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穎子在業(yè)界的名聲比肖詩雯想象的要大多了,有了她的加持,肖詩雯約見電影首映式主辦方和電影投資方的進(jìn)程順利了很多,在李穎子的斡旋之下,幾個人約好在一個格調(diào)頗高的西餐廳見面,出發(fā)前,李穎子拿給肖詩雯一對珍珠耳釘,讓她把原本的西裝長褲換成了一條緊身鉛筆裙,搭配一個寬松的上衣,把頭發(fā)卷了綁一條松松的馬尾。
肖詩雯看著鏡中的自己也很歡喜,但有些不解,問道“咱們?nèi)ヒ娺@么重要的人,不是應(yīng)該穿的正式些嗎?”
李穎子一邊給自己戴一串流蘇耳環(huán),一邊說:“今晚,不是談事情,是吃飯!”
肖詩雯就更不解了,“好不容易約上了,不談怎么行?”
李穎子轉(zhuǎn)過身來彎著眉毛看著肖詩雯,像家姐教育小妹妹的口氣說道,“你呀,就是個小女孩!越是重要的事情,才不能飯桌上談,明白?你想啊,如果對方要求在會議桌上談,那就條條框框的就是談事情,約著吃完飯呢,多半,對方已經(jīng)做了決定,只是借吃飯,看合作人可不可交而已?!?p> 肖詩雯似乎有些開竅了,又問道,“既然是吃頓飯,那為什么要盛裝出席呢?”
李穎子邊磨指甲邊慢慢道來,“做生意又不是這一單,建立關(guān)系才是長久打算,我了解過了,趙總監(jiān)和投資方倪總,都是有過留學(xué)背景的海歸派,對儀式感什么的特別看重,咱倆的格調(diào)就是最好的名片!”
肖詩雯這回理解了李穎子的意思,但是她還是無法完全贊同,她心里想,人和人交往,不是要用真心嗎?這些形式只能維持一個表面的好感吧。但是她看李穎子那么言之鑿鑿,也不好多說什么。
見面果然相談甚歡,西餐廳的每一道菜都引發(fā)倪總的一段異國求學(xué)的往事回憶,趙總監(jiān)對李穎子和肖詩雯的穿搭贊不絕口,還提議共同籌劃一個高端的慈善明星晚會。
肖詩雯心里一直打鼓,她總覺得,只字不提陳飛的演出是不是有些浪費時間,無奈李穎子一直控制著話題,大家借著酒興聊的天南海北,倪總還即興用法文寫了一段小歌詞,李穎子視若珍寶一樣的要拿回去,說讓肖睿給這段歌詞寫曲子是無限的榮幸,幾句話說的倪總幾乎飄到了云端。
吃喝盡興,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李穎子好像想起來什么事,“那倪總,正事兒方面,詩雯得再跟您約一個時間了,今天咱們太投緣,不談那些!”
倪總泛著亮光的臉頰笑逐言開,“當(dāng)然可以啦,詩雯將會是他們公司的一員猛將??!就憑她這個執(zhí)著,演出該怎么進(jìn)行怎么進(jìn)行,但是要趨利避害,對吧?哈哈哈,你們考慮考慮?咱們明天中午爭取就定下來!”
整個一個晚上的觥籌交錯,最關(guān)鍵的就是最后這段對話,肖詩雯如釋重負(fù),她瞬間無限敬仰李穎子的節(jié)奏把控的游刃有余。關(guān)于演出的方案她已經(jīng)在心里勾畫的清楚明了,細(xì)節(jié)清晰。于是在第二天中午的電話會議里,一切都談的非常順暢,依然是酷夏的演出,陳飛會宣布單飛的消息,演出費降百分之二十,然后由于另一個明星臨時無法出席,陳飛需要作一首新的單曲填補那段時間,也算是自己單飛的一個正式宣告,雙方互相造勢,關(guān)注熱度奇高,互利互惠,完美雙贏。談攏之后,連欣姐都對這個公關(guān)事件贊不絕口,以至多年以后,還常常把這個事例當(dāng)作經(jīng)典公關(guān)實例講給員工們聽。
初雪降臨的這天,天氣出奇的冷,但是小小的晶瑩雪花降落在臉上,瞬間融化的清涼還是令人愜意。肖詩雯走在路上,有些小小的激動,邢愛文前幾天發(fā)來邀約,要一起吃頓飯,還說有事情要跟肖詩雯見面說。
肖詩雯一邊瞇著眼看著自己的哈出的熱氣隨風(fēng)飄散,一邊猜測著邢愛文要跟自己宣布的事情是什么,她知道一定不是個壞消息,因為邢愛文從來沒有壞消息,即使有,也自己默默消化了,這么多年,肖詩雯遇到問題的時候,邢愛文一定是最先出現(xiàn)的那個人,就像一個頂著光環(huán)的天使一次次降臨,為她排憂解難。但是肖詩雯從來沒有覺察過他的苦惱,想到這里,肖詩雯覺得愧疚,他們是很好的朋友,彼此傾慕但尊重,可是肖詩雯對邢愛文的關(guān)心太少太少了。一片潔白的雪花落在了肖詩雯的鼻尖上,像一個穿著純白小紗裙的小精靈前來問候她,肖詩雯用目光注視著這片小小的雪花,想到了程曉楠,那個有著好看弧度的鼻子,充滿了仙女氣息的同窗室友,也有很久沒有見到了。肖詩雯有點難過,歲月里那些恬靜的日子,歡聲笑語的快樂,漸漸地被工作,被瑣事擠到了可有可無的位置,大家不再是一個眼神就可以隨時出發(fā)一起去喝一杯果汁的閑逸了,每個人都在奔忙,都在焦慮,那些彌足珍貴的友情慢慢變得最不重要起來,就像眼前的這些雪花,絢爛飛舞,精彩紛呈,可是人們一到熱情騰騰的室內(nèi),就嫌棄他們弄濕了自己的衣衫,迅速地拍打下去。
肖詩雯在猜想,今天程曉楠會不會一起來,會不會要宣布他們在一起的喜訊,肖詩雯有些緊張的期待,雪越下越大,開始密密地掛在肖詩雯的睫毛上了,到了約定的餐廳,一進(jìn)門熱情哄天響亮,肖詩雯脫下外套,正準(zhǔn)備撣去上面的雪花,但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來,她小心翼翼地把她們折在里面交給服務(wù)生,腳步輕盈地走向邢愛文定的桌子。
這是一家農(nóng)家樂主題的餐廳,但除了濃墨重彩的裝飾和服務(wù)生的穿著很有鄉(xiāng)村特色,細(xì)看餐廳的用具和服務(wù),還是非常有檔次的,這讓肖詩雯耳目一新,她很久沒有進(jìn)過這么親切的地方了,包間的桌子仿造的炕臺,還摞著幾床棉被,角落的玉米大蒜串成一串掛著,墻上的年畫大娃娃頭粉嫩而喜慶。所有的一切都讓肖詩雯心情大好。
見到邢愛文的時候,肖詩雯綻放的笑容比春天的桃花還要盎然,她伸出雙手,給了邢愛文一個大大的擁抱,倆人笑的像個兒童。邢愛文依然身材偉岸,清秀俊朗,只是發(fā)型稍有改變,比之前長了一些,用發(fā)膠攏在頭頂,依然精神簡約,但增加了幾分成熟。一件駝色的高領(lǐng)毛衣越發(fā)襯的人白凈,笑起來梨渦還在,添了淺淺的一條笑紋,但怎么看,都更加英俊帥氣。
肖詩雯坐定,并不急著說話,倆人先是眉眼含笑的目視對方,用這短暫的端詳來確認(rèn)對方過的是否安好。
邢愛文首先打破了沉默,他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厚厚的,遞給肖詩雯。
肖詩雯一邊開啟,一邊打趣道“邢總發(fā)達(dá)啦?見面就給這么多酬金呀!”
邢愛文笑著說“你看看!”
肖詩雯取出的是一本紀(jì)念冊,設(shè)計精美,紙質(zhì)手感極好,她翻開扉頁,上面淡藍(lán)色的美術(shù)圓體字映入眼簾“ To my best friend,詩雯,”接著往下翻,是一張張初中到高中時代,包括大學(xué)聯(lián)誼活動的照片,有合影,大家的抓拍,每一張都有肖詩雯,從初中時候的高馬尾,圓圓臉,稚嫩的眉眼,到大學(xué)時候的披肩發(fā),淡妝面容,嬌媚神情,肖詩雯的成長變化,在這一張張照片上記錄著歲月,每一頁在照片周圍都有可愛別致的小花紋和只言片語,色彩柔和,設(shè)計精巧,每一個細(xì)節(jié)都顯示出制作者的用心至深??粗粗?,肖詩雯的眼淚就大顆大顆地落下,滴落在頁面上,她趕緊用衣袖擦干,她語調(diào)激動地指著一張照片“看我那會兒,齊劉海兒,傻傻地!”說著很想笑的,卻不由地嘴角一垂,笑著哭了起來。
邢愛文趕緊遞來一張紙巾,肖詩雯擦著眼淚翻了好幾遍。是啊,大多人,都把雪花無情撣落的時候,還會有人把它們握在手心,小心珍藏。她抬起淚眼望著邢愛文,把紀(jì)念冊捧在胸口,說道“謝謝你!這,真的很珍貴!”
邢愛文溫柔地笑著,等肖詩雯漸漸平靜,邢愛文突然笑嘻嘻地說,“對了,你還不知道吧?侯亮跟付楨楨表白了,他們發(fā)展挺快的,據(jù)說今年過年就回家見父母,如果一切妥當(dāng),明年就結(jié)婚了!”
肖詩雯驚喜地?fù)P起眉毛,“啊?真的??!天吶!他們可能是咱們同學(xué)中結(jié)婚最早的吧!”
邢愛文笑著點點頭,舉起酒杯,“祝他們幸福!”
肖詩雯也跟著碰了一下酒杯,大聲說,“是的,他們一定會幸福!”
停頓了一下,肖詩雯垂下眼簾,輕聲問到,“你和曉楠呢?你們。。。?”然后望著邢愛文,她希望他們在一起,又有點害怕聽到這個消息。
邢愛文笑著低頭喝酒,輕輕搖搖頭。
肖詩雯不知道怎么問,只能說“我有一陣子沒見曉楠了,上次聽說她在報考研究生呢!你也準(zhǔn)備考研究生對嗎?”
邢愛文搓著酒杯:“對的,我還在考慮專業(yè),曉楠她挺用功的,經(jīng)常來我們學(xué)校圖書館借書看,我們有時候會一起吃吃飯?!?p> 肖詩雯開心的說“她哪里去借書呀,明明是去陪你吧!一起讀書,一起考研,真羨慕你們!”
邢愛文依然微笑著,突然抬起頭說道“詩雯,我已經(jīng)申請了出國留學(xué)的手續(xù),過了年就過去了?!?p> 肖詩雯有些驚訝,卻也在意料之中,她也聽程曉楠說起邢愛文留學(xué)的打算,但是沒有想到這么快就要走。她趕緊問“去多久???曉楠也去嗎?”
邢愛文低聲說,“兩年學(xué)習(xí)加一年的實踐,一共三年,曉楠應(yīng)該還不知道,我還沒跟她說這事兒?!?p> 肖詩雯有些著急了,“你這樣怎么行?曉楠對你的情感,你不會不知道,這么大的決定,你不會最后一秒告訴她吧?即使你不說,我知道了也跟她說!你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優(yōu)柔寡斷的?你要是不喜歡她,也明明白白地告訴人家啊,這算什么?”
邢愛文不好意思地低著頭,一言不發(fā),過了好一會兒才緩緩地說“我只是需要多一點時間去接受一個感情,我不想現(xiàn)在是因為曉楠對我好,我就接受她,這樣對她也不公平的?!?p> 肖詩雯想想,也覺得有道理,舉起酒杯“那好吧,你們都是我的好朋友,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們安好,幸福!”
和邢愛文吃完飯,肖詩雯思緒萬千,回家的時候,雪已經(jīng)下的很大了,大片大片地落在身上,腳下的雪積的厚厚的,踩上去咯吱咯吱的響,肖詩雯不忍心去踩那些純白的,剛落下的雪,她彎下腰,掬起一捧雪,握在手心里,看著它們隨著風(fēng)一點點飄散,她很久都沒有這樣停下來,慢慢地看身邊的路和物了,既熟悉,又陌生。快到家的時候,只見一個人影在路燈下輪流跺著腳,哈著氣。肖詩雯走近一看,是裹著大圍巾的媽媽,雯媽看見女兒平安到家,一邊摟著她上樓,一邊嗔怪著“你這死孩子,怎么不接電話呢?我急夠嗆,這么冷,你在外頭磨磨蹭蹭干嘛呢?”
肖詩雯伸出手拿出一小塊已經(jīng)攥成冰塊的雪,“媽!雪真的好漂亮!你看,我給你帶回來的禮物,”說完,就想把冰塊塞到媽媽的衣領(lǐng)里,被雯媽一掌推開,母女倆咯咯笑著鬧著回家去了。
夜深的時候,肖詩雯獨自在臺燈下靜靜地坐著,她又拿出紀(jì)念冊,慢慢地翻看著,看著看著就笑了,看著看著就哭了。雯媽端著一杯牛奶進(jìn)來,看著肖詩雯手里的紀(jì)念冊,雯媽也非常感興趣,一起看的津津有味,還評論著合影的同學(xué)們。翻到最后一頁,是肖詩雯和邢愛文的合影,倆人并排站在九中的門口,身體微微的向彼此傾斜,肖詩雯雙手背在身后,邢愛文握著一疊紙,天氣極好,陽光灑在他們的頭頂,明艷燦爛,他們的笑容至純至美,能點亮全世界,雯媽久久看著這張照片,越看越喜歡。
她坐下來以一種少有的溫柔口氣跟肖詩雯說,“雯雯,這位邢同學(xué)工作落實了沒有?他。。。?”
肖詩雯知道媽媽要問什么,她裝作有些沮喪的說“他要出國留學(xué)了媽,我們倆沒機會了!”
雯媽有些著急,“那怎么辦啊,要不咱們也辦個留學(xué)吧?你倆做個伴兒?”
肖詩雯哈哈笑起來,“媽,您就甭操心了,我和邢愛文是好朋友,僅此而已?!?p> 雯媽一副心有不甘的表情“試試啊,這孩子這么好,我和你爸都特喜歡,多好的一個男孩子!”
正在雯媽唏噓不已的時候,電話來電顯示是程曉楠,雯媽識趣地轉(zhuǎn)身出去,肖詩雯接起了電話,甜甜問候,“最最親愛的楠楠,我們有一個世紀(jì)沒聽到你甜美的聲音了!”
程曉楠那邊情緒似乎并不高漲,嘟著嘴巴說道,“雯兒,你還好嗎,我就不啰嗦了,邢愛文要出國的事情你知道嗎?”
肖詩雯頓住了,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好,她不想騙程曉楠,但是如果說自己知道,也一樣會傷她的心。她只能含糊著說“我也是剛剛才聽說的,正要跟你打電話呢。”
程曉楠的聲音猶豫而微弱,顫著聲音說道,“也許我是真的該放棄了,他的未來計劃里,根本沒有過我!”
肖詩雯:“曉楠,其實不是這樣的,我跟邢愛文今天見過面,他說想要多一些時間適應(yīng)一段感情的?!?p> 程曉楠的聲音突然高興起來,“真的嗎?那我還有機會咯?詩雯謝謝你!我不跟你說了!我要好好計劃一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