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穹斑青錯灰,萬里無雀,早已失去它原有的尊容,徒留百丈砌墻直聳入云,冒騰滾滾靡煙融入大氣,這片世界隨著重工業(yè)的飛速發(fā)展狂奔于時間歷史的長河之上。
轟隆隆轟隆隆,機床無休無止的轟鳴,齒輪聲啷噹作響,腐銹如同藻泥攀爬附庸在城市的每個角落,可人們早已習(xí)慣了這樣的環(huán)境。
人海漫漫,吵雜無息,沒有誰會關(guān)心天為何變了,氣為何濁了,只是和往常一樣,機械般的穿梭于街前巷后。
每個人都在為了生命的延續(xù)忙碌奔波,就連孩童也不例外,揣著隔日的報刊,踮起腳尖,高揚舞臂,扯著嗓門用力叫賣。
“號外!號外!第五次工業(yè)革命即將來臨,新型工廠最新資訊一睹為快...”
沒有人愿意停下腳步多看他兩眼,仿佛早已是司空見慣的事習(xí)以為常了,可報童話喊到一半突然沒了聲響,反倒讓穿行的路人朝其扭過頭,疑惑到底是誰買下了舊報刊。
不料驚瞳掠過眼脧,微開口露齒,難以置信的一幕映入眼簾,那報童揮舞的動作還在腦中回蕩,急馳奔走的步伐才剛邁起,卻像是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就此定格于半空一動不動。
報刊隨風(fēng)飄走,細(xì)微裂紋悄然直上,布滿全身爬上臉龐,直到手肘承載不了這世的浮華,斷裂脫落,砸在地上細(xì)碎成萬般碎石,滾動顛簸數(shù)下,化做臟塵混入濁氣之中,飄向遠(yuǎn)方。
“啊~啊~”人群中驚聲尖叫不絕于耳,像極了黑鴉預(yù)警時的模樣,也是末日的開端,緊接著同樣的情況不斷擴散,兩人、四人、十六人,如出一轍的畫面不斷在熙攘的人群中爆發(fā)。
不久后,人群開始恐慌,人類開始反省,卻已來到末路,這種毫無真兆的病毒最終被后世稱為“塵埃”,導(dǎo)致全球60億人死亡,沒有人知道它是從何而來,更不知它如何傳播,也許只是地球的自我修復(fù),一種自然現(xiàn)象罷了。
三個月后全球幸存者不足千人,塵世繁華早已煙消云散,徒留啷噹悶響,云海翻騰,幾度陰雨祭世,褪去凡間人息,大地逐漸復(fù)蘇,城市披裹綠衣,掩蓋曾經(jīng)的傷病,一道黑影劃破青天,在深山老林中一座矮房上停下翅膀。
“成功了,我們成功了...”突如其來的人言,驚走了屋外的飛雀。
矮房之內(nèi),三人身戴防護服,半遮儀容,依舊擋不住他們此刻激動的心情。
“工業(yè)革命算個什么東西,DNA實驗才能讓人類更加強大...”
“快,快把這一刻記錄下來,人類有救了...”最完美的人造生命體就此誕生。
三人緊盯眼前的儀器臺,一刻不愿挪眼,其上躺著一具完美無瑕的男性軀體,只是微微顫動幾下手指,跳動幾翻眼皮,就把他們給高興壞了。
片刻不到,臺上人未開眼,卻被周圍的嘈雜聲給驚醒挺直了背脊,突如其來被什么給包圍,陣陣暖意通過皮膚席卷而來,讓他感到愜意、輕松,只是越來越緊讓自己有些喘不上氣。
緊接歡笑聲,哭泣聲相交入耳,讓臺上人有些暈怯,用盡全身力氣掙扎著打開雙目,朦朧中黑影逐漸消散,胸口的壓迫感與吵鬧也一并消失。
渙散游離的眼神重新聚焦,瞥見最后的卻是片片塵埃,以及周圍冰冷的儀器。
大腦放空彷如大夢初醒,呼吸著陌生的空氣,呆然靜坐于此不知何去何從。
“滴答,滴答......”屋內(nèi)唯一沒被禁錮的時鐘走過一圈又一圈,不識時間到底過去多久,久至大腿麻木一陣抽搐,條件性反射讓他驚站起,望著自己兩條陌生的大腿,又不知如何操控。
感知與思維不斷沖刷大腦,暗藏深處的本能教會他人類的行動方式,緩緩跺門而出,迎接陽光的洗禮,不同尋常的灼熱感包裹全身,血液開始復(fù)蘇,眼中半抹茶綠隨風(fēng)而動,邁開雙腳由心出發(fā),游走慢步逐漸變?yōu)樾∨堋?p> 不知疲倦的翻過多少崎嶇山脈,踏過幾多綠地青山,路過斑斑鐵銹泥廠,邁入敘敘綠藻高樓。
一座座似山非山,綠皮泥瓦規(guī)整有序的整齊排列兩旁,這就是城市,或許該稱作曾經(jīng)人類居住的地方,他緩下步伐,欣賞著對稱的美,直至其中一處停了下來。
眼前低矮的平房,明顯打破了對稱的格局,枯藤已將其掩蓋的面目全非,漫過樓頂,倒垂而下,又在恰當(dāng)?shù)娜肟谔幫O律扉L,剛好可以沿著半開的門縫看到其內(nèi)。
好奇心使他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片片青藤,命運的曲陽隨縫灑下,透過青藤為他展示不愿被人遺忘的滄瀾歷史。
書籍上堆積著厚重的,由喧鬧時代所沉淀的塵灰,撣去浮塵,翻開一本又一本,蝌蚪形狀的圖案好像本就刻畫在腦中自行翻譯,呈現(xiàn)出完全無法想象的萬千青史,浪漫的愛情故事,感人的生離死別,激動人心的英雄傳記,傳奇般的領(lǐng)袖自述,未知探索的科學(xué)試驗......他完全迷失在這間古木藤林里,翱翔穿梭在書中的世界。
時間,對于他來說只是個偽命題,卻被悄悄偷走,四季輪回早已數(shù)不清,周圍的書本也堆砌如山,將來時的路堵了個水泄不通,他緊握書本的手卻依舊如同新生兒般細(xì)嫩光潔。
“啪~”
最后的書章已經(jīng)落幕,落地的悶響回蕩在書館中,他合上雙眼,從始至終都未見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一個人類。
他試問自己:我為何來到這個世界?書中的世界真實存在過嗎?我快要死了嗎?零散的記憶只能拼湊出最初的回憶,壓迫感與暖意仿佛重新降臨,眼簾逐漸變得朦朧,恍惚中出現(xiàn)幾道幽影,歡笑聲、哭泣聲重新響起,而我努力想要睜開雙眼瞧瞧,卻再也沒有睜開。
......
轟隆聲早已熄滅,天空露出一米陽光,建筑稀崩瓦解,鳥兒劃過長空,停在枯藤上,一聲低鳴,宛如世間唯一的主角,隨之靜悄悄,地球不再喧鬧不再黑暗,世界不再咆哮。
不知過去多久,指尖傳來陣陣冰涼,思緒還未理清便開始胡想。
這里是天堂還是地獄?透過遮蔽的眼皮看不透一絲光亮,直至碰觸某種未知物體時才醒過神,睜開眼,發(fā)現(xiàn)自己憑空漂浮于混沌黑暗中,憑著遠(yuǎn)處巨大的火球才勉強看清周圍一息輪廓。
或遠(yuǎn)或近與他一同漂浮的還有些球形浮石,裹著幻彩迷障,恬靜迷人,對了,這不就是書中所描繪的宇宙嗎,人類不是無法獨自進入嗎,一股劇痛隨想欲裂,好一陣子才緩過勁來。
捂著胸口,一道恐怖的信息劃過腦門,發(fā)現(xiàn)心跳已然停止,自己確實死了,那么在這的人到底是靈魂還是軀殼?細(xì)思極恐下,表情一僵,六主無神,隨著暗流肆意飄蕩。
心情緩緩平復(fù),無聲無息的環(huán)境迫使他想點什么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腦中搜索寥寥無幾的畫面。
空屋
群山
天空
書本
......
這就是我的人生嗎,只是邁過無盡山海,望盡城市遺骸,閱遍萬千書卷,難道這就是我誕生的意義嗎。
股股熱浪沖刷大腦,渾身止不住的顫抖,本能試圖告訴我并不是這樣,我也多么渴望擁有書中所描述的一切,擁有一段浪漫似火的愛情,有段人生的坎坷,有位交心相知的兄弟,有位百年好合的妻子........
宙元暗烕,息息幕幕形如縹緲,空虛無度充斥一切,讓他覺得整個世界乃至整片宇宙都將其拋棄,獨留他一人面壁黑潮,未知的情感泛著苦澀溢出眼眶。
就在他這么想時,遠(yuǎn)處不斷閃爍起點點星光,就連他的周圍也是如此,亮光越發(fā)刺眼,讓所有人忘卻剛才所發(fā)生的一切,飛向遙遠(yuǎn)宇宙中的某個神秘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