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九節(jié)鞭被女子用得靈活,盯緊白筠動作間的漏洞便蜿蜒而去,轉(zhuǎn)瞬就纏上了他的一只手臂,鞭上倒刺透過衣物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劃痕,左臂頓時血流如注。
白筠皺眉往后躲去,不敢再在一處多做停留,他現(xiàn)在沒有趁手的武器,無法近身,只能暫時閃避開來另想對策,然而他……輕功很差,飛檐走壁絕不是他的專長。
他本欲從樓梯處跳上二樓,可下一瞬他便腳下一松,從豎起的護欄上跌落下來。
“好機會!”紅衣女子已經(jīng)躍身上前,意圖趁他無處著力時從近處重重一擊。
“師叔!”風予晗在一旁看得焦急萬分,眼看那九節(jié)鞭就要貫穿白筠的胸膛,她掰下一截桌腿朝女子扔了過去。
這一扔倒是十分精準,徑直砸在了白筠胸前,他只覺得胸口一疼,后仰之下恰巧躲開了女子刺來的長鞭。
正在空中二人擦身而過時,白筠靈機一動,從胸口掏出一包藥粉撒了過去,自己則掩面落地。
“咳咳……什么東西……”女子被藥粉撲了個正著,鼻喉里吸入了不少,待她落地還未站穩(wěn),眼前的畫面就模糊成了一團白霧,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你居然……耍陰招……”她語帶不甘,暈厥過去。
風予晗上前戳了戳地上的人,當真是毫無知覺。
“師叔,你對她做了什么?”
白筠翻看著自己手臂上的傷,敷衍一句:“撒了些蒙汗藥罷了?!?p> “蒙汗藥!你隨身帶這個做什么?”
看她懷疑的目光在他身上掃來掃去,白筠無奈地嘆氣:“我是醫(yī)者,這東西自是有用,你那腦袋里整天想些什么。”
一看就知道她定是想歪了,白筠不再理她,專心給傷口止血。
“師叔,你怎么樣?”
“無妨,皮外傷。”
他雖這樣說著,但那傷口看起來還是很嚴重,最深處看著血肉模糊,甚是駭人。
風予晗心中有愧,她總是給師叔帶去不少麻煩,但他也從來不責怪她。
她是不是體質(zhì)有問題,怎么處處都碰上事兒。
風予晗頹喪著臉,跑到角落里將穆苒扶了出來,道:“師叔,還得麻煩你看一下苒苒有無大礙,這女子在酒中下了藥,她喝了沒多久便昏了過去?!?p> “好,我先帶她回亦春館?!卑左撄c頭,將穆苒接了過去,也沒有叫風予晗一并走,他知道她肯定還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多謝師叔,我之后給您做牛做馬伺候您!”
白筠哪敢讓她伺候,要真那樣還不得賠上自己余下的半條命,他拍拍她的肩,道:“去吧,有事喊我?!?p> 風予晗正盯著腳尖不知怎么說,沒想到白筠已經(jīng)猜準了她的心思,知道她還放心不下樓上的人。
“還是師叔最好了!”風予晗抬頭莞爾一笑,腳下已經(jīng)朝樓上跑去。
白筠看著她的身影,不知道為什么,總覺得她突然長大了,就如一片浮云一般,在屬于她的世界里自由漂浮,所有的一切都不再會成為她的拘束,包括他。
算了,任她鬧騰吧,有難他會舍身相救,無虞便陪她一生自在。
風予晗正跑到拐角處,便與一人撞了個滿懷,桑瀾也是走得急切,沒有注意到有人過來。
“你沒事吧?”
他一手拉住她,將她自上而下掃了幾下,這才放下了心。
“嗯,你們呢?”風予晗揉著撞紅的鼻尖,覺得鼻尖癢癢的不太舒服。
“我們都無事。”
風予晗這下可好奇了,她本是猜想那時的最后一杯酒有問題,那其他人都喝了,應(yīng)該只有她清醒著才是。
桑瀾似是看出了她的疑惑,道:“元珠能凈化掉這些雜質(zhì),對我而言下藥并無作用。”
這么聽來元珠可真是個萬能寶貝啊,風予晗屬實羨慕他能有這般寶物護身。
“那……黎公子呢?”
“他?”桑瀾垂下眸,“他何時受過傷?”
他仿佛是在反問自己,而黎川也確實從未在他面前受過傷。
說話間,二人已來到了之前開懷暢飲過的地方,其余客人全數(shù)暈了過去,好在桑瀾說他們只是中了普通迷藥,一炷香的時間就會自己醒過來。
黎川還坐在原來的位置上悠閑地飲酒,一旁的綠衣和粉衣女子被五花大綁在座上,嘴里塞了不知從哪里尋來的布條。
她們此前嬌媚惑人的姿態(tài)早已煙消云散,現(xiàn)下是一副副憤恨的吃人模樣。
風予晗看見她們才想起來還有一紅衣女子昏倒在樓下,對桑瀾道:“還有一位被我?guī)熓迕詴炘跇窍铝恕!?p> “我去帶她上來。”桑瀾轉(zhuǎn)身又往樓下走去。
“帶她來閣樓?!崩璐▽λ谋秤昂傲艘痪?,轉(zhuǎn)頭對風予晗笑道,“我們上閣樓去,那里清靜些。”
她想著也是,待會兒若是此間客人醒了過來,那便不好解釋了。
一進門,就有血腥味鉆入鼻尖,風予晗捏著鼻子走了進去,看見地上還留有大片干涸的血跡。
“真是巧得很,昨兒這里的客人才剛走,現(xiàn)在就又有新的進了來?!崩璐▽蓚€女子扛了進去,女子們怒目圓睜,卻不論如何掙扎都無濟于事。
風予晗抿著唇,自知不應(yīng)多問,卻還是好奇到底是誰被關(guān)在了這里,看起來似乎還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是誰……來過這兒?”
“義安客店的店小二,潤生?!崩璐▽λ⑽措[瞞,還補了一句,“是個桑瀾怎么殺都殺不死的人呢。”
聞言她全身一震,這句話里信息太多,她一時接收不過來。
看著面前的人還是事不關(guān)己地笑著,風予晗覺得黎川對她說這話另有其他的意圖,比如……想讓她知曉桑瀾的嗜血一面,雖然她的確沒想到竟是桑瀾動的手。
他是看著冷酷孤傲、不易接近,現(xiàn)在看來,似乎還藏著不為人知的一面。
黎川觀察到她沉思的神情也覺得有趣,看她并沒有露出吃驚害怕的表情,反而還思考了起來,真是個看不透心思的小姑娘,處處都會給他帶來驚喜。
門口桑瀾已經(jīng)扛著紅衣女子進了來,風予晗轉(zhuǎn)頭一看,心里又是一陣不舒服。
他怎么能扛的這么自然,看那手都放到哪兒了。
桑瀾將女子放在一旁,起身見她沉默著獨自站在那里,只覺得她的心情又差了幾分。
“好了,讓我們來詢問一下這幾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吧?!崩璐ㄕf著就上前把她們嘴里的布條拿了出來,兩名女子呸呸幾聲就開始對他們破口大罵起來。
“放開我們!否則定讓你們沒有好果子吃!”
“你們這幫匪賊對紅葉姐姐做了什么!”
風予晗本就心情不妙,這下還真把她給聽笑了,她扯著假笑蹲下身,道:“說我們匪賊?你們認真的?是誰給我們下藥,又是誰要殺我?”
“你們害了人還反咬我們一口?”她笑得越發(fā)陰森,“要不要讓我來教教你們怎么當個合格的壞人?”
兩位女子被她兇得咬緊唇不敢再說話,委屈的淚水滑落在唇邊,看得人好生心疼。
黎川在一旁看得搖頭嘆氣,難怪這姑娘方才沒被他的話所嚇到,原來她自己就是個可怕的女魔頭。
屋內(nèi)三人都不是憐香惜玉的人,兩名女子被逼得縮成一團,臉上卻還是沒有半分悔恨之意。
“與她們……無關(guān)……”紅衣女子漸漸轉(zhuǎn)醒,盯著風予晗,“是我下的藥,也是我要殺的你?!?p> “哦?我竟不知在哪里與姑娘結(jié)了仇生了怨?”
紅衣女子看了她身后的桑瀾一眼,撇開頭一言不發(fā)。
風予晗卻是看到了她那一眼,心下更是不解,明明是她一個勁兒地纏著桑瀾,現(xiàn)在卻將氣撒在無辜的她身上,如今她們一群施害者擺出一臉冤屈,搞得她又成了個惡人。
真是孰不可忍!
風予晗環(huán)胸冷冷地看著她們:“說吧,為什么要在酒里下藥?”
“先放了她們二人,我再告訴你們?!?p> 紅衣女子指得正是那綠衣和粉衣女子。
“紅葉姐姐……”
風予晗瞧她們?nèi)f般不舍地神情,當即開口道:“不行!”
“你!”紅衣女子咬著牙,兇狠地看她。
風予晗自是不怕,“你現(xiàn)在在我們手上,有何資格來談條件?”她將臉湊近她,“你們不說,殺了便是?!?p> 這紅衣女子看著還有幾分豪情,身旁二位卻怕的要死,再怎么說她都會顧忌另外兩位的生死。
“好,算你狠?!奔t衣女子垂下頭,道,“我只是執(zhí)行任務(wù),她們則是我用來作掩護之用?!?p> “就這些?你不說說自己來自何處,為誰效力?”
紅衣女子咬著牙糾結(jié)半刻,看到身旁二人極力掩飾著自己的恐懼,她認命地嘆口氣,道:“我叫紅葉,是芙蓉樓的清倌。”
“芙蓉樓?”黎川在腦中搜查了一下,想起來這個地方,“久寒軒開張當夜就是請了芙蓉樓的清倌前來表演,莫非你在那時就……”
“是!不過那晚我接到的任務(wù)只是混在其中探查形勢?!奔t葉索性破罐破摔,為了保護另外二人的性命,讓她說什么做什么都行。
桑瀾也回憶起那晚的歡鬧氣氛,沒想到在那群柔弱女子中竟混入了心懷不軌之人。
他問:“是誰派給你的任務(wù)?”
“不知?!奔t葉怕他們懷疑她有所隱瞞,又解釋了幾句,“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有任務(wù)時就會有紙條放在我窗邊的花瓶下,從未見過任何人前來,昨夜就是如此?!?p> “那你就甘愿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人去賣命?”風予晗覺得她還是隱瞞了不少真相。
“我們是達成了交易的!我替他做事,他替我……”
“替你什么?”
“替我、替我殺了那個狗皇帝!”
聞言三人皆是出乎了預料,看紅葉的表情一瞬被憎恨所覆蓋,便知她所說的不會有假。
“你到底是誰?”
一個芙蓉樓的小小清倌怎會與皇室結(jié)下恩怨?
“求求你們放過我們吧,我們只是情勢所逼,以后定不會擾你們半分清靜?!本G衣女子聽不下去了,開始向他們哭訴求饒,粉衣女子也在一旁哭個不停。
這邊三人卻依舊鐵石心腸,桑瀾道:“席間姑娘們出口成詩、舉止文雅,想必此前身份定是不凡?!?p> 風予晗納悶了,這紅葉一個勁兒地往他身上蹭,到底是哪里文雅了?
紅葉對他有情,沒有反駁他,良久,只見她眉目含情地看向他,道:“我們本是沈家女兒。”
沈家?風予晗還沒顧得上生氣,就被這二字驚得愣了神,“哪個沈家?”
紅葉垂眸苦笑,道:“還有哪個沈家,便是朝中御史中丞、先帝太傅,最終落得滿門抄斬的那個沈家!”
“沈立平?”
“大膽,竟敢直呼我祖父的名諱!”
紅葉怒目瞪她,卻見風予晗一臉不敢置信地向后退去,桑瀾從后扶住她,察覺有異,問道:“可是你認識的人?”
風予晗轉(zhuǎn)過頭,眸中的淚珠仿佛斷了線一般滴落下來,桑瀾被嚇了一跳,黎川看她突變的神情也生了疑心。
只聽得她顫抖地道:“何止認識,他是看著我自小長大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