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離爵的視線完全落在粥碗里,看不出喜不喜歡,卻喝得很認真。
勺子放下、抬起的每一下,都極具美感,可貝淺淺卻無心欣賞這份美,她感覺自己站在這里的每一秒鐘都是煎熬,那種不知下一分鐘會有什么事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焦灼讓她不安。
突然,“叮”地一聲,閻沐遙從兜里掏出手機,掃了一眼,就馬上送到鐘離爵手上。
喝粥的動作沒停,鐘離爵接過手機,點開,查看里面的郵件內(nèi)容。
終于,鐘離爵吃完了碗里的粥,手機里接收到的信息也都看完了。
他將碗放到床頭柜上,再抬起頭,視線直接落到貝淺淺的臉上。
貝淺淺下意識一激靈,她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她突然意識到,先發(fā)制人這一招,在眼下這局勢,有些不妥。
“你要怎么負責?”鐘離爵突然問。
室內(nèi)更安靜了,除了貝淺淺不停眨動睫毛的碰撞聲。
“想反悔?”鐘離爵的聲音又冷了幾度。
一下,反悔這個詞刺激到了貝淺淺的神經(jīng),她才反應過來,人家是在跟她算賬了。
“我會負責的,你說吧,只要在合理范圍內(nèi),我決不會推脫?!必悳\淺說著,挺了挺她那瘦弱的小肩膀。
“好!”鐘離爵一字定音。
“把我電腦拿來?!边@次,鐘離爵是對著閻沐遙說的。
不一會兒,一臺筆記本電腦送到鐘離爵手上。
噼噼啪啪敲擊鍵盤的聲音在房間里回響,十多分鐘后,鐘離爵停下手上的動作,讓閻沐遙去打印出來。
待閻沐遙再回到房間,手上多了幾頁裝訂好的紙。鐘離爵接過,翻到最后一頁,唰唰地簽下自己的名字,然后,直接遞到貝淺淺面前。
貝淺淺抬手去接,卻被鐘離爵避開了,意思明顯,就著他的手簽。
想想把人砸成這樣,雖然兩個人連談都沒談該如何賠償,但從他住的、用的、舉手投足間的貴氣,能看出不是缺錢的人,應該不至于訛詐她。
想著,貝淺淺也不再墨跡,拿過筆,直接在鐘離爵的名字下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見她收完“淺”字最后一筆,鐘離爵直接將幾頁紙收回,沒再多看貝淺淺一眼。
“我們先出去吧,讓老大再休息一會兒?!遍愩暹b馬上說。
怎么回事?雖然自己簽了字,可該賠多少錢還沒看到呢?
貝淺淺想著,就要向鐘離爵要來自己剛簽好的“賠償協(xié)議”看一眼。
看出她的想法,閻沐遙立即上前一步,擋住了貝淺淺伸出的手。
“我知道?!闭f著,他向貝淺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沒辦法,貝淺淺只好先跟著兩個人退出房間。
從始至終,蒼峻碩都在回想自己被發(fā)配的原因,哪里還顧得上貝淺淺這邊發(fā)生了什么事?
“你現(xiàn)在還是學生吧?老大不會馬上跟你追債的,等他傷好了,會聯(lián)系你?!遍愩暹b說。
這么替她著想,貝淺淺該感激的,可她心里就是一直懸著,隱隱有種不安。
沒再跟貝淺淺多解釋,閻沐遙可不想赴蒼峻碩的下場,能少說就少說,總沒錯。
“貝小姐是在這里休息一下,還是現(xiàn)在就送你回去?”閻沐遙問。
“送我回家吧?!必悳\淺說。
但隨即,她又想起,自己的手機還在鐘離爵那里,這一晚上,也不知爸爸媽媽發(fā)現(xiàn)她離開家了沒有。
貝淺淺還在樂觀地想,要是沒被父母發(fā)現(xiàn),她趁著他們還沒起床,悄悄地潛回房間,誰知道她一夜未歸的事兒?
“我要去把手機拿回來。”貝淺淺說著,就打算返回鐘離爵的房間。
“我給老大做手術時,沒發(fā)現(xiàn)他身上有手機,連他自己的手機都不見了,可能是昨晚上車前,掉出去了?!遍愩暹b攔住貝淺淺說。
那是一部剛買不久的手機,貝淺淺有些心疼,好在使用時間短,通訊錄里人又不多,換一部手機對她的影響也不大。
貝淺淺一點兒都沒懷疑,只想著趁早回家,別被爸爸知道她昨天逃家的事兒才好。
看著這么迷糊的貝淺淺,閻沐遙在心里默默地為她哀嘆了一聲,便拎過車鑰匙,出門去送貝淺淺。
“一夜沒回家,你爸爸媽媽說不準已經(jīng)報警了?!遍愩暹b似無意地問。
貝淺淺的眼皮一跳,能這么嚴重?報警不可怕,可怕的是被爸爸抓住她的出逃。
貝淺淺怕怕地在心里琢磨,該想個什么辦法,就算被爸爸抓到?jīng)]回家,也不會懲罰她呢?
余光觀察了一會兒貝淺淺擔心的樣子,閻沐遙只好繼續(xù)主導話題。
“你沒有能借宿過夜,父母還能放心的那種好朋友嗎?”閻沐遙問。
“有啊,對了,汐汐?!必悳\淺說著,就伸手去翻手機。
閻沐遙將車靠邊停下,轉身從后座上拿出一部新手機遞給貝淺淺。
“用這個,就算賠給你的。”閻沐遙說著,將手機直接交到貝淺淺手上。
一般來說,貝淺淺該推辭一下的,可她不是一般人啊,她覺得閻沐遙這個“賠”字用得很恰當,把別人的東西弄丟了,就該賠償?shù)摹?p> 于是,貝淺淺毫無心理壓力地打開手機盒,開機之后,直播撥打了郁冰夕的手機號碼。
幾乎在手機響起的第一聲,郁冰夕就接聽了。
“喂?”她的聲音都是緊繃的,不是剛剛醒來的沙啞。
“汐汐?你怎么了?”貝淺淺擔心地問。
“淺淺?是你嗎?真的是淺淺?”郁冰夕連聲地問著。
反而是貝淺淺被嚇到了,直覺告訴她,郁冰夕知道她離家出走的事兒了,而這個消息,很可能是媽媽給她打電話了。
那么,家里一定炸鍋了。
“是我,汐汐,是不是我媽給你打電話了。”貝淺淺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
“貝淺淺!”這次,郁冰夕是吼著的,而且,吼得咬牙切齒。
“你滾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這樣一聲不吭地消失,是會嚇死人的,你等著吧,看叔叔剝不剝了你的皮?”郁冰夕越說越氣。
“汐汐,真有那么嚴重?”貝淺淺心虛地問。
“你說呢?阿姨昨晚打來電話的時候,叔叔就陪在身邊,你死定了!”郁冰夕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