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依稀可見幾個身手敏捷的身影從回廊處閃身而過,幾人很快就到了一處院落,他們互相對望一眼后,其中有兩人便躥進(jìn)院落中去了。沒多一會兒,就見那二人抬著一個重物走了出來。仔細(xì)一看便知那重物是個成年男子。
“走!”六人中的大高個小聲道。于是幾人靜悄悄地就又神鬼不覺般地離開了金府。
六人趁著寂夜來到城里的街道,往城門口而去,靜謐中只聽得見他們幾人沉著的腳步聲。就在此時不知從何處刮來一陣陰風(fēng),六人只覺一股寒意鉆入背脊,變故就發(fā)生在一夕之間。
“砰!”地幾聲,明顯是重物倒地的聲音。只見原本被他們抬出金府的人已赫然站在夜色里,冷冷地看著地下被他一刀了解的生命。他手中的匕首發(fā)著清幽的寒光,幾人倒地死去之前依然大睜著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脖頸間的血瞬間如飛瀑般沖了出來。大高個見此即刻反應(yīng)過來,抽劍向佇立在黑暗中的惡魔般的人影攻去,可電光火石間他已被割斷喉嚨倒了下去。
金野將滴著鮮血的匕首收了鞘,轉(zhuǎn)過身又往金府的方向漫步而去。
“金隨亭你何故要逼我,我本不愿如此決絕,既然你容不下我,那我便奪了你的家業(yè)又如何。我金野從來深謀遠(yuǎn)慮,早就防著被你趕走的這一天了?!?p> 金野回到金府時,大門口就已經(jīng)有人等在那里了。
“演公子,華云答應(yīng)過的事情已經(jīng)辦妥,姑父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不省人事了。只是你手下的那群人辦事不利讓金景富給溜了?!?p> 一書生打扮,面白如霜,二十歲上下的男子,望著面色森然的金野隨意道。
“一群廢物。”
“不過,華云,我至今覺得疑惑,自你來到金府,金隨亭夫婦一直待你不薄,陌循是你表弟,你與他一同長大,自然比我這個后來者要跟他親近得多。你二人本應(yīng)手足情深才是,可你為何要選擇助我,為我出謀劃策。”
金野的眼神鋒利無比,似毒蛇一般看向華云。
華云接觸到他的眼神,只輕淡地笑了聲,而后面無波瀾道:“演公子何故相問,我想做便做了?!?p> “只要能看那人一無所有,從此跌下云端我便心悅不已?!?p> “瘋子?!苯鹨耙娝前阕髋杀憷溲脏土艘宦?。
回身而去的華云將金野丟在身后,渾不在意。
只他們二人一前一后進(jìn)了府,徑直朝金隨亭的書房走去。
“被你解決掉的那六人的尸首我已經(jīng)安排人去帶回來了,接下來我就不插手了,你想怎么做隨你自己?!?p> “金老頭我管不著,只我姑母待我一直親厚,也是我母親唯一的血親,你不許傷她分毫?!比A云靠坐在一張紅木大椅上,以手支額,有些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
“你姑母她也是疼了我多年的三伯母,她一直身體不好,如今臥病在床,我自是不會傷害她?!?p> “再者陌循現(xiàn)在不知身在何處,我若不好生善待三伯母,待他日后回來我如何牽制他。他既不愿繼承家業(yè),那就永遠(yuǎn)做個傀儡好了?!?p> 遠(yuǎn)在揚(yáng)州城外的金陌循還不知現(xiàn)在的金府早已天翻地覆,自己父親的性命也危在旦夕。
法華寺乃是揚(yáng)州城外一座香火極盛之處,一處清寂的禪房內(nèi)正有二人在對弈。
“大師棋高一籌,陌循佩服?!币坏狼逶街晞澠萍澎o,如水滴石音般,綿澈悅耳。
“非也,不是老衲棋藝過人,只是小公子的心不在此處?!?p> 緣悔望著對面白衣玉冠,氣質(zhì)高華,麗若朝陽的少年,心下一嘆?!笆蔷?,是孽。可惜了。”
“大師又怎知我思為何。有時我自己都不明白自己?!?p> 金陌循清澈明朗的眼底露出一絲笑意,只那笑意似是悲憫,又似有玄機(jī),令人只覺心生仰望卻無法親***添一種距離感。
“小公子與我佛有緣,何不入我空門,也好少去諸多業(yè)障?!本壔谛闹胁蝗虅竦?。
“大師,你是知道的,我無心紅塵俗世,卻已身在紅塵。我的心在我自己這里,天地萬物于我如浮云。”金陌循一派灑脫,仿佛當(dāng)真身無掛礙,他撫了撫衣擺,便自蒲團(tuán)之上離席,行動間行云流水姿態(tài)翩翩。
“大師,叨擾了,陌循也該告辭了?!?p> 金陌循躬身一禮,便已轉(zhuǎn)身而去,只見他衣袂飛揚(yáng),自有一股清嫵風(fēng)流之感。
“癡兒,前路是未知的命運(yùn),你斷言的太早了?!?p> “阿彌陀佛!”緣悔手握念珠閉上眼睛道。
金陌循走出緣悔大師的禪房,只聽暮鼓晨鐘之聲不絕于耳,此刻的他心內(nèi)一片寧靜,他將要去何處,又會去到何處,一切全憑心罷了。
離開了法華寺,金陌循在兩條下山的路前站定,少頃之后他便往那條人煙罕至極其難走的小道去了。
“若這山中真有精怪,我此朝也是要見上一見的??词悄蔷峙挛遥€是我被那精怪吃掉。”金陌循想到法華寺小和尚說起自己曾經(jīng)的遭遇,便選了眼前這條出現(xiàn)過精怪的小道。
只金陌循一路行過,除了風(fēng)葉之聲,鳥猿之啼,蟲雀之鳴,便只看到參天大樹密密樅樅,野花爛漫鮮艷,一個精怪的影子也無。想著倒底是小和尚的隨口之語,他也就不在意了。
正當(dāng)他走到一處山澗時,就見一道白色的影子從高空下落,自他面前打眼而過。他看著并沒有向前探究的意思,只側(cè)身欲往前走去,突然一陣凄厲之聲悠悠然闖進(jìn)他耳里。
他本不愿理會,可那聲音莫明地就入了他的心,那嗚咽的叫聲,仿佛透著無助的委屈,令他佇了足。
金陌循幾步躍到山澗邊的一塊大石之上,往下看去。
就見亂石下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卡在巖石的縫隙中,無比狼狽地掙扎著,它的后退已被那尖利的石柱刺穿,流了許多殷紅的血。仿佛是感應(yīng)到了金陌循的視線,白狐睜著幽幽的瞳朝他看來,那眼神盈光灼灼,清澈如冰山雪水,無辜至極,十分可憐可愛。
金陌循心弦似是觸動了下,便縱身一躍,朝著白狐的方向飛躍而來,他右手一探,將白狐小心一挽,瞬間那白狐就已落在他懷里。金陌循足尖一點(diǎn),再于幾個起縱之間便已穩(wěn)穩(wěn)落在先前那塊大石之上。
陽光下金陌循低眉朝自己懷里的小狐貍看了眼,可能是他眼里沒有一點(diǎn)溫度,原本透著不安的小狐貍也安靜了起來,乖巧地窩在他懷里,雖然腿上還流著血,但再不像之前那樣嗚咽了。
“狐貍果真是有靈性的?!苯鹉把@般想著便舉步向前,朝著那條山路小徑繼續(xù)往山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