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心在煉獄向陽而生
靈云沒有說話，只是冷冷的看著我。
“他看我得了皇上寵愛，便讓你在我面前煽風(fēng)點火，讓我吃醋爭寵，可我不為所動，你們便又想了別的法子。
我猜是你故意接近翊妃，大概說了我待你不好，苛責(zé)你之類，而后幫翊妃出主意，讓她買通太醫(yī)假裝懷孕，后又在嬪妃的例行朝會上翊妃流產(chǎn)，讓我被眾人打壓嘲笑。
至于那流掉的孩子，翊妃兄長是宮中的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要送進(jìn)來個三四月大的胎兒怕也不難。
你們算準(zhǔn)了皇上與太后雖然生疑，但看到這次這么好的機(jī)會定不會細(xì)查，我進(jìn)冷宮，最后逼的護(hù)國公府死的死，走的走，而他又設(shè)計了一場救駕，順理成章成為了大理寺卿，進(jìn)入朝局。”
我看著靈云，冷冷的說：“踩著家人的血上位，他開心嗎？你開心嗎？”
靈云有一瞬的失神，很快她冷笑一聲：
“家人，你們有拿四公子當(dāng)過家人嗎？當(dāng)年四公子的母親雖為邊關(guān)的青樓女子，卻是賣藝不賣身，遇上了你那風(fēng)流的父親，一見傾心，不顧一切的跟隨他。
有身孕后，她求你父親讓自己過門，那怕是個通房丫鬟也行，這樣四公子即便出身低至少也能進(jìn)你們沈家的宗譜。
可你那德高望重的祖父怕她進(jìn)了沈家的門會壞了沈家的清譽(yù)，無論如何都不讓她進(jìn)門，她沒名沒分的跟著你那不敢反抗的父親在邊關(guān)過了十余年。
一個女人最好的年華，慢慢的你父親對她越來越冷淡了，她怕你父親變心后不要她和四公子，便自縊身亡了。
她留下遺書請求你父親無論如何都讓四公子回沈家，最終你那父親良心發(fā)現(xiàn)，硬是讓你祖父認(rèn)下了四公子。
同樣是沈家的孩子，你們從出便錦衣玉食，尊貴無比，可四公子呢，被邊關(guān)的孩子叫做野孩子，受盡冷眼。
好不容易回到沈家，你那尊貴無比的祖父又冷落他，成年后他想進(jìn)朝堂一展抱負(fù)，可是你祖父非要讓他做什么禁軍統(tǒng)領(lǐng)。
四公子從小飽讀詩書，文采學(xué)識不比你那懦弱的大哥差，可他即便成年了也由不得自己。你說他不該恨你們沈家嗎？”靈云紅了眼，痛恨的看著我。
“還叫四公子，該叫表哥吧！”我用中指揉了揉眼尾的太陽穴，閉上眼深吸一口氣。
靈云的眼再次充滿了詫異，她在殿里來回走了幾圈后，狠狠的說：
“就不該讓你活著?！?p> “四哥來護(hù)國公府的時候已經(jīng)十歲了，那時的我才五歲，他在我的記憶里一直沉默寡言，他待人溫和卻處處透著疏離。
我十歲那年，有一日他帶我出府，在路上遇見了乞討的你，從前他都不會多看一眼與他無關(guān)的人，可是那日他卻給了你一個饅頭，并在我面前說你真可憐。
當(dāng)時府里正在為我找陪讀丫鬟，我便順口說了句不然將你帶回府陪我好了，其實他就是故意讓我遇見你的，后來我們越長越大。
有時候我總覺得你跟他有些相像，可是又說不上你們哪里像，直到有一次我看到你們在一起說話，我聽見你低低的叫了他一聲表哥，我才知道你們的關(guān)系。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你們的關(guān)系，是因為我知道祖父本就不是很喜歡四哥，若是讓他知道你的關(guān)系，怕是會讓你出府，我裝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你卻沒發(fā)現(xiàn)自那日之后我對你與別的下人都不同。
入宮前，我本不想讓你隨我入宮，我甚至讓母親和大哥為你尋找合適的人家，等你出嫁時讓你以皇后義妹的身份風(fēng)光出嫁。
可是你卻非要跟我進(jìn)宮，四哥也說讓我?guī)е?，我又想反正等你二十五歲的時候便可以出宮，到時候再尋好人家也來的及，卻不想我的一時心慈卻害了整個護(hù)國公府。”我自嘲的笑了笑。
“入宮之后作為宮女你多次說話不知分寸，甚至在我面前勾引皇上，我一次次的縱容你，不過是因為你是四哥的表妹罷了。
我深知四哥的難處，所以才會盡我所能的對你好，卻不想從一開始你們就在利用我，算計我?！?p> 我看到靈云原本得意又冷漠的臉有一瞬間的崩塌，我又看了看桌上的糕點。
“你呢？從來都不曾對我上心，我們一起生活了七八年，你卻從來不記得我的喜好，還不如輕雪記得清楚。
說起輕雪，知道我為什么懷疑你嗎？我曾看到過你和一個小太監(jiān)在鳳仁宮外說話，我原以為那只是尋常的太監(jiān)，并未在意。
后來我又在玉華宮看到一個很像那日與你說話太監(jiān)，當(dāng)初我送給你和輕雪的鐲子是一模一樣的，平素你整日都戴著。
反倒是輕雪她嫌做事不方便很少戴，可出事那日她卻戴著鐲子而你沒有戴。我猜是你們用她的家人脅迫了她吧！”
我拿起手里的糖蒸栗粉糕，把玩了片刻，那糕點便從我的手里滑下去了。
她一動不動的看著我，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將我燒死。
“四哥又用救駕的招數(shù)被皇上委任為大理寺卿，而你從小心高氣傲，從進(jìn)宮開始你便打定主意要做皇上的嬪妃，我想就連皇后你也有想過吧！
皇上讓你入了他的后宮，想來對你與四哥做的事也是有所洞悉，他用你向四哥示好，看來四哥對皇上還是大有用處的。只是我很好奇，這嬪妃你做的開心嗎？”
我看著她，輕輕的笑出了聲，她慌亂的躲開我的視線。
“看來你也只是金玉其外，徒有虛表罷了?！蔽覈@了口氣。
“你不要以為你還能走出這冷宮，就算你不是死在本宮手里，也會死在其他人手里，這后宮想要你命的人多的是?！彼戳宋乙谎?，冷笑著說。
我沒有再回答她，她看著我，我亦看著她，她的眼怒火中燒，而我卻淡漠如水。
“對了，有件事你說錯了，那次行刺，我們沒想讓你死，關(guān)鍵時刻表哥會拿出解毒所需之物，這樣皇上才會更加確信此次行刺就是那老匹夫所為。
那老匹夫行事謹(jǐn)慎，這么久了皇上一直沒有找到他的紕漏，我們的計劃從一開始就在你身上?！?p> 說完她甩身離開了，走得決絕，沒有回頭。我想從此以后我們便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了。
我想起了許多從前的事，想起了四哥，那個從小疼愛我的哥哥，那個我犯了錯他替我受罰的哥哥，那個替我做紅傘的哥哥，那個偷偷帶我溜出府的哥哥，可是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我從來都沒有看懂過他，他對我的好究竟有幾分真。
我想祖父到死都不知道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孫兒所為，他一生孤傲，殺伐決斷，最后卻死在了自己家人的手里。
我不知道大哥二哥三哥現(xiàn)下怎么樣了，他們是否安好，他們知道這一切是自己的兄弟所為該有多心寒。
在沈家，除了祖父對四哥捎帶偏見外，我與其他三個哥哥及母親對他從未有過一絲的偏見。
母親待四哥從來都視如已出，我們兄妹五人中，只有我與大哥是她親身生，可她待我們五人從來都是一模一樣，從未偏袒過我與大哥。
我一直以為我們兄妹從來都是兄友弟恭，互相關(guān)懷的，卻不想有人一開始就只是在做戲，他的戲太出挑，我們都被迷惑而不自知。
我恨透了自己，恨自己愚蠢被人利用，恨自己無知害的沈家家破人亡，我不知道該如何發(fā)泄心里的痛苦，我開始整夜整夜的睡不著，烏黑濃密的青絲大量的脫落，面容日漸憔悴，我想我很快便要跟院里的其她瘋婦別無二致。
我時時會想起南宮瑾，我想他與我三個哥哥是支撐我還能自己掌握自己精神的唯一支柱，即便心在煉獄，他與他們依然是我堅持向上爬的動力。
向陽而生，他與他們便是灑在我陰暗里的唯一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