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庭祿在第二輪土地承包中分到了兩坰二畝地,比原來少八畝多。趙守業(yè)說這就夠啦,咱們不指地養(yǎng)家,若將全部指望放在田地上,那不得窮死。那么趙守業(yè)指望什么呢?他指望他的小賣店,他指望他的四輪車。今年,他又有了新的指望:禮堂。
原來趙守業(yè)并不打算蓋什么禮堂,只想蓋一個小門房,用來售賣貨品,這樣騰出正房的兩間后屋可以盛裝別的閑置的卻不能丟棄的物品。這本也是和趙庭祿商量好的,得到了他的支持??刹幌邮麓蟮睦畹貌耪f,如今娶媳婦辦事招待,姑娘出嫁辦事招待,老人了要辦事招待,過生日祝壽辦事招待,買房子辦事招待,啥都辦,連老娘們來例假都辦,你干脆蓋個禮堂得了,一年不用多了整五十個就有四五千的收入。蓋禮堂才多大事啊,就是整個四框加個蓋再置辦點鍋碗瓢盆齊活了。趙守業(yè)說,這大扯了,連門房帶禮堂得兩萬塊,錢在哪出啊?錢是硬貨,不像拉土,一裝就一車。李得才說你借呀,跟你大哥借。趙守業(yè)一撇嘴道,跟他借?他還找葉安軍借錢呢。李得才說,那你跟趙梅芳借呀,趙梅芳有錢。趙守業(yè)翻翻眼珠子,然后斜眼看李得才說,李老四,你啥時候看她有錢了,她跟你說了?
李得才一咧嘴嘴,一副先知先覺的模樣說:“正月時去你家,我見她錢包里一大袋沓子錢,沒五千也有四千,全是嘎嘎新的大票?!?p> 還有這事?趙守業(yè)半信半疑地問:“你都看見了,那我咋沒看見呢?”
李得才一臉得意:“我看見了,那天你們看我爸去,她嗖地拽一百出來,小包就在大包里裝著,我都看傻了。趙梅芳真是頭子!”
李得才前言不搭后語的話,聽起來還挺耐人尋味。
趙守業(yè)被李得才攛掇幾次后活心了,他沒有和趙庭祿商量,背地里上村辦公室給趙梅芳打電話,說要蓋門房和禮堂。趙梅芳說:“
“二哥,你別吞吞吐吐的啦,是不是想借錢?”
趙守業(yè)被看穿了心思,索性就說了。趙梅芳就問你要用多少錢,什么時候用并說蓋禮堂是正事,值得肯定。
趙守業(yè)思忖了一會兒,一咬牙道:“咋的也得兩萬。”
趙梅芳答應(yīng)得爽快,說盡快把錢匯過來。趙守業(yè)心花怒放,錢的問題解決了,以后嘛,就可以放手大干了。打電話花了他八塊錢,他給接替李久發(fā)的王老拐十元錢后,特地囑咐他此事不宜外傳,尤其不能讓趙庭祿知道。
當(dāng)趙守業(yè)轟轟烈烈地備砂石進木料拉紅磚時,趙庭祿才知道這寶貝二兒子要做大事了。媽的,也不和我商量,趙庭祿很生氣。他狠狠地責(zé)罵了趙守業(yè),鼓著眼睛地數(shù)落,但最后也是無奈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或者出謀劃策買東置西。他背后里嘮叨,這個犢子玩意還舔著叉臉跟他老妹兒借錢,他老妹兒容易嗎?一個人,都二十六七了,連個對象都沒有,一問就說趕趟趕趟。你瞅瞅,說是小門房,趕像咱們家后街的老房子大了,東西十米,南北七米。前年剛蓋完房,這剛喘點勻乎氣又怎么這么一出。咱們家趁狗叉呀,就這么撲騰?梅芳這孩子也是,借他錢干啥?錢多了燒的!”
張淑芬聽他叨叨后譏誚道:“跟我說啥用,有能耐跟你兒子說去!你們要倆擺桌子再斟上酒,對說對嘮那才是本事。背后嘁咕喳的明天又賤賤兒上前問了,今兒個干點兒啥呀?那堆玩意是不是得騰出來???瞅瞅瞅,跟我可有說的了,巴巴的比收音機還能說?!?p> 張淑芬說的沒錯,過后趙庭祿又顛兒顛兒地就跑前跑后幫襯趙守業(yè),好像完全忘了他說過的話。
“老賤種!”張淑芬罵他道。
趙守業(yè)蓋完了禮堂后就擇了個良晨吉日大排延宴招待親朋好友,于是這禮堂正式開張營業(yè)。自此以后趙守業(yè)禮堂里掛在墻上的小黑板上便排滿了辦事的明細,他的收入也日日見漲。那個西頭的靳桂林便也常常拎著象征身份的藍大褂出入趙守業(yè)這里。原來想用老何做大廚,可老何說他歲數(shù)大了,而且他架不住油煙嗆,就只好作罷。人們常說越有錢的越有錢,這二掌包的又是四輪車又是小賣店又是禮堂的,錢都不夠他掙的啦。趙庭祿聽聞此言后,只是淡淡一笑,至多說一句“都一樣,你們哪家也不賴”這樣式的話。雖是這樣說,趙庭祿心里還是驕傲的很。趙庭祿的驕傲完全有來由,除了趙梅英家境一般,不過是年吃年用癩蛤蟆打蒼蠅將供嘴外,其他的三個都事業(yè)有成光耀他趙家的門楣。趙庭祿希望這種榮耀一直延續(xù)下去,直到他終老之日。但是趙梅芳有怎樣的事業(yè)他不清楚,看不到,趙梅芳又語焉不詳,只是趙守志的情況還能說出個一二來。
趙守志費了好大的周張將葉迎冬調(diào)到城里二中后就將住了近九年的房子賣掉,賣掉房子的款項再加上自己這些年的積存,共計一萬九千多點,尙不足支付買水利小區(qū)五樓的小三陽錢,于是又分別向葉迎春葉迎輝和葉安軍借。當(dāng)交了房錢十天后,也就是在金秋十月,他們興師動眾地搬了家。沒有再置辦新家具,他們的手頭也不寬裕,就將結(jié)婚時的那套組合柜搬到了樓上。那套舊家具很寬,怎么放都不合適,于是拆分掉兩組,分組擺在東西屋。雖然這家具與樓房不搭,但好歹還能湊合著用。床是新買的,席夢思床墊子忽閃忽閃的富有彈性,上面鋪了被子,一點兒都不硌身子,比睡炕舒服多了。那天晚上送走客人后,葉迎冬從東屋轉(zhuǎn)到西屋,看了陽臺又看廚房,最后到衛(wèi)生間,忍不住嘖嘖嘖地嘆道:
“哎呀,這回出外頭可不凍屁股了?!?p> 趙守志正翻著裝雜物的小箱子,聽到她的話后,頭也不抬地說:“那可不,這回你不穿衣服上廁所都不怕了,沒人瞅還不冷,想怎么出廁所就怎么出,想待多久就待多久?!?p> 葉迎冬很滿足很幸福地笑道:“就是,去年有一回上廁所,差點沒給我凍哭了,那風(fēng)吱吱兒地往里鉆。”
趙守志不懷好意地問:“往哪兒鉆?”
葉迎冬哼了一聲,道:“往你嘴里鉆。不行,我有廁所?!?p> 趙守志把小箱子提起,向陽臺走去。過了一會兒,聽到衛(wèi)生間里面嘩的一響,然后葉迎冬迅速地出來。
沒再將堆放的衣服雜物分揀放置到柜上灶臺上,他們就躺下了,趙守志擔(dān)心地問:“你說會不會讓樓下的人聽見?”
外面的燈光透進來,朦朧中葉迎冬的眼睛閃著光澤:“應(yīng)該、不會吧?”
“這兒不像屯子那個家,關(guān)上門外面啥也聽不見。你看上下樓就搞了一層板,上面走道聽的真亮的?!眱蓚€人就這事討論了好幾分鐘。
“管他哪,聽兔子叫不種黃豆了呢?!?p> 趙守業(yè)說完又醞釀情緒。
趙守志將自己的唇印上去把他的嘴封堵住。
整整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里,每天晚飯后葉迎冬都要強拉著趙守志到街上,走到西街再走回來。葉迎冬的心境無需描述,一切都寫在她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