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兩個小瓷瓶
“言歸正傳，世子殿下為何再次闖我閨房？”
司蔻微微往后靠了靠，好整以暇的看著他。
這男人倒是一點兒都沒拿自己當(dāng)外人，換了個舒服的姿勢穩(wěn)穩(wěn)坐著，雙眼微瞇，像是吃飽喝足的大貓。
“這京城里誰人不知，我齊瑜跟安平侯府的小少爺司清風(fēng)臭味相投，交情不淺。”
齊瑜咧嘴一笑，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把折扇，手腕一抖，俊顏半遮，露出的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很是勾人。
“小美人生的如此俊俏，叫本公子好生惦記?！?p> 司蔻：“……”
看在這一副皓月春風(fēng)般的樣貌上，懶得給他翻白眼。
“其實的確是有一件事。”
“哦？”
齊瑜面上有些別扭，磨磨唧唧的掏出來一個小瓷瓶。
“這個，溫養(yǎng)經(jīng)脈，給你?！?p> 男人的臉在司蔻的注視下一寸一寸的紅起來。
“無功不受祿?！?p> 齊瑜頓時皺起眉頭，連忙把小瓷瓶塞在司蔻手里，道：“你收著，就當(dāng)是報答小時候宣平侯爺對我的照顧?！?p> “我爹？”
司蔻一愣，齊王夫婦早年雙雙殞身戰(zhàn)場，這小紈绔是他祖父一手帶大的。印象中自己爹爹似乎與老齊王的關(guān)系不錯，看來當(dāng)真是齊瑜幼時承的情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
齊瑜心頭涌上一股子怒氣，這女人不僅看著他發(fā)呆，還神色變來變?nèi)サ?，現(xiàn)在這副莫名其妙的嫌棄又是怎么回事？！
“齊老大人戎馬半生，錚錚鐵骨，怎么教出來你……這么個孫子？”
“司蔻！”齊瑜氣的從凳子上蹦起來：“我，我不跟你這個病弱女子一般見識！”
“……慢走不送～”
司蔻笑著看發(fā)火的齊瑜，那簡直就像一頭炸毛的小獅子，還挺可愛的。
……
齊瑜在玉珠端著芙蓉酥進(jìn)門之前，就氣鼓鼓的走了。
半躺在榻上的司蔻還有些恍惚，一個昨日才說上話的人，竟然能這么調(diào)動她的情緒。
“小姐，玉珠新做的芙蓉酥，保證清香酥軟，甜而不膩。”
“嗯，還是我家玉珠最貼心?！?p> “喲，這才幾日不見吶，奴家就不是小姐的貼心人兒了，真是……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房門處，站著身著一襲青衣的俊俏公子。看得玉珠小臉緋紅，隨即反應(yīng)過來，頓時面露兇色。
嘖，奶兇奶兇的。
司蔻動手指戳了戳小丫頭：“別怕，他是小姐的朋友，姓葉，不是壞人?！?p> “小姐的朋友？”
玉珠繃著個小臉，十分警惕的看著靠在門邊面帶微笑的男人。
心里盤算著京城哪里有葉的公子。
葉息似乎是看出來小丫頭的心思，無奈的搖了搖頭，懶懶散散的走進(jìn)來，笑道：“我不是這京城的公子，只是個游醫(yī)?！?p> “游醫(yī)？”
玉珠瞪大眼睛，又轉(zhuǎn)頭看了看臥病在床的自家小姐。
小姐請來的大夫，那一定是什么江湖名醫(yī)吧，看來小姐的病有救了！
“那就辛苦葉公子了，奴婢這就去給葉公子上茶?！?p> 說完就一溜煙的跑了出去，看到葉息一愣一愣的。
“話說，主子，你真的不考慮把連翹或者紫蘇調(diào)到身邊嗎？”
司蔻看著玉珠消失在門外的身影，無奈的笑了笑。
自家的這個小丫頭，這幾天倒是累著了。
“玉珠這樣就挺好的，過幾天我就會去莊子上住著?！?p> “到時候讓連翹過來，她懂毒會武，跟在我身邊也方便。”
葉息點點頭，伸手從懷中掏出素衣給的小瓷瓶，看向司蔻的目光滿含擔(dān)憂：“主子，你的身體……”
“放心，死不了?！彼巨⒔舆^，淡然一笑。
“一會兒你去一趟寒武寺，把這個交給慧明大師?！?p> 說著，從枕頭底下摸出來一個小錦囊遞給葉息：“我明日能不能成功退了婚，明哲保身遠(yuǎn)離紛爭，就靠它了?！?p> “你早就計劃好了？”
葉息捏了捏手中的小錦囊，覺得都重了幾分。
“也不算，總有這么一天，卻不想來的這么快……也沒想到，我會成這副樣子。”
“葉息?！?p> 司蔻淡笑著看著男人，突然聽到自己的名字，葉息眼中有些疑惑，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覺越發(fā)濃烈。
“我的心腹之中，屬你最聰明能干，把摘星樓——”
“主子！”
葉息猛地跪下：“還請主子消去這個念頭！”
“可我武功盡失，如今這破敗之軀，手無縛雞之力，我……再也護(hù)不了你們了?！?p> “那便換我們來護(hù)著主子?！?p> 葉息抬頭，眼中一片堅定：“有我們幾個在，還能讓主子出手，那就是我們的失職?！?p> “主子并不是因為功夫，才是我們的主子?！?p> 司蔻愣了愣，隨即玩笑似的說道。
“有一個廢人樓主，摘星樓會很沒有排面的?！?p> “我們摘星樓的排面，從來都是靠鮮血白骨堆積起來的，只要屬下還有一口氣在，定不會讓主子的心血毀于一旦！”
男人說的有些氣血激動，臉色微微發(fā)紅。
“什么鮮血白骨，”司蔻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我七個心腹里，就長亭一個殺手?！?p> “咱們摘星樓是個販賣消息的，偶爾大開殺戒只是被逼無奈，別搞得跟什么魔教似的。”
葉息嘿嘿一笑：“摘星樓不管什么性質(zhì)，都聽主子的?！?p> “就你嘴貧?！?p> 司蔻笑了笑，忽略男人眼中隱藏的不安和擔(dān)憂，道：“長亭最擅隱匿，過幾天讓他把樓里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到我身邊來?！?p> “不然，你主子被人神不知鬼不覺的滅了，還沒地方申冤去?！?p> “另外，”司蔻抿唇，隨即輕嘆了口氣：“朝中又有人坐不住了，我身份敏感，咱們摘星樓最近低調(diào)些?！?p> “留幾家酒樓維持開支，其它的，能撤的都撤了。”
“我不希望摘星樓，成為權(quán)力斗爭的犧牲品。”
“是，主子?！?p> ……
司蔻看著枕邊的兩只小瓷瓶發(fā)呆。
一個溫，一個猛。
齊瑜顯然走了心的，聞著藥香司蔻就能猜的出來成分，全是名貴的好東西。而且藥效也是頂尖，靠這個溫養(yǎng)一段時間倒是能很好的恢復(fù)。
只是……
司蔻輕輕嘆了口氣，伸手拿過葉息帶來的瓶子，手一抖就落出來一顆褐色的小藥丸，毫不猶豫就吞了下去。
周身筋脈隨即傳來碎骨般的痛感，接著又是冷熱交替，上一刻置身火海，下一秒就墜入冰窟。
約莫一柱香，司蔻覺得自己像是過了一輩子。
此時躺在床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全身猶如在水里泡過，皮膚蒼白無血色，雙唇卻是紅的詭異驚人。
“玉珠?！?p> 丫頭放下手中還未完工的荷包，從外間小跑著過來。
“準(zhǔn)備熱水，我要沐浴?！?p> “好的小姐?！?p> 司蔻看著自己這黏糊糊的一身，心里一陣嫌棄。
又默默數(shù)了三秒，深吸一口氣，司蔻猛地掀開被子站起來，動作凌厲一氣呵成。
卻在站直身子的剎那，雙足傳來萬千針扎的刺痛。直直沖上腦門，司蔻只覺得眼前一黑，就要往下倒去。
慌亂之中，猛地咬住嘴唇，口腔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腥味。
司蔻的意識漸漸恢復(fù)，眼前也清明起來。連忙摸出幾根銀針給自己扎上，痛感頓時輕了不少。
雙手扶著屏風(fēng)，司蔻慢慢的往書桌挪過去，每動一下，都像是走在刀尖上。
那小美人魚真傻。
放著好好的魚尾巴不要，干嘛要換成雙腿，這么疼，她怎么忍過來，同時還要談戀愛的？
不過素衣的藥還是不錯，不論怎么痛，她都可以忍過去，再多吃幾次應(yīng)該就可以行動利索了。
到時候，還希望那些人不要讓她失望。
玉珠很快便領(lǐng)著幾個丫鬟婆子進(jìn)來，看著坐在書桌邊的司蔻心中一喜，連忙轉(zhuǎn)身吩咐著，讓后面的人動作快些。
司蔻看著她笑了笑，這小丫頭看起來也不是那么軟軟糯糯的，這樣嘛……倒有幾分一等丫鬟的氣勢了。
玉珠似乎是讀懂她的笑意，剎那臉紅，不好意思的垂下腦袋，看到司蔻直想去揉一揉。
浴桶是玉珠扶著進(jìn)去的。
“沒看出來，小丫頭力氣挺大的?！?p> 司蔻看著她，笑得揶揄。
“奴婢以前也就是個廚房的燒火丫頭，干的也都是些粗活，還要感謝小姐呢！”
司蔻回憶起來，玉珠以前叫紅兒還是蘭兒來著，的確是后廚的小丫頭。當(dāng)初似乎是剛到府里，那些個后院的“妖魔鬼怪”爭著給她使絆子，身邊愣是沒有一個可以相信的人。
她是在廚房為老夫人親自下廚做吃食的時候，遇見這個小丫頭的。小她兩歲，一雙眸子宛如懵懵懂懂的小梅花鹿，做糕點的手藝也是一絕，當(dāng)時便對她印象不錯，不久就把她要過來，成了自己的貼身丫鬟。
玉珠一向聽話，她沐浴不喜歡有人侍候，便自覺的守在門外。
司蔻昏昏欲睡之際，突然感覺窗外的樹影晃了晃。
猛地驚醒。
“玉珠？玉珠？”
沒人回應(yīng)。
司蔻心下一沉，從發(fā)絲中抽出來幾根淬了毒的銀針。
半柱香的時間，窗子動了動，寂靜無聲。
長亭。
司蔻松了口氣。沒想緊繃的身軀一軟下來，痛感鋪天蓋地的傳來。
悶哼出聲，長亭閃身進(jìn)屋，迅速躲到了屏風(fēng)后面，道：“主子，來人全數(shù)殺滅?！?p> “嗯?！?p> 司蔻緩了緩，逼出幾分力氣來，說的話不再那么輕若蚊蠅：“去給我院子里的人解毒……不必弄醒?！?p> “是?！?p> 長亭隔著屏風(fēng)行禮，便一刻不耽擱的出了房門。
司蔻深出了口氣，低罵了句現(xiàn)代臟話，賭氣似的把自己埋到水里冷靜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