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癟的嫩芽愛上了雨水。它還沒死,那就要繼續(xù)生長,參天大樹這不是它能想的,它是個野東西、或者說賤草。沒有那個人的播撒,它應該已經死了。
“為什么給我希望,又把我給扼殺呢?”芽兒想不明白。世道艱險,人心善變。
白骨已經被綠意掩埋,盔甲也被腐朽的七七八八,脖間的慘痛傷疤也已經成了堆灰,被風一吹就化了。多少次的明月依舊,多少次的清風和藹……
“能給我一點希望嗎?”快要渴死的芽兒不知道,也沒有精力去揣測。
就像呆坐在磨盤上的小孩,臉上的灰塵不能遮住他那求知的眼神,強兒把他大給他的糖丸當成了后悔藥,只是藥效猛烈了一些。所以當他發(fā)現(xiàn)自己赤身裸體的出現(xiàn)在別人的眼里時,他除了發(fā)呆,還是發(fā)呆。然后就被一巴掌給打哭了。
“哭了,帶把的,帶把的。”
他的哇哇大哭伴隨著很多人的喜悅。
從記事起,應該就是零歲。
“撲棱棱”一只求偶的公雞從石盤下竄起,驚得元歌打了一個趔趄,這才從茫然中驚醒。
他的眼睛恢復了靈動,神志也從懵懂中還復清醒?!斑@是哪?”強兒問自己,他問了很多遍,也沒能得到結果。
元歌攤開雙手,看著這雙白嫩的手,比以往自己的手小了整整一圈,這是雙孩子的手。
他要習慣這些日子,極力不去想以前的奢靡,反手抓過披散在肩上的頭發(fā),用力扯了扯,生疼,這不是夢。轉頭看著凹槽中水中那張熟悉的稚嫩面孔,元歌隱隱覺得事情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簡單。
元歌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不太重要的人,母親,老婆,女兒她們是自己的底線,自己卻不是她們的。急剎的卡車、撞飛的手機,撲棱著的花蛾子,晃晃悠悠的。他死了…
這是件麻煩事,他知道老婆綠了他,也知道對方是誰,可那個男人是自己的頂頭上司,自己又能說些什么呢?
這是距離、這是一個時代?…如果只是距離的麻煩,元歌可以打車、求救,可這不是!現(xiàn)在不是距離,而是茫茫的一千余年。純凈的空氣、美麗的景色、泛黃的書本!這…這…是亂世!
這就是四權紛爭的亂世。元歌喃喃,有些失神,當你什么都不清楚的時候,你可能不會有什么想法,當你對著一切發(fā)展都有印象之時,你就不是你了。你想改變原有的,讓這成為自己的。人都是這樣……
天降祥瑞、紫煙北起、蠻族退避、天荒城亂、后二十余年爭割、平帝立,天下安,史稱平帝……
“平帝?”
那這個大帝呢?他捂著發(fā)懵的腦袋,保持著摟腿仰著的奇特姿勢,細細思索了一陣,然后突然想起,猛的一拍腿!然后也翻了過去。
“臥槽!”
元歌瞪大眼睛,直直的翻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的目標是是誰了,也想起了大帝的下場——死了。當然,最關鍵的還是那個平,當然,是皇家的平,而非天下的平。
“強兒!怎么了?”一個婦女急促的喊著他。
棗樹兒倒下了,在元歌的眼里。
那個女人的皺紋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他厭惡一撇,然后裝昏過去。
……
對于這種異象,元歌估計自己應該是遇到了傳說中的蟲洞,從一張紙的正面走到側面罷了,只是運氣好,還多走了一千多年。
亂世出英雄!元歌認為自己符合要求。
只不過成為英雄之前,要經歷住這些力所能及的農活和一天一次的吵罵,他喜歡坐在村口,等著有緣人。因為這是小說里面常用的套路——
穿越成豬腳、棄子遇恩師、強敵擄恩師、自己去報仇、仇敵太強大、要退避三舍、遇到美人兒、愛啥都不要、然后二人成、又遇家族阻、自己實惠多、隨便變強大、成功救恩師、然后解家亂、最后無敵美人歸的故事……
“我為什么沒有等到呢?”
七年過去了,他還沒放棄,當然,是從他出生開始的那一天。
他不是個普通人,所以他不把自己當個人看他是死的人,相當于不是人。要是人,也是強兒。
第八年,他等到了傲如冰霜的白衣人。
“仙師…”是建立在扭曲符文和下簽子之上的,那些羞恥的記憶!嘴里塞著散發(fā)著令人發(fā)嘔的毛巾,就是為了堵住自己親兒子的嘴!那張爛嘴!
“我要這鐵棒有何用?我要這變化又如何?還是不甘……”
羞澀的笑容是元歌最喜歡裝在臉上的一個面具,因為這樣才能讓別人相信他是小孩,不會因為他眼神里的異色而懷疑。元歌觀察過,只有這種笑容才是最溫和、最稚嫩的。
……
離開當日,村長也來送行了。
仙師選人,這是好事……
熙熙攘攘的院子里的氛圍,鄉(xiāng)民的殷勤,不適合他。元歌趁著眾人不注意,在一塊石頭上寫下了四個大字,埋在了院子后面。
“錦衣還鄉(xiāng)!”
他想學劉邦,生的出彩,茍得富貴。
那就要當一陣子舔狗,把白衣人給舔舒服了,才能徐徐圖之。
巔峰迎來虛偽的擁護,黃昏見證虔誠的信徒?!白约河炙闶裁礀|西呢?”元歌不清楚。
…
白衣人厲害,但寡言。
上有六龍回日之高標,下有沖波逆折之回川。蜀道難,難于上青天;蜀道易,易于履平地。這是蜀道,巍峨的蜀山之下是一去不返的激流、還有賊人在其側、危險在四處。
二人破浪前行,瞄著一個方向。
白衣人用腳控筏,手背在身后,姿勢熟練的讓人心寒。
二人要去松山,這是個陌生的地方。但對白衣人來說,并不算意外,他帶著這個童子就是為了能夠讓自己更好的享受生活樂趣,過上衣食無憂的悠閑日子。山村里的孩子能吃苦還有毅力,這是他喜歡的。
自從小昝離去后,他一直想找個人代替那個女孩。
小小的元歌很是懊悔自己沒有把歷史和地理學好,這讓他迷失了路、迷失了前行的方向。
但白衣人不會,他的腳踏過這片大路上的很多地方,包括南洋的諸多島嶼。白衣人用卷袖蹭了蹭鼻尖,但別過頭去,因為他不想回憶。因為那些人嘰里呱啦的確實聽不懂,自己只好一劍殺了,這不算光榮的事,他不想說。
“先生…”
“仙師…”
元歌摸著下巴,不懂得為何白衣人要他叫他仙師,但此時已經到了這個程度,著實是無可奈何了……
元歌說道,“仙師,距松山還有多遠啊,這…哎呦!我去!”一處激流讓筏子轉了個彎,也讓小手抓緊邊緣的元歌撞了一下,手擦紅了一塊。
“稍安勿躁?!?p> “嗯,仙師這是出蜀的路,還有多遠???”
“遠矣?不遠矣?!?p> “仙師…你為何選我…我明明站在人外,很普通,并不顯眼?!?p> “緣一字而已,何須多言?!?p> 元歌笑了笑,心里狠狠地問候了這個字幾遍?!八麐尩奈覀円怯芯壏?,自己何必要在這里受罪?”自己應該去好好工作,然后逆襲…突然,元歌想到了一點?!敖畼桥_先得月!”
目標不可忘…他暗暗下決心,自己一定要去天京,在一個合適的時候。
雖然仙師很神秘,但也應該不會反對吧,元歌幼稚的這樣想。他不知道仙師是何人,自然不清楚那些淵源。
……
元歌的目光留在遠處的巉巖之上,繼續(xù)保持著羞澀的笑容。
白衣人看著他,也露出了笑容。
“緣字而已。
仙師念叨了兩句,抿住嘴唇。
“仙師,這些景色很美,可是水太急,留連不了多長時間,真是令人遺憾,難以忘懷?!?p> 仙師踏筏,如同元歌前輩子看人玩滑板一樣,筏子在這個白衣人的腳下也成了翻滾保持著節(jié)奏的板子……元歌驚呼,緊緊抓住一邊,貼近筏子的表面,讓自己的身軀盡量不被甩出去。
只不過這些動作對一個九歲的孩子確實有些不合適,還好元歌干活比較多,肩膀有些肌肉,不然他真的可能就成為了個“翻滾的娃娃”。
“松手吧?!?p> “不能啊,我…”
一道循循善誘的聲音響起:“松手吧,生活這么累,壓力這么大,怎么不松手呢?”
“我不想死啊?!?p> 他仿佛看到了那只龍蝦…在負隅頑抗,在死死支撐。在他真的被甩出去的時候,有個溫暖的懷抱及時的接住了他,讓他坐在某人的肩上,然后落下。
仙師一直都保持著端雅的仙人姿態(tài),在這翻轉間,他的靴子落下竹筒頂部,有小荷才露尖尖角之事態(tài),還有翻身一躍,穩(wěn)穩(wěn)的落在筏子上,就越發(fā)的有早有蜻蜓在上頭的飄逸姿態(tài)……白衣濺水,如白龍游珠。
只不過最后從筒隙里往上竄的水柱就不太給這二人面子了……
元歌看著對方幸災樂禍的笑容,“仙師…”
“肅靜!修會閉口禪?!?p> “仙…”
濕透的白衣人吹胡子瞪眼睛。
盤坐在筏子上,兩腿上還擱著劍。
元歌嗯了聲,就乖乖坐下。他在胡思亂想,這閉口禪是佛家的狗屁玩意,仙師是怎么想到的。
兩岸青樹夾怪石,飄蕩的樹枝遠送幾百余里。連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掛倚絕壁。飛湍瀑流爭喧豗,砯崖轉石萬壑雷。其皆可為一險字了得,又往前行了幾十里水路,得到了個豁然開朗的結果。
水花很白,元歌瞪大眼睛貼近水面,把自己的手放在這清澈的水里,“要是有只幽壑潛蛟就好了,或者說再來個孤舟嫠婦,那多好啊。”
水很涼,沒有暖洋洋的感覺,魚鱗映著夕陽,格外安詳…幾條小魚游曳而過,元歌伸手去抓,卻鋪了個空…嚇走另外的幾條魚兒,大圈圈從筏下一直蕩漾到岸邊,
“浣紗女?”
元歌打量著幾個在淺灘石板上用棒槌敲衣服的婆婆。
“你們好,你們辛苦了。”
嘎嘎嘎……沒人鳥他。
“難道不應該說不辛苦嗎?”元歌扭頭看了眼仙師,發(fā)現(xiàn)對方也在偷笑。等對方發(fā)現(xiàn)他在看他的時候,又狠狠看了他一眼,
“閉口禪!”
元歌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