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并不可怕,因為你知道那是夢。
可怕的是,你以為的真實中被摻雜了些許夢境,不管摻雜的夢境有多么甜蜜及美好,也會誘導你走向恐怖的深淵。
人的確有時會混淆夢境和真實,大多都是剛剛醒來的一剎那,理智很快就會讓人區(qū)分開來。
但如果這個夢是有人刻意植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楊天就是這樣一個植夢師。
……
約克市是全世界的金融中心,恨不得馬路上的每一個西裝男電話里講的都是幾百億的大生意,但那是市中心。克林區(qū)就相對悠閑一些,生活的味道還是挺濃的。
第八十五大道上到處都是快餐店,韓式的、中式的、墨西哥的、意大利的……都扎堆到了一起,門口的小丑、卡通人舉著各自的招牌招攬著顧客。
這才下午四點多鐘,街上已經(jīng)有了兩個搖搖晃晃的醉鬼。
楊天打著哈欠走進一家小店。這個時間別人就快下班了,而他卻是在剛要去公司的路上。他的工作本來就跟夢有關(guān),晚上當然正是開工的時間。
“Hi,杰克,還是一杯咖啡嗎?”點餐臺里是一個打零工的金發(fā)妞,長相、身材都沒得說。
她白天在這里當?shù)陠T,晚上是一個livehouse的樂隊鼓手。楊天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這里點一杯咖啡,一來二去也混了個臉熟。
金發(fā)妞遞給楊天一杯咖啡,避開主管小聲跟楊天說:“杰克,晚上有時間嗎?我邀請你去看我們的演出?!?p> 杰克是楊天的英文名,他微笑了一下又聳聳肩:“謝謝,我倒是很想去,但晚上要工作啊?!?p> 金發(fā)妞很夸張地露出一臉失望的表情:“天吶,你們亞洲人太愛工作了。你真的應該享受一下生活?!?p> 楊天湊上前神秘地說;“你說得對,我現(xiàn)在就去把見鬼的公司老板給干掉。”
金發(fā)妞也開玩笑地舉起了手:“祝你成功。”
楊天跟金發(fā)妞擊了個掌就出門了。
他雖然是個亞裔卻是在約克市長大的,但早已融入了當?shù)匚幕?,東方式的帥氣外形又讓他有些與眾不同。
金發(fā)妞對他感覺不錯,已經(jīng)約了他兩次了,但楊天都刻意保持了距離,他的工作有點特殊,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前面第八十五街一棟不起眼的小樓就是楊天的公司,樓頂上像模像樣地掛著公司的LOGO“克頓漫畫”。
對外他們是一家漫畫公司,規(guī)模不大,也真的在市面上出版了兩本不溫不火的漫畫,但只是個認真的偽裝而已。
楊天通過指紋鎖進了門,一樓是各種漫畫的展示和宣傳,二樓才是辦公的地方。他剛上樓梯,就看到了一個穿得花里胡哨的福建老華僑。
“老沈,有生意了?”
老沈是團隊里負責接單的,是地下世界的老江湖,人脈廣、行事謹慎,是個安全可靠的人。一般情況下只有有生意的時候老沈才會出現(xiàn)。
“是有一筆小生意,但價錢還不錯?!崩仙蛐ξ芈吨豢诖蠼鹧?。
“你知道我對生意是很挑剔的,雖然聯(lián)邦的法律還沒有觸及到我們的領(lǐng)域,但我們可有自己的規(guī)矩?!?p> “這筆生意肯定不會觸碰你的規(guī)矩,而且我猜你肯定會喜歡?!崩仙蛱统鲆恢煻罚Φ煤茉幃?。
“走,進去說!”楊天帶著老沈進了會議室。
老沈一進門就按開了電視,電視上是新聞臺,一個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的探員正在接受采訪。
這是一個最近鬧得沸沸揚揚的案子,持續(xù)了十二年的連環(huán)殺人犯終于被調(diào)查局抓到了,眼看著就要開庭。這段時間新聞上全是這家伙的消息,所有臺都一樣。
楊天正等著老沈說說剛接到的生意,老沈卻一直認真地看著新聞,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目標是他?”他微微皺了皺眉頭。
客戶想要通過植夢來改變罪犯的口供?
一個聯(lián)邦重犯作為目標,的確不違背他的規(guī)矩,不過……
雖然植夢對于大多數(shù)人還很陌生,也只有地下世界的小圈子才知道這項技術(shù)的存在,可這案子目前正在風頭上,楊天他們貿(mào)然介入進去,似乎也有些過于引人注目了。
“客戶想要什么結(jié)果?”
“客戶想讓把納西鎮(zhèn)的犯罪現(xiàn)場變成兇手的第一案。”
楊天擰起眉頭,腦中快速盤旋起來。
客戶想讓兇手死!
兇手一共殺了九個人,時間橫跨了十二年,很多證據(jù)都被時間淹沒了,不過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還是找到了關(guān)鍵證據(jù),定罪是沒有問題。
現(xiàn)在之所以選擇在約克市開庭審理,是因為兇手供述的第一案發(fā)生在約克市,約克市的法律是沒有死刑的,兇手大概會被判個兩三百年,最后老死在聯(lián)邦監(jiān)獄中。
但如果第一案改為納西鎮(zhèn)的話,兇手就要改到納西鎮(zhèn)所在州的法院審理,那里卻是有死刑的,等待兇手的將是一支致命的注射液。
這就是區(qū)別。
“客戶是其中一個死者的家屬吧?”楊天笑了笑給自己倒了一杯酒,他每次一接到行動就會開始興奮起來。
“小天……”老沈不緊不慢地嘬了一口煙斗,躲在一圈煙霧當中,“別忘了,你們和客戶的身份都是雙向保密的?!?p> 楊天笑了笑也不糾纏,既然目標是這樣一個罪大惡極的人,他就沒有任何心理障礙了。
這時樓下的門響了,傳來了幾人嘻嘻哈哈說笑的聲音,楊天透過走廊的玻璃看到正是自己團隊的成員。
“等大家上來一起討論吧?!?p> ……
很快,團隊的四個成員都圍坐在會議桌前。
小詹首先有些頭疼,一臉不樂意地看著電視屏幕:“這家伙的行動收多少錢?”
老沈伸出兩根滿是金光閃閃的手指:“二十萬美金?!?p> 小詹便不再說話了,二十萬美金的確不少,他也就沒什么可挑剔的了。他是楊天團隊中的夢境架構(gòu)師,是個來自馬來西亞的華裔小伙,專門負責定制夢境的氛圍環(huán)境。
楊天看著他笑笑,他知道小詹為什么頭疼。
因為楊天要植入的夢必須很真實,他要把一個虛幻的夢境植入、混淆在目標的記憶當中,最終誘導目標把它變成一段真實存在的經(jīng)歷。
這段虛假的“真實”就像一塊多米諾骨牌,一旦植入成功就會引起連鎖反應,改變目標對自己記憶的認知,從而改變他的判斷甚至行為。
所以環(huán)境氛圍一定要逼真,任何一個細節(jié)與目標的認知不符合,就會引起目標的警覺,那夢境就真的只是夢境了。
小詹的頭疼之處在于:兇手是在十幾年前的野外犯的案,環(huán)境復雜,不確定的東西太多了,甚至有可能連兇手自己都記不清。
但麻煩就麻煩在這兒,兇手的記憶是混沌的,你不知道他記得哪些、不記得哪些,任何一個細節(jié)不符,“真實性”就崩塌了。
楊天又轉(zhuǎn)頭看著一個皮膚白皙的火辣女孩,女孩是楊天團隊中的一個例外,是唯一一個非華裔的成員,不過也算亞裔,是個德日混血,但跟了楊天已經(jīng)很久,中文說得挺溜。
“穂里,你怎么樣?”
穂里聳聳肩輕松一笑,臉上露出兩個酒窩。她身上既有歐洲人的性感又有東方人的可愛,在團隊里可是大受歡迎的。
“我沒問題,這個夢境中的人物是最簡單的?!?p> 她是團隊中的人物設定師,在這個行動中人物都是兇手隨機下手的目標,兇手本身對人物了解也不多,因此在這個夢境中人物是最好處理的。
“差佬,你再挖一挖,多挖出點資料出來?!睏钐於诘谌齻€隊員。
“差佬”一聲不吭地點點頭,他來自香港,之前當過洛城的緝毒警。他一向是個行動派,向來話不多,但在行動中他負責的內(nèi)容卻很多,主要負責搜集調(diào)查目標的資料。
在植夢的理論體系里,人的行動基于每個人獨特的思維邏輯,而邏輯就來源于記憶中一連串事件所形成的思維慣性。植夢就是要利用這種慣性,讓虛假的夢境起到誘導作用。
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大量前期資料的搜集和分析之上,而差佬很善于挖黑料。
坐在最遠處的肥仔小樂突然舉起手打斷了楊天。
“天哥,這次恐怕最麻煩的是我這里?!?p> 小樂來約克時間不長,是個一口東北口音的胖子,但卻是整個行動的開關(guān)。他是入夢師,要利用腦波儀搭建一個腦波共振的特殊通道,讓楊天和目標共同進入夢中。在這個夢里楊天是主控,目標是互動角色,但最終這個夢會回到目標的腦中,成為他的一個記憶片段。
小樂托著并不存在的下巴,一臉不開心:“這可咋整?目標是聯(lián)邦重犯,不是在戒備森嚴的監(jiān)獄,就是在重裝法警押送的路上,真是黃鼠狼咬烏龜——沒地兒下嘴啊?”
楊天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小樂:“不,這個現(xiàn)在還不算麻煩,真正麻煩的是目標的心理防御?!?p> 他按下暫定鍵將目標的頭像定格在屏幕上,起身緩緩走了過去。
“第一案的地點來自于目標自己的供述,聯(lián)邦調(diào)查局沒有任何相關(guān)佐證。第一案的地點到底是哪里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目標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知道兩個州判決后果的區(qū)別,他必定死咬住約克市,這樣他才能免于死刑。他的心理也必然已經(jīng)有了防御,事關(guān)生死,一般的誘導很難讓他當庭改口?!?p> 老沈突然也插了一句:“我提醒一下,他的律師是個非常厲害的家伙,太過離奇的改口一定會被他的律師推翻的?!?p> 楊天點點頭,說:“這個任務中,我們要植入的不是一個假的事實,誘導他說出所謂的真相,而是要植入一個邏輯,改變他的動機?!?p> 說完楊天掃視了一下大家,大家的臉色都凝重起來。
大家都明白了,這不是一個簡單的任務。
有只蝦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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