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別人眼中，李大偉是一個奇怪的人。一大早起來，應(yīng)該是個趕路的好時候，他居然要吃早餐。
一天兩頓飯，早餐是半上午的時候，一般是辰時；晚餐是太陽快落山時，這是慣例。
這大清早的就吃，太敗家了，吃飽了當然有力量。流民們昨天吃了三頓，經(jīng)過晚上的休息，精氣神恢復(fù)了一小半，早餐舍不得吃，揣在懷里，那是動力。
光吃不干活，都不好意思，誰都怕丟掉這份來之不易的‘工作’。牛很意外，怎么拉車那么輕松，搭把手的人太多了，漸漸的有人交流起來，比起昨日的死氣沉沉，有了些活力。
‘熊大’最主動的。邊推車邊說道：“大偉兄弟，我們光吃，都沒干活，你這豈不是會折本？”
“呵呵，熊大哥，你的胳膊沒事吧？令郎好些了嗎？哦，忘了問了，令郎取的什么名字呀？”
“多謝大偉兄弟。胳膊沒什么事，犬子名叫‘熊貓’”‘熊大’一臉幸福的模樣。
“咳～”李大偉被自己口水嗆到了，“好...好名字”
熊大憨厚的撓撓頭，“瞎取的，這孩子剛生下來哭的跟貓叫似的，所以就叫‘熊貓了’”
‘熊貓’，國寶呀?！安恢艽蟾缫郧笆菑氖率裁礌I生的？”
“打鐵。后來村里鬧荒，人都走了，沒有營生也就出來了，沒想到...幸好碰到大偉兄弟”
“以后打算怎么辦？”
“不知道”‘熊大’茫然的搖搖頭，“這世道不好，到處鬧荒，城鎮(zhèn)也不讓進，只能往前走碰碰運氣?！?p> “熊大哥，令正有什么手藝？”
“呃，沒有什么特別的手藝，女紅比較好吧，我的衣服都是她做的”
李大偉沉思了一下道：“熊大哥，如果不嫌棄，你和令正可以繼續(xù)幫我干活，條件可能很艱苦，并且還是那句話，沒有工錢，只能保證你一家三口吃飽”
“那太好了”‘熊大’要趴在地上磕頭。
示范效應(yīng)是明顯的，與熊大推同一輛車的有好幾個，見‘熊大’找到了穩(wěn)定的工作，其它人立馬推銷自己。
有說自己做過石匠，有說自己是篾匠，有說自己種地是一把好手。只要敢說，李大偉就敢要，現(xiàn)場下單，現(xiàn)場確認，歡呼聲從李大偉的這輛牛車旁傳了出來。
本來是排在最后的一輛車，硬是被他們推的噔噔噔攆上了最前頭王福利。
信息跑的比腳快。隊伍有些亂，李大偉用一句話解決了問題，‘到了前面歇腳點我們邊吃邊聊’。
群情激動，動力十足，李大偉在牛車上坐出了‘動車’的感覺，一路煙塵滾滾。很神奇的，一個掉隊的都沒有，人不但沒少，還多了，路上零星的流民也加了進來。
李大偉的牛車隊在狂飆，楊百萬的血壓也在狂飆。一個‘試水’的評鑒會，在場的是臨沮城內(nèi)最富有的幾個人。
五個瓷碗一溜擺開，不用多說什么，富商們的表情提高了楊百萬心中的定價。
東西就在眼前，用不著花言巧語，事實勝于雄辯。楊百萬居然覺得有些良心不安，別人才按二百兩一個出貨，但是最便宜的已經(jīng)出價到一千二百兩了。
‘小三’的眼光的確有問題，最便宜的就是它的碗，李大偉的一千六百兩了，雖然沒有‘大虎’的大，但是純度色澤是最完美的，人跟動物眼光是有區(qū)別的。
藥鋪的‘周半城’一口氣拍下了四個，沒辦法財大氣粗，被稱為‘半城’肯定與財力直接掛鉤，‘小三’的碗最后被開酒樓的，也就是現(xiàn)在他們‘評鑒會’所在地的老板拍了下來，一句話，這個可以作為鎮(zhèn)店之寶。
楊百萬很滿意這個定價方式，心理也明白了‘周半城’是城主的人，也難怪‘周半城’最近做生意無往不利，道路越走越寬。
路越走越窄的也有。李大偉的歇腳點就是進山的小路口。最初遇到的那母子、女三人不見了蹤影，任誰見到這動靜都害怕，直到李大偉再次豪氣的每人分了一個‘饃饃’，這三人才畏畏縮縮的出來。
“大姐，孩子好些了嗎”李大偉前世只有一個女兒，看著孩子長大的，對小女孩特別寵愛。
婦人囁喏著把懷中的女孩遞給李大偉，嘴里不斷的感謝，“謝謝大恩人”然后拉著自己的兒子磕頭。
抱著小女孩，李大偉忙虛扶制止。懷中的小姑娘救回來了，雖然非常虛弱，睜開眼，見恩人抱著自己，勉強一笑。
李大偉回頭喊道，“王大哥，再弄些蜂蜜水來”。見小女孩喝了蜂蜜水后，精神振奮了些，李大偉自己也覺得特別開心，把小女孩還給婦人，李大偉說道：“大姐，如果你不嫌棄，就跟著到這山里去幫我們干活，沒有工錢，但是能讓你一家三口不餓著?！?p> 婦人千恩萬謝，繼續(xù)磕頭。不管是否吃飽，一群流民都眼巴巴的盯著李大偉，等著最后的宣判。不用官兵維持，以家庭為單位，自動排好隊前來自薦。
世界上真的有冤大頭。完全就是走過場，不管說什么，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李大偉信了。
王福利的表情很復(fù)雜。仝剛與馬大膽對視一眼，點點頭，‘是個善人。
里面路太窄了，只是一條小道。車上有很多的工具，楊百萬替著買的。只需要砍出一條牛車能通行的路來。
婦孺老人在前方，力量足的在近處，還可以幫著推車。這近百人的效率能保證牛車隊按照正常的速度前進。
勞動量大，消耗就大。一個時辰之后，李大偉又叫停了車隊，休息一刻鐘，然后繼續(xù)。太陽未落山到了目的地。
環(huán)顧四周，依然一片荒涼，比荒涼更荒。這位雇主的住處如此與眾不同，跑到這荒郊野外能有什么發(fā)展前途。
李大偉給‘仝剛’和‘馬大膽’略微解釋道：“呵呵，沒辦法，只是需要一個存放東西的地方，這地方空曠，沒人打擾”
兩人點點頭，一抱拳：“既然已經(jīng)安全到了地方，我們也可以回去交差了，還煩請兄弟在這回執(zhí)上簽字畫押”。這是必須流程。
王福利從筐子里先拿出2個包裹，分別遞給兩人：“這是一百兩，辛苦兩位一路護送?！?p> 兩人嚇了一跳，‘馬大膽’一個月才8兩，‘仝剛’5兩，這都能抵一年的了，哪敢接啊。王福利強行塞到他們手里道：“沒別的意思，與兩位投緣，這就算是見面禮吧。兩位也別拒絕，男人都不容易，在外拼命還不是為了家里的妻兒老小，現(xiàn)在這情形什么東西都貴，給媳婦買塊布，給孩子買些好吃的都得花錢不是。”
仝剛’和‘馬大膽’對視一眼，默默的收下，揣在懷里，然后一抱拳。
隨后，王福利又拿出兩個包裹來，遞過去：“仝大哥這兒十個人，一百兩，馬大哥這兒二十三個人，二百三十兩。有福同享嘛，作為老大，與手下同樂，大家都不容易，你們可以一起平分了嘛?！?p> 仝剛’和‘馬大膽’再次抱拳，“這就替弟兄們多謝王大哥了。”
王福利回了一禮：“誒，謝什么，這里也不遠，以后見面的機會多得是。天色也不早了，就不多留你們了，下次有機會咱們再喝酒?！?p> 有肉一起吃，有酒一起喝，有錢一起掙，很快，傳來了歡呼聲。
皮鞭聲響起，牛車緩緩?fù)刈?，隱隱約傳來了歌聲。這一趟太值了，回家之后絕對的揚眉吐氣。
李大偉找到了以前當班主任的感覺。不過現(xiàn)在兩個班，近百人。規(guī)矩必須從最開始立，要求必須從最開始講。糧食沒入‘庫’，先講重點。
不能隨地大小便，圈定了兩個地方，男女分開，誰若違反，解雇。不得相互搶奪，欺凌，誰若違反，解雇。更多具體的，明早再說。先把糧食搬到提前找好的山洞里，另外找?guī)讉€山洞先暫住休息。
搬完糧食還有晚餐。根本就不用鼓動，堆積成小山般的糧食，各種生活用品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了山洞。剩下的饃饃全部都分了。剩余的，多勞多得，搬的多的多分一個。
這里唯一不好的就是沒水。取水得走很遠的路。王福利給李大偉提出了這個很現(xiàn)實的問題。李大偉往山上一指，“我們不是順著水出來的嗎？”
“中間隔了小半座山呢”王福利苦笑道：“就這群人，沒有一年半載豈能鑿出一條水路來”
“這個簡單，明天就能解決，不過我晚上得準備些東西?！崩畲髠フf話顯得不負責(zé)任。
“明天一天，那不可能”王福利坑定的答道，“這逢山開石我知道，先以火燒，再淋冷水才能讓石頭易碎。如果這些全部都是青壯年，工具齊備，也得一兩個月才行?！?p> “呵呵，王大哥知識儲備很豐富呀，熱脹冷縮的原理都知道”李大偉表揚了幾句，隨后嘟囔道：“咱們的青壯年勞動力怎么還不來呀！”
“青壯年勞動力，哪來的？”王福利話音剛落，外面?zhèn)鱽硪魂囆[，然后一個破銅鑼聲音響起：“此樹是我栽，此路是我開，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
李大偉笑道，“這不就來了嗎？”隨后納悶的搖搖頭，不對呀，這句話太耳熟了，這不是程咬金說的嗎？難道...
神臂弩上好弦裝上箭，帶上最后一個‘土疙瘩’，興沖沖的往外走。洞外喊嗓子的是一個鐵塔般的漢子，赤手空拳，黝黑黝黑的；有三人背著獵弓，正是前幾天在去臨沮城路上盯著自己的那幾個；另外還有十幾個，手中各種武器都有，棍子，叉子，鋤頭，勉強比流民強一些。
領(lǐng)頭的還算壯實，手里拿著一把刀，見他二人出來，舞了個刀花，博得小嘍嘍們大聲喝彩。匪首很滿意，大大咧咧的道：“我們弟兄們沒飯吃，聽說你們這兒有糧食，所以來借一點。”
李大偉見對方這個陣容很失望，輕笑一聲道：“我要是不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