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守志的情緒雖不能說是深陷于舊日,但要切換過來還要費一點時間。在新的工作環(huán)境中,他常?;秀钡挠X得自己還是在伏案備課批改,而不是寫各種會議紀(jì)要材料匯編。在正月十四他和葉迎冬去趙庭祿那里時,才忽然認同了自己現(xiàn)在的身份。雖然未見趙守志欣喜若狂情態(tài),但張淑芬聽見兒子調(diào)轉(zhuǎn)工作的話并證實后高興的神情溢于言表,仿佛趙守志金科及第被欽點狀元一樣。她不斷地詢問兒子新的工作地點在哪兒,工作環(huán)境如何,都是一些什么樣的同事,累不累省不省心……趙守志一一做了詳細的解答,并在最后說你兒子我以后可能要當(dāng)局長呢。這雖是一句玩笑話,是在哄母親開心,但張淑芬還是跟真事似的,嘖嘖地感嘆道:
“嗯,我看我大兒子就是局長的料,別說局長了,市長都不在話下。”
趙守志陪母親一起笑,母親是高興而笑,他是看母親笑而笑。
趙守志在正月十四的下午晚飯后和葉迎冬回家前告訴張淑芬他們明天不來了,因為沒有假。這讓張淑芬有點失望,不免在臉上流露出來,就讓趙守志心里一酸。他說:
“媽,我們下個禮拜還來呢?!?p> “那不一樣的,正月十五和禮拜天能一樣嗎?”張淑芬回答說。
兒子走后,張淑芬懷抱著趙佳昕,坐在炕沿上想了一會兒,再站起來,在地上走著圈子。
趙守業(yè)嘰哩咣啷地撞出門后,張淑芬喊道:“就這么鉆頭不顧腚的玩兒,你大哥要不走得憋死,是不?我可告訴你啊,明天最后一天,打十六起你給我剎車?!?p> 趙守業(yè)嘟囔道:“知道了!這家什,過十六也沒啥事兒,多玩一天都不讓?!?p> “啥叫沒啥事?要蓋房子,不著不備地不得忙乎,現(xiàn)上轎現(xiàn)扎耳朵眼?就算是沒事也不許你玩兒,沒事放仰巴登挺尸?!睆埵绶乙化B聲地說著。
趙守業(yè)瞪大眼睛道:“這大過年的說啥挺尸!不跟你掰扯了,走了?!?p> 趙守業(yè)快步走出去了,張淑芬沖他的背影一笑。
趙守業(yè)搶時間爭速度地玩過了正月十五,在正月十六早上九點多又出去了。不過這次他沒有說打麻將,只說找李得才。他的臉上沒有急匆匆的神色,亦不顯得鬼鬼祟祟,自自然然的像平日里出門辦事一樣,所以張淑芬沒有懷疑。但到下午到二點多依然不見他的人影,張淑芬就狐疑地說:
“這犢子玩意八成又去打麻將了,亞娟,咱們找他去?!?p> 王亞娟聞聲趕過來,笑容滿面地看婆婆。
“趙庭祿,你看孩子,把家看住了,別屁股大丟心了似的稀里馬虎。”
在走出門時,張淑芬順便拽過一根玉米秸稈拿在手里,氣勢洶洶地走在前面。
“他凈在哪兒玩兒???”張淑芬問。
“聽他說在老張家?!蓖鮼喚甏?。
在老張家的門前,張淑芬站住了,說:“亞娟你進去,我在這兒給你坐陣,他要嗚嗷喊叫,我進去就抽他?!?p> 王亞娟咧嘴笑著,眼睛瞇成一條縫。她尋思了一會兒,抬腿向院里走去。
趙守業(yè)手里正拿著幺雞帶打不打的,旁邊那胡子拉碴的中年人道:“不胡這玩意兒,邊夾胡胡。哎呀,你媳婦進院了?!?p> 趙守業(yè)一哆嗦,手中的幺雞一下子撇到桌面上。打牌的另三個人和周邊看熱鬧的都笑起來。
“二掌包的,你媳婦來掀桌子了,快藏起來吧?!?p> 眾人的笑聲剛落,王亞娟進屋來打了招呼后,坐在趙守業(yè)身邊的炕沿上。
“喲,還有幾把?”王亞娟問。
胡子拉碴答道:“快了,還有兩把就到圈了。亞娟,那個、看大哥的面子讓我們打完?!?p> 王亞娟并不躲閃話題,索性說開:“大哥,你這么說我就不掖著藏著了。是我媽讓我來找他的,我媽說讓他打到十五,隨便玩兒,就是累吐血住院都不管。今天十六了,過界了,但我不選掀桌子。明天就不行了,到時候麻將整得稀里嘩啦,可別怪我不講情面。接著打,打二萬唄,七不挨八不靠的。”
趙守業(yè)現(xiàn)在有點六神無主,他聽著王亞娟的指揮胡亂地出著牌。其實王亞娟也不精通,她完全是在做樣子。
十幾分鐘后,趙守業(yè)像被押的俘虜似的從屋子里走了出來,后面是一陣開懷的笑聲。
張淑芬問:“咋才出來?”
王亞娟回答:“還差兩把到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