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生了火，帝辛低著頭燒水。沈知秋埋頭不敢言語，忍不住偷偷探出頭去看看。
帝辛燒好了水倒了一碗放在桌上，說：“起來喝點。”
沈知秋不動裝死，這簡直就是奇恥大辱??！
帝辛無奈地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開走過去坐在床沿把她蒙在頭上的皮毛拿下來。一下就看到了女孩緋紅的臉。
難得啊，這小孩會害羞。
沈知秋猝不及防對上帝辛笑意濃烈的眼，羞憤地別過臉，悶悶地說：“知道了。”
帝辛也不好意思繼續(xù)鬧她，起身把角落揉成一團的沾了污漬的衣褲拿了出去。
倆人被困在這，能穿的也就這些衣服，所以得洗。沈知秋疼成這個樣子肯定不能讓她自己洗。
帝辛坐在屋外，把衣服扔進木盆里。熱水沖進盆里，熱氣在這雪天沖起一陣白霧。他試了試水的溫度，開始了他第一次幫女人洗衣服的經歷。
水光蕩漾，就像屋內少女波光粼粼的眼。
大楚王宮，楚涵瘦弱的身軀艱難地撐著王座，咳嗽連連，氣無法喘勻。他咳了好久，座下的大臣跪成一片，俯首叩地。
一旁伺候的藥官把已經涼透了的湯藥趕緊端上：“陛下。”他把藥送到楚涵面前，卻被楚涵用衣袖擋開。
他從懷中取了一枚枇杷丸吞下，胸口發(fā)癢的咳意緩解許多。
“諸卿起來吧。”
為首的相輔起身又拜了一遍。
“請陛下收回成命！”
楚涵無力地說：“孤知秦卿與沈相一向政見相左，可沈相如今下落不明，咳咳！我、我軍雖大勝，可繼力不足。如今殷朝來使愿意和戰(zhàn)，還我大楚自由之名咳咳……”
“陛下！”秦輔相拱著手，“沈相一心為楚，臣拜服?？扇缃裾俏覀兡孟乱蟪拇蠛脵C會。斷不能為了尋沈相而放棄。臣想若是相爺知道，定會支持拒絕議和?！?p> 楚涵的嗓子又開始發(fā)癢了，用長袖捂著咳了兩聲。
“咳咳！”
一旁另一位官員起身：“秦輔在說什么胡話！相爺何等尊崇？當務之急是尋回相爺！請陛下立即下令！”
朝堂一片混亂，兩派之爭愈發(fā)激烈。楚涵掩著衣袖，在人看不見的地方臉上盡是涼薄之色。
最終，大楚和殷朝還是和戰(zhàn)了，大楚半月之內送殷帝歸朝。從此大楚不再是殷朝的附屬國。
玉門谷的雪還是停了，沈知秋從梅樹下醒來，天邊飛下一只白鴿，白雪茫茫之間難以看見。
她取出信箋，上面是與其主人那羸弱軀體不同的遒勁有力。
成，請歸。
沈知秋握著紙箋的手漸漸收緊，她把鴿子放走，她抬頭看了看天。
是時候回去了。
進了屋，肉的香氣濃郁。帝辛把處理好的吃食放在桌上，見她進來擦了擦手。
“鼻子這么靈啊，我剛做好你就進來了。”
沈知秋無言坐下，默默地吃著肉。
帝辛在那嘰里呱啦地說話：“這雪兔的肉難得的鮮，我跟你打包票這絕對是最好的火候了。好吃吧?！?p> 沈知秋點了兩下頭，沒說話。
帝辛看她興致不高，伸出手去捏她的臉：“臉凍僵了嗎，怎么一直冷著。”
“太好吃了，不想說話。”帝辛烤肉的手藝越發(fā)好了，也許以后她會一直想著。
帝辛被夸，臉上笑得燦爛，把另外三只兔腿都夾給了她：“那你多補補?！?p> 沈知秋草草吃了兩口就放下了，她垂著眸：“不用，我的傷已經好了。午后我們啟程離開吧?！?p> 帝辛手一怔，臉上的笑不著痕跡地停滯了一下，繼而若無其事給她夾菜：“不急，山路不好走。明天早上咱再去找路?！?p> 沈知秋沒有順著他的臺階下，而是繼續(xù)地說著無情的話：“不是找路，是離開這?！?p> 帝辛手徹底停住，放下吃的，抬頭看她。
“你利用完我了嗎。”
他在笑，可沈知秋分明看見他眼角發(fā)紅。她心下一震，他其實知道吧。
“堂堂大楚燕相，陪著落魄的敵軍主帥玩了一個月，的確是給足了面子?！?p> 沈知秋背上汗起：“帝辛，別說這種話?！彼o緊攥緊了一角，因著長期無法整理自身。原本月牙白的內袍已經泛黃。
“你算無遺策，連自己都算了進來。那為什么不直接把我綁回楚營，何必在這陪著我演什么患難之情?！?p> 沈知秋低著頭，垂著的眼瞼投下一片陰影。
這樣不肯言語的她，更讓帝辛生氣，一把抓起她的手：“不說話？那讓我猜猜，你丞相之名在大楚受人敬拜，可你如此厚得王恩，仇視你的人也不少。你怕什么？怕軍營里有人會害我？沒了我這個籌碼，大楚沒有同殷朝議和的資本?！?p> 沈知秋掙扎甩開他的手，皓白的手腕紅了一圈：“殷帝聰慧，吾拜服?！?p> 帝辛的手愣在虛空中，他自嘲一笑，低頭：“孤不及沈相?！?p> 沈知秋知道，他們回不去了。過去那一個月的時光，她會就此埋在心底，永遠埋著。
帝辛眼前白袍一閃，沈知秋已然走到門口，倚著門框。
“殷帝若用完膳，那便啟程吧，谷口有人來接您?！?p> 帝辛的手緊緊握成拳，死死地抵在桌上，內力一運，桌子瞬間化為碎片。那美味的烤雪兔掉到了地上，沾上了灰塵。
茫茫雪路上。
倆人一前一后在走。
沈知秋穿著單薄的衣衫，在前邊走著。明明天上有些許陽光，可身上冷得刺骨。
帝辛走在她身后，不遠不近地跟著?？粗斑呅⌒∫恢槐е约旱氖直?，上下摸索。他暗罵一聲，脫下身上厚厚的皮毛快步上前，一把蓋在沈知秋身上。
沈知秋身上一重，溫暖的氣息包裹住了她。
“沈相是想被楚兵看著我苛待您，然后多向殷朝要些賠償嗎。”
明明想說的不是這個，明明是忍不住看她受凍，可他…算了……
玉門谷其實很好走，一條筆直的路通往谷外?？擅看蔚坌镣獬龆伎床灰?，他不是沒有試過找出路，可每次都差點走失。
他明了，楚相擅奇門遁甲之術，這玉門谷定是設定了陣法，除了她無人能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