花子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攔我們的車!”
茗兒攔住映月“出門在外,休得口無遮攔,你我皆是娘子的貼身婢子,怎能和叫花子一般見識?”
高妙儀揉了揉肩膀疑惑道“叫花子?”
“娘子,那些叫花子有手有腳卻要靠別人施舍過活,是個懶的,娘子萬不可心生憐憫,奴這就讓人打發(fā)他走。”映月說著就走出馬車。
街邊已經(jīng)有人開始圍觀,映月不滿,對著趕車侍衛(wèi)使眼色。
侍衛(wèi)心領(lǐng)神會,去把人拖到路邊。
高妙儀隔著簾子的縫隙看了一眼路邊的乞兒,散落的頭發(fā)遮住了臉,灰白的布衫,肩肘處縫了補丁,衣服大的不像是他的,褲子很長,褲腳用草繩扎了起來,腳下的草鞋磨爛了一只,大半個黑色的后腳掌露在外面。
被拖到路邊后,他又往馬車這邊爬了爬,卻沒敢太靠前,只喊著“求車上的貴人救救我。”看樣子年齡似乎是不大。
高妙儀隔著簾子開了口“你想我如何救你?”
車下的人似乎早就料到一般,掙扎著跪起來。
他得把握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他拖著殘軀向馬車磕頭,一聲又一聲地悶響“只要三十錢就好,求貴人施舍我點錢吧?!?p> “茗兒把錢袋拿給我?!?p> 茗兒把繡著合歡花墜著紅玉流蘇的錢袋拿給高妙儀。
映月有些不滿,只小聲央求“娘子,不可。”
高妙儀覺得,他雖然求錢但只求三十錢,倒像是真遇到了什么困難,算了,她把錢袋遞了出去,前面的侍衛(wèi)領(lǐng)會她的意思,把錢袋交給地上的小乞丐。
地上的小乞丐一邊磕頭,一邊攥緊錢袋。
“你要是真遇到什么困難的話,可以來找我。
地上的小乞丐聞言抬起了頭,盯著簾子,仿佛要把簾子盯出一個洞。高妙儀這才看見他的臉,有些臟,看不清容貌,只看見黢黑消瘦的小臉和一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他再開口聲音有些嘶啞“我如何去尋貴人?”
高妙儀想了想“水巷月吟居?!?p> 高妙儀看著小乞丐躊躇了很久,也沒應(yīng)答,隨即覺得這孩子還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