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一起下山,沿著青渠江又向北而行,下去十余里地,一艘大船乘風(fēng)破浪,從青州城的方向駛了過來,金花姥姥站在船頭眺望,遠遠地見著了顧小山,輕輕抬手搖了起來。
在她的身邊,站著一個體態(tài)微胖的老婦人,正是梅莊的素梅夫人樊素兒。
路平聽顧小山解釋,這才得知原委。
原來當(dāng)日眾人在城南遇襲,小蠻駕馬車隨顧小山和路平先一步逃離,途中互換了二人的外衣,帶著路平上東寶山代死。卻早安排了一位莊客在林中等候,攜顧小山遠走。
不想那位范姓的莊客其實與黃權(quán)一樣,是火云門逃離在外的六名弟子之一。
火云門眾弟子料定五云夫人不能成事,此時得知了顧小山真正的身份,聚起一商議,便有了決定。
火云門為金烏幫凌子虛所滅,眾人想要報仇卻力有未逮。黃權(quán)賭性大發(fā),決定擄走顧小山,去與胡不器等人談條件,欲借陣劍軍之手,對付凌子虛。
其后之事,路平在梅莊前早已聽了個大概。
金花姥姥殺退眾邪魔外道,追上馬車時,卻發(fā)現(xiàn)人早不見了。急躁之下,竟然一掌拍死了鐵劍門的少公子柳江。
青渠江邊的一場大戰(zhàn),不久后九幫十八派便有多人前來查看,隨即發(fā)現(xiàn)了柳江的尸體,又有人憑跡象推斷出兇手是十方山的金花姥姥。
這才有柳乘風(fēng)上梅莊要人的故事。金花姥姥一時卻沒料到顧小山已到梅莊,只是四下里仔細找尋,錯過了一步。
黃權(quán)從中作梗,讓柳乘風(fēng)一行知道了顧小山的存在。又給樊素兒出主意:“重金找一位莊客,代替顧公子隨柳乘風(fēng)回鑄劍峰?!彪S后由樊素兒親自領(lǐng)幾名莊客連夜送顧小山回十方山,道:“柳乘風(fēng)膽子再大,也不敢跑十方山上去撒野?!?p> 素梅夫人秘密依言而行,卻不知所有一切皆是黃權(quán)的安排,跟隨其后的幾名武功高強的莊客,也是黃權(quán)的同門,火云門的弟子。
當(dāng)晚金花姥姥也到了梅莊,悄悄打聽,只道顧小山已被柳乘風(fēng)帶走,當(dāng)即大怒,追了下去。她在鑄劍峰山腳下截住了鐵劍門諸人,夜色朦朧下竟未能看得真切,只當(dāng)柳乘風(fēng)所擒之人是真的顧小山,當(dāng)即出手欲搶。
金花姥姥連傷多人,鐵劍門的援軍卻紛紛到來。混亂中,有人以“顧小山”性命相威脅,不想一時手抖失誤,竟真的殺死了這位“十方山的少主”。
由此引出你死我活的一場爭斗,最終在路平的幫助下,鐵劍門八大劍客五死三傷。
金花姥姥這稀里糊涂的拼命實在是不值,好在自殺未遂,被老瘋子鹿大救下。
而另一邊,黃權(quán)得知金花姥姥去了鑄劍峰,卻不知這過程,只道他們見面之下必然撞破機密,鐵劍門必然去而復(fù)返,于是在梅莊埋下了火藥,結(jié)果卻只炸到了路平、五云夫人、小蠻三人。
火云門下藥迷倒了素梅夫人和顧小山,徑去找到了胡不器,以顧小山的下落為條件,將凌子虛繼任金烏幫幫主后的種種事跡一一說了,請求陣劍軍出手除此奸賊。不料武安侯陳文遠親自來了青州,火云門與胡不器的談判尚未結(jié)束,顧小山便已被陳文遠救了出來。
更預(yù)料不到的是,陳文遠救下顧小山,不僅不怒,反而說:“這件事情是燕師弟做的差了?!背兄Z親自去宿州抓捕凌子虛。
五云夫人不知從何處,得知了顧小山落在了火云門手里,此時追上來要人,正撞上了還沒來得及離去的陳文遠,一擊之下便重傷而逃,百川凋枯大法也徹底地被破了。
交手雖只是一招,但陳文遠眼光、武功實乃舉世無雙,瞧出此時的五云夫人,尚不足以對胡不器產(chǎn)生威脅,當(dāng)即脫身離開,去往宿州。
五云夫人逃往東寶山,卻落入了胡不器的算計中,他早在山上布下了乾坤逆轉(zhuǎn)陣法,又令火云門王克一等人四處散播消息,為的是將逗留在青州之內(nèi)、欲與陣劍軍為敵的對手一網(wǎng)打盡。
事情的來龍去脈至此清清楚楚,路平卻還有疑惑的地方——同樣也是胡不器等人沒有預(yù)見到的意外——承影劍鹿大為何會在東寶山出現(xiàn),還拿起了劍,恢復(fù)了大半的神通手段?若非霰雪劍顧東園出劍,瘋瘋癲癲神志不清的鹿大幾乎便要將陣劍軍殺個團滅。
路平心想:鹿大是個瘋子,或許根本就沒什么動機,只是胡不器運氣不好,湊巧趕上了?
但腦中依稀卻又出現(xiàn)了一個青衣少女的身影,思來想去,梅莊前小蠻明白清晰地向黃權(quán)使的眼色有何深意?東寶山上,小蠻究竟是消失了,還是與他人一起,成了顧東園劍下之鬼?
他總覺得其中有鬼。
然而沒有證據(jù),又想不通一直跟隨于五云夫人身邊的小蠻,該用何種方式與外界聯(lián)系;更想不通這屢次三番被廢去功力、武功低微年紀尚小的少女,又該如何在其中做手腳。
大船在寬闊的水面上掉頭靠岸,胡不器帶著顧小山,領(lǐng)著二十位陣劍軍士登了上去,眾人揮手作別。
但聽風(fēng)聲嗚嗚,水聲嘩嘩,不多時,這不算平直的河邊官道上便只剩了路平一人。他負手立在風(fēng)中,眼望著船只一點點地消失,目光卻依舊向北延伸過去。
想起那日從石梁峰上下來,先是被胡仲追殺,隨后又被金花姥姥和顧小山所救,一路至此,已過去月余。
自己終究一點點擺脫了前身石達開的印記,擺脫了前世路平的行為習(xí)慣。
直到此時,他才恍有所覺:現(xiàn)在,我大概已是個合格的穿越者,是個合格的大秦國居民了。
目光所向之處,順著官道前行、青州城南六七十里地,當(dāng)日跟隨著十方山二人,正是在那里遭到襲擊,由是開始經(jīng)歷了一場算不上驚心動魄的故事。
想到這里,路平不禁啞然一笑:不算驚心動魄,那是因為我有系統(tǒng)傍身,死不掉的緣故吧!畢竟期間消耗了幾十上百個劫點,意味著……其實我已經(jīng)死了幾十上百次了。
他覺得自己領(lǐng)會到了很多東西。比如說反派并非總是強大,智者絕非算無遺策……真實的世界,總歸有各種各樣的巧合,讓人猝不及防。
久不開聲的陳孟起也在此時冒頭,道:“你看那里,左邊的那個山崗上,是不是樊小蠻那鬼丫頭?”
路平依言望去,只見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遠遠地立在一處矮山之上,抬著衣袖擋住了口鼻。
有點像小蠻,然而路平定睛去看,卻又瞧著了兩條微微上挑的眉毛,與小蠻大為不同。
那女子捉著袖子捂著口鼻,雙肩一顫一顫地抽動著,似乎是在哭泣。
路平還在猶豫著是否靠近一些再看,眼中卻忽然一花,視野中那白衣女子已然消失不見,快的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
路平一驚,道:“是個高手,絕不是樊小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