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末,初陽籠罩整個熱鬧的蘭陵城,人來人往紛紛揮灑汗水,就連那富家的千金小姐都是流了自身的香汗,夏季便是如此模樣。因是白日,那煙花柳巷之地倒是沒有入夜時的熱鬧,畢竟即使在好色的客人也很少會選擇白日宣淫,一是傳出去不太好看,二是只因不是夜晚也缺少了情趣與迷離。
所以那煙花柳巷之地并沒有了夜晚的人聲鼎沸,姑娘們都在休息養(yǎng)精蓄銳,等晚上開業(yè)時,在好好“大展身手”一番。
要說蘭陵城中最大的煙花柳巷之地莫不于那護城河大街的“攬月樓”,那攬月樓位于蘭陵護城河的旁邊,臨水而建,正對著東方,每日每夜分別迎接最美的初陽和清月,環(huán)境很是雅致。
攬月樓里的姑娘并不多,大約有三十多個姑娘,都是生的一副極好的模樣,會琴棋書畫,吟詩作對,招攬了不少蘭陵城中的富家公子哥,許多外城的人也都慕名趕來,那高官之家的為官大臣也有耐不住寂寞,出去偷腥的,悄悄來攬月樓。
這攬月樓的主人只是個掌管大小事的姑姑,人稱“玉姐!”
此時,攬月樓中姑娘都在自己的房中休息,也沒有什么人,只有打掃清洗布置的丫鬟小廝。
攬月窈樓一間黑暗的密室中,只有微弱的燭火點著幾盞,都是全封閉的密室,只有進口一個出口,身處此間密室很是令人壓抑,灰暗的一片讓人不由得心中生恐,沒想到攬月樓這樣“光風霽月”的地方居然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密室,與外面的繁華紅沙安逸格格不入。
仔細看去,那密室中央竟然豎著一個十字架,沒有繩子,也沒刑具,都說青樓妓館中多是不聽話桀驁不馴或者犯了錯的姑娘,都會被掌事的老鴇好好拷打上一番,不過也從沒有聽說過將姑娘綁在十字架上調教的。
但是十字架旁邊也沒有任何刑具,看不出是調教人的,真是令人奇怪,整個密室除了幾盞燭火,還有一張極其簡陋的桌子椅子便沒有其它,只是,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那十字架面前有光的地方竟有一灘分離的血跡,走進一看,赫然在目。
突然看見一抹火星子,一個帶面具的男子緩緩拿出火折子點燃了密室中最后一盞未點燃的燭火,有了這盞燭火竟覺得密室更明亮了些許,不過難逃陰暗之氣。
男子的臉上是一個全黑的面具,赫然看去竟然是一個麒麟模樣,麒麟模樣那定是與血影樓有關,男子一身黑衣,手上還拿著一把利劍,雖是黑暗之中卻能感受到他那如狼一般明亮狠辣的眼睛。
密室中還站著一人,一身紅衣,明眸皓齒,倒是耀眼奪目,赫然看去,此人便是那日在霧臨楓塘救下公冶景行等人的那個畫舫的女老板莫海棠,只是眼神中沒有那日的溫柔與靈動,今時的眼神多了幾分狠絕。
只見得莫海棠恭恭敬敬地站在男子面前,過了好半晌,才猶豫萬分緩緩開口。
“主人,海棠不解,為何……!”
男子打斷了她的話,只覺得一陣陰冷,只見男子薄涼地開口,如黑夜里的陰風一般,“為何要你救下公冶景行等人,為何要殺了那些血影樓的人,為何要你親自動手不留活口,而且不許收尸?這些事你想問的,是嗎?”
男子陰冷的聲音緩緩開口連發(fā)三問皆為莫海棠心中所惑,不知為何聽男子說完,莫海棠的心中竟升起了一絲懼怕和恐慌,只見男子一記眼神猛地看了過來。
莫海棠心中一緊,立馬低垂下了眉眼,急忙說道,“主人恕罪!海棠并沒有質問主人的意思,只是覺得可惜了那些犧牲的人!”
戴面具的男子聽完她的話才慢慢收回了眼神,只見他伸出手指放在那燭火上,燭火雖弱,但是若是灼燒也是會造成一定的輕微受傷,換做尋常人手指在燭火上烤恐怕早已是忍不住的,從未見過像這個男人這般大膽的人,看著很是危險。
只見他是手指已經被燒傷了,卻未有伸回之意,莫海棠看著眼中涌現(xiàn)一抹心疼,忍不住開口勸了一句,“主人,你的手……沒事吧!”
男子的眼中未見半分痛色,只是微微勾起了嘴角,看著便像個瘋子,他慢慢收回了手指,輕吹了吹,莫海棠很是不解主人為何要如此傷害自己,卻不敢多問,方才的勸說已是犯了他定下的規(guī)矩。
他的規(guī)矩便是只要能力出色之人,話少,最好是個啞巴。
“我訂的規(guī)矩你是知道的,你入血影樓多年,該不會不知道吧!”男子此話一出,在加上他麒麟模樣的面具,由此可以斷定,此時的男子便是血影樓的樓主,神龍見首不見尾。
莫海棠忙低下頭,心中有些慌張,“海棠知錯!請主人責罰!”
“你心中所想的我都知道,但是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成大事者不拘泥于小節(jié),我要做的事又豈是死幾個人能夠相較量的。為了結果,想要做的事,必然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這代價便是人命!”
在這亂世,視人命如草芥。
莫海棠變了變臉色,眼神中涌現(xiàn)出一抹幽光,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說道,“不知主人要海棠做什么!海棠定萬死不辭!”
只聽得男子薄唇輕啟,字字涼薄,“血影樓的勢力集中在蘭陵,在東闕其它地方也有,雖然遍布東闕整個江湖,卻是沒有遍布整個天下。我想在北衡也同樣造就我血影樓的勢力,威名這個江湖!”
“主人是否要海棠前往北衡盤踞?”
“不!”男子忙打斷了她,輕啟道,“你與公冶景行等人初相識,是他們幾人的救命恩人,他們既然已經認定你是畫舫的女老板,你便好好地利用著這個身份,潛伏到他們身邊,最好是恒王公冶尋稷的身邊,一切在等待我的命令。過些日子,我要下一轉江南,可能回去很久,蘭陵的事物便交給你了,這攬月樓你也小心打理!”
“是,謹遵主人的吩咐,海棠定不負主人所托,精心做事!”莫海棠連忙低下頭恭恭敬敬地說道,但是卻聽到他要去江南很久的消息,眼神卻微微變了變,以至于在男子熄滅方才自己親自點燃的燭火準備離去時。莫海棠忍不住開口問道,“主人您什么時候能夠回來!”
莫海棠此話一出,男子看她的眼神越發(fā)不善了,眼中還有一股濃濃的殺意。莫海棠連忙低下頭,“海棠失言,請主人恕罪!”
男子緊盯著她一會,微瞇著眼睛,走時留下了一句,“辦完事我會盡快回來!”
能夠聽到這句莫海棠已經很高興了,眉梢上,臉上染上了深深地笑意,看著男子離去的方向早已沒有他的身影,慢慢收回了笑容,呢喃道,“主人,你什么時候才能看到海棠對您的心??!”
世間多是癡情女,遍地卻是負心郎。
很多年后,莫海棠才知道今日的一句“盡快回來!”都是滿滿的利用,不過是拉攏住為他忠心辦事,不過這都是后話了。
…………
蕭綿錦和李氏從盛華宮的偏門走到了主殿,還未進去,蕭綿錦便聽到了里面?zhèn)鱽硪魂囮囆β?,那是蕭貴妃和高氏、蕭盈袖的聲音,只見蕭綿錦和高氏走了進去,蕭貴妃等人的笑聲立馬戛然而止。
蕭綿錦和李氏恭恭敬敬跪了下來,朝著蕭貴妃行禮,“臣女(臣婦)參見貴妃娘娘!”
蕭宛織冷冷地看著座下跪著行禮的兩人,勾起了諷刺的笑容,一旁高氏和蕭盈袖臉上也盡是滿滿的得意的笑容。
“免禮!”蕭宛織高傲而又傲慢地聲音緩緩響起,蕭綿錦和李氏這才緩緩從地上爬起,蕭綿錦連忙扶著李氏,李氏低著頭,不敢抬起眼睛看蕭宛織,反倒是蕭綿錦毫不避諱地看向上座的蕭宛織。
蕭宛織看著蕭綿錦的模樣,眼神中出現(xiàn)一抹幽光,隨即看向李氏,極其諷刺地喊了一句,“大嫂!照輩分,本宮該是這么喚的吧!”
李氏低著頭沒有說話,原本珠光寶氣的一聲現(xiàn)在越發(fā)顯得格格不入,反倒有幾分滑稽。
接著蕭宛織看向高氏,笑意盈盈地說道,“你該是知道的,李氏當初可是蘭陵城中的一等貴女呢,放慢整個蘭陵,恐怕也只有寧遠候府家的,再過便是皇親國戚的,咱們這個李氏才放在眼里呢!”
高氏本就痛恨李氏占著蕭謙原配妻子的這個頭銜,使得自己低了她一等,如今蕭宛織也是如此看李氏這么不順眼,她自是高興,也要火上澆油一番的。
“娘娘說笑了,再高貴怎么能越過您去呢!如今,倒也不過是這副樣子了!”
這話蕭宛織聽著很是舒服,如今她可是統(tǒng)領后宮的貴妃,誰都要敬三分的,豈是現(xiàn)在的李氏能夠比的。
蕭宛織輕笑了一番,這才讓蕭綿錦和李氏坐在了下面一些的位置,李氏面對蕭宛織和高氏的刁難沒有表現(xiàn)出半分的情緒,只是低著頭靜靜地聽著,或許李氏并沒有在受苦中磨平所有的菱角,當初世家大族的名門貴女學的禮儀見識必然也不是蓋的,忍一時風平浪靜。
而蕭綿錦畢竟年少了些,即便在沉穩(wěn)別人如此羞辱,自然是壓不住心中的不甘心,蕭綿錦在面上倒沒有表現(xiàn)出更多的情緒,只是她緊緊握著的手看出她內心的不平靜,那握在手中的潔白的帕子竟然有一絲微紅。
“今日讓你們進宮,一是好久沒有見到盈袖了,可以好好看看,都是大姑娘了,出落得很是亭亭玉立,讓人看著便是討喜的,二來稷兒常在宮中,盈袖也未好好見過,今日本宮去尋了稷兒來,你們年齡相仿該是有很多共同話題的!論輩分稷兒還是你的表哥呢!”
其實蕭宛織的用意很明顯,畢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所以高氏才將盈袖好好打扮了一番,而至于李氏和蕭綿錦不過是用來陪襯的罷了。高氏和蕭宛織聊得開心,蕭綿錦自然也不會插話進去,只是微微地坐在一旁,心中很是不敢隱者濃濃的不甘心。
殿外傳來了公冶尋稷到的聲音,蕭盈袖眼睛立馬放光,而蕭綿錦也是微微抬了抬眼睛。
公冶尋稷一身月牙白的錦衣,頭戴高冠,白玉束之,很有翩翩公子的味道,嘴角上還掛著淡淡的笑容。
高氏,李氏和蕭綿錦忙站起身行禮,而蕭盈袖居然直沖沖朝公冶尋稷小跑到他身邊,露出甜甜地笑容,喚著,“尋稷哥哥!”
蕭宛織看著蕭盈袖如此輕浮的模樣不禁皺了皺眉,而蕭綿錦卻恭恭敬敬地低著頭。公冶尋稷微微皺起眉頭,看了眼蕭盈袖,高氏連忙斥責了一句,“盈兒不得無禮,還不快拜見恒王殿下!”
蕭盈袖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屈膝行了一禮,“盈袖參見殿下!”
高氏微低著頭,在心中不得暗暗搖了搖頭。
公冶尋稷看了眾人一眼,隨即說了一句,“起來吧!”接著公冶尋稷才向蕭宛織行禮,嘴上掛著絲絲淺淺的笑容,“參見母妃!”
蕭宛織笑了笑,看著公冶尋稷替他介紹道,“稷兒,你還記得嗎?這是你舅舅的夫人,高氏也是你的舅母,高氏身邊的便是你舅舅的女兒也是你的表妹蕭盈袖!”
公冶尋稷勾唇笑了笑,朝高氏和蕭盈袖微微點了點頭。
接著,公冶尋稷看向了一直微低著頭的蕭綿錦,一身白色繡花的紗裙,公冶尋稷眼中閃過一抹幽光,隨即說道,“這是舅母和綿錦表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