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 初吻
成嵐把人抱回自己房間時，忻瑤算是醒著的，她半睜著醉眼一瞬不瞬地盯著成嵐猛瞧，半點(diǎn)反抗推搡的舉動都沒，始終順從地窩在成嵐懷里，乖巧極了。
這使得成嵐與她交匯的眼神難免復(fù)雜。
臂彎被壓得極沉，倒不是嫌忻瑤重，而是懷里這個女孩對他來說意義太不一樣，此刻這么抱著，就像把全世界如珠如玉地捧在手掌上，心里亦沉甸甸的。
直到把人小心翼翼放在房間另一張床上，成嵐才收回癡纏許久的視線，打算轉(zhuǎn)身倒水。哪想還沒邁出半步，就被忻瑤拉住衣袖。
“你去哪？”忻瑤的聲音軟軟的，怯生生的?？谖蔷拖裆滤麜灰娏艘粯?。
成嵐安慰：“我不走，就去幫你倒點(diǎn)水來。”
聽了這話忻瑤才不舍地松了手。
成嵐提起電熱水壺，倒了一杯先前燒好的溫開水。拿過來，遞到忻瑤手里。
忻瑤雙手捧著，視線落在水杯里，古古怪怪的左盯右瞧，不知在觀察些什么。
成嵐問：“你在看什么？里面又沒有蟲子。怎么不喝？”
“我在看杯子里冒的熱氣。有熱氣，說明水燙，不能喝。”忻瑤突然笑起來，雙手把杯子捧到他面前?！澳銕臀掖荡祮h?！?p> 倒水的時候成嵐是有摸過壺身探溫的，不可能燙嘴。但他沒有跟她去辯水溫的問題，因為他知道忻瑤多半是醉了，才會舉止失常。不過這樣的她另生出一種尋常不見的嬌憨感，倒是別有一番風(fēng)情，挺可愛的。
成嵐湊過去，就著忻瑤舉杯的動作，順從其意地吹了吹杯里的熱氣。
吹完，他說：“好了，已經(jīng)可以喝了?！?p> 忻瑤不依：“你騙我，你就敷衍地吹那么幾下，水還燙呢?！?p> “真的不燙了?！?p> “不信?！?p> 成嵐嘆口氣，沒想到喝醉的忻瑤還挺執(zhí)拗任性的。他把杯子拿過來，當(dāng)著忻瑤的面喝了一口。
“你看，一點(diǎn)都不燙?！比缓笕€給她?！拔医o你測過溫了，可以喝了吧？”
忻瑤癡癡笑起來，眉眼一掀向上瞅他，竟意外帶著點(diǎn)兒魅惑，叫成嵐心跳差點(diǎn)漏了一拍。
手里悠悠轉(zhuǎn)著杯子，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杯口突然轉(zhuǎn)到他剛才喝過的位置停下，忻瑤唇角含笑，噘著小嘴就戳上那塊地兒，居然像個孩子似的不疾不徐嘬水喝。
心臟又感覺被人撞了一下。
間接接吻……。
腦子里倏地蹦出這幾個字來。
成嵐別開眼試圖把腦子里自動自發(fā)冒出來的過剩的臆想甩掉。
他還在瞎想什么？忻瑤都說的很清楚了。她喜歡的是她的初戀，所以她心里根本就不會有他。那他又何必因為那一點(diǎn)點(diǎn)曖昧的巧合在心里竊喜，難道他想一輩子那么作繭自縛下去？對忻瑤，他已經(jīng)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只是時也命也，感情的事本就不是努力就一定能心想事成的。他若一直偏執(zhí)下去不肯面對現(xiàn)實，也許未來帶給忻瑤的反而是一種負(fù)擔(dān)。
這么頹喪想著，成嵐眼底流露出一抹失落，強(qiáng)行把心頭泛濫成災(zāi)的悲戚壓了又壓。他知道自己現(xiàn)在恐怕沒辦法坦然面對忻瑤了，尤其現(xiàn)在忻瑤醉酒行為失常，他不敢保證自己一時糊涂會做出什么不該做的事情來。于是一聲不吭打算轉(zhuǎn)身離開房間。
但他還是沒能走成。
忻瑤突然扔了杯子撲過來抱住他的手臂。杯里還未喝完的水，灑了一床，洇濕了一片床單。
成嵐不可思議地回望死死抓著他的忻瑤，她此時的表情近乎驚惶失措，就像生怕他會離開似的。
只這么一個愣神，忻瑤原本跪坐在床的身體突然立起，不管不顧地往他身上撲去。成嵐怕忻瑤摔了，不敢避讓，于是便讓她撲了個準(zhǔn)。兩個人同時往地上跌去。
成嵐仰面率先著地，后背有點(diǎn)鈍疼。但好在房間的地上鋪著較厚的地毯，所以沒摔著。倒是胸前因承受了忻瑤完全壓上的分量，就像被巨錘重?fù)?，悶得他差點(diǎn)一口氣沒緩上來。不過疼歸疼，溫香在懷，多少還是讓人禁不住浮想聯(lián)翩，喜不自勝。
“忻瑤……。”
他覺得自己胸前的衣服被忻瑤揪緊了。正當(dāng)他想把人扶起，卻見忻瑤直起上身用力推了把，又把他推回地上。忻瑤居高臨下地跨坐在他腰腹，眼眶含淚，泫然欲滴，可是表情卻意外有種受傷后故作倔強(qiáng)的模樣。
“你要去哪？你又要一走了之不回來了嗎？”
成嵐有點(diǎn)犯懵，正在想忻瑤這話什么意思。就感覺她又傾身伏在了他胸膛上，不斷吸著鼻子，嘴里喃喃含著的全是泣音。
“你這個騙子！你答應(yīng)過我會回來找我的?？赡敲炊嗄赀^去了你都沒有回來。不但不回來，你一次都沒有聯(lián)系過我。像你這樣的大騙子，我為什么還要喜歡你？為什么要把你放在心里？我跟你說，你再不滾回來，我就不要喜歡你了！你這混蛋，混蛋！”
成嵐怔怔看著忻瑤趴在他胸前似小女兒般撒潑發(fā)泄，總算回過味來。
看樣子忻瑤喝醉后是錯把他當(dāng)成初戀情人了?？墒锹犘矛幍拿枋?，他怎么越琢磨越不是滋味，覺得那男人怎么這么渣呢？離開忻瑤多年，不回來就算了，居然連聯(lián)系都不聯(lián)系，以現(xiàn)在這個科技信息發(fā)達(dá)的時代，簡直不可思議。這跟吊著忻瑤叫她守活寡有什么區(qū)別？又或是那渣男早把忻瑤忘得一干二凈了。
眼中蓄著的眼淚終于緩緩流淌下來，打濕了成嵐胸前的衣衫?！斑@么些年，我一直在等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可你為什么就是不來看我呢？你是把我忘了嗎？如果是這樣，如果你已經(jīng)另外有了喜歡的人，那你至少跟我說一聲啊，那我就不用那么煎熬那么糾結(jié)了。你以為我沒人追啊？我跟你講，追我的多了去了。我現(xiàn)在身邊就有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十項全能，優(yōu)秀到爆棚。相比之下你有什么可跩的??？你憑什么讓我等你那么多年卻把我晾一邊，理都不理？你憑什么？！我就是眼瞎、心瞎才看上你，才覺得非你不可。成嵐跟你比好多了，他一直都陪在我身邊，一直那么溫柔地待我，他比你更懂我心意，總把所有事安排得井井有條的，他甚至還會為我出頭干架，真是哪哪都比你強(qiáng)。你要再不把我當(dāng)回事，我就毀約，再不等你了……?！?p> 身上的人在流淚在抱怨，成嵐情不自禁伸手將人輕輕摟進(jìn)懷里，但比起對方哭泣帶給他的心疼，成嵐此刻心田涌入的更多的反而是無邊無際的喜悅。
忻瑤這次醉酒真是透露了太多內(nèi)心隱藏的秘密。他終于知道忻瑤的那個初戀也許并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無懈可擊。忻瑤固然是個長情的女孩，但對方多年來杳無音訊，只怕早就把當(dāng)年跟忻瑤的約定遺忘得干干凈凈了。而且最讓他欣喜若狂的是，忻瑤居然提及了他，還拿他去“擠兌”那個渣男，那就說明他在忻瑤心里其實已經(jīng)不知不覺積蓄了不小的分量。
只要他再加把勁，只要他強(qiáng)勢進(jìn)駐到忻瑤心里，把那個不知珍惜為何物的渣男給全力擠走，相信終有一天忻瑤會大徹大悟選擇接受他的愛，和他在一起的。
有了決意，心頭籠罩了一晚的陰霾頓時被一掃而空，綻放出初晴的光彩。
不過為了知己知彼，成嵐打算趁著忻瑤醉酒把他當(dāng)成初戀，再探點(diǎn)口風(fēng)，好籌劃下一步追愛之計。
“忻瑤，你……一直在等我?。俊?p> 忻瑤含含糊糊地“嗯”了聲。
“這么多年你都沒有忘記我，你到底喜歡我什么?。俊?p> 忻瑤抬起頭，呵呵直笑，笑容中盡是醉酒后的嬌憨。她突然展開雙手一把拍在成嵐的腰側(cè)，把他活活嚇一跳。
她笑得有一絲狡黠。“我啊，喜歡你的身材?！?p> 那么直白的言論讓成嵐禁不住臉紅，感覺自己莫名被調(diào)戲了。
接著忻瑤晃晃悠悠地往上爬了兩步，近乎跟成嵐貼面相近。她用一根食指輕輕在成嵐的一雙眼睛上描繪著。從右邊的眼角順著眼瞼劃到內(nèi)眼，掠過高聳的鼻梁，又沿著下眼的臥蠶手指劃到左側(cè)太陽穴附近。
“我喜歡你的眼睛。你的眼睛好干凈，好漂亮，瞳色淡淡的，像琥珀。笑起來的時候瞇成一線，看著有點(diǎn)傻傻的，但是會讓人覺得安心覺得分外真誠?！?p> 成嵐覺得自己被迷惑了，幾乎都有些分不清忻瑤現(xiàn)在究竟是把他當(dāng)替身還是本尊。
不安分的手指又往下滑去，到了成嵐左胸的胸口。
“還有這！我喜歡這！讓我聽聽這里面在說什么?！?p> 忻瑤縮了下身子，把腦袋勉強(qiáng)湊到成嵐心口上，一臉溫馨地側(cè)耳緊貼著。
“我聽到了。呵，它跟我說，你很喜歡我，對不對？”
成嵐想也不想地應(yīng)了聲“對”。
“它又說，說你會保護(hù)我，想永遠(yuǎn)跟我在一起，對不對？”
“對?！?p> “它還說，你要我們生生世世在一起，這輩子下輩子都不分開，對不對？”
媚眼如絲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他，成嵐突然覺得自己被蠱惑了。他情難自禁地微仰起上半身，伸手牢牢抓住了忻瑤的肩膀，兩人在對視間一度令彼此目光糾纏到一處，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竟是同時癡了。
“你說的都對，一字不差。”
成嵐?jié)M含情意地回應(yīng)，彷如最醇的美酒，再次令忻瑤的心癡神醉了。
她越靠越近，兩人本就在咫尺之間，彼此的氣息都能輕易吹拂上對方臉龐。直到鼻尖冷不丁碰到了一起，成嵐才從恍惚里勉強(qiáng)抽回神志。
自己這是這么了？
臨了心里竟生了怯意，調(diào)動慌亂的本能別轉(zhuǎn)了臉去閃躲，被忻瑤伸出雙手霸道且輕柔地捧住臉，用力將他的臉撥正回來。
“不許躲我?！?p> 她用額頭貼住了他的，呵出滿嘴酒氣。
“忻瑤……?！?p> “別說話，認(rèn)真點(diǎn)兒?！?p> 不等說完。
他的手本搭著她的肩，但轉(zhuǎn)眼間被忻瑤抓住腕脖抵到了地上。
跟平日軟萌可愛的形象不同。
成嵐腦子里已經(jīng)思考不了任何東西，亂成了一鍋漿糊。卻猛然發(fā)覺忻瑤一動不動趴在他的胸前睡著了。
哭笑不得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內(nèi)心的感受。
他摸了摸嘴角，突然意識到這個吻竟是他的初吻。
忻瑤，這回是你先招惹我的。
既然你奪走了我的初吻，那你就得將你的一輩子賠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