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奇人侯道
李如是跟在鐘離身后，很用心著幫鐘離計算著，如果要把那個師弟完整的拼湊出來，到底還差些什么東西。
兩只手有了，有一只腿還剩一半，另一只腿就剩下一只腳了，可能是這位師弟腳太臭了？連那些青面鬼都不肯下嘴？李如是胡亂猜測到。
至于其他的，五臟六腑自然是誰都認(rèn)不清了，不過也不用分清，這些東西應(yīng)該都是搶手貨，地上一個都沒剩下。鐘離撿起一個身軀，胸前破了一個大洞，回頭對李如是說道，這就是他的師弟。
他的師弟是被鬼一爪刺透胸膛而死的。
要是有旁人看清這兩個人在做什么，一定會嚇得魂飛魄散，只怕會覺得再兇殘的鬼都沒有這兩人恐怖，畢竟鬼吃人可以理解，人吃人可太離譜了。
什么？你說這個世界上時時刻刻人都在吃人，李如是想了想，竟然反駁不了這句話。
在兩位當(dāng)事人看起來，這幅場面卻有著男子漢的浪漫，不是旁人可以理解的。
兩人走到巷口，為了讓師弟保存的更完整一點(diǎn)，李如是走到鐘離前面，伸手扳斷標(biāo)槍，將帶著槍頭的師弟遞到鐘離手上。
“感謝?！崩钊缡前l(fā)現(xiàn)，這是鐘離第一次感謝自己，剛剛才把他從閻王手上搶過來，都沒有一句謝謝，現(xiàn)在只是幫了他一點(diǎn)小忙就得到了。
鐘離把師弟整個裝進(jìn)白布內(nèi)，包裹嚴(yán)實(shí)后背在身后，活像一個趕尸的。
已經(jīng)見識到了這樣血腥的場面，李如是感覺自己的承受力也差不多到頂了，沒有了繼續(xù)轉(zhuǎn)悠的心思，何況這街上的修士都撤的差不多了，更不可能有百姓夜晚跑到屋外。
李如是準(zhǔn)備返回祝家。小道士那邊一直沒有傳來消息，他得回去看看情況怎么樣了，正好鐘離的目的地也是昆侖鎮(zhèn)的東北方，兩人正好順路。
鐘離以為李如是有心護(hù)送自己一程，幾欲開口，還是沒有出聲拒絕，可能是想著自己還得送師弟回家。
距離李如是從祝家出來已經(jīng)過去了不短的時間，可街上還是沒見著大量的妖鬼邪魔。李如是猜想，這可能是因?yàn)榫嚯x修仙大典還有幾天，一些厲害的鬼怪都還沒有出來，應(yīng)該過不了幾天，這個時候昆侖鎮(zhèn)上定是鬼山鬼海，一個人影都見不到了。
李如是心里突然起了一個危險的心思，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還敢大搖大擺地上街嗎？
或者說，到了那個時候，自己還應(yīng)不應(yīng)該來昆侖鎮(zhèn)？
要是不來，總覺得進(jìn)鎮(zhèn)之前，自己心里的那番話是不是就算是食言了？
要是來了，這孤零零的大街上也沒一個人在，自己能救誰？
李如是側(cè)著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鐘離，安慰自己道，怎么說也救了兩個人，自己也不算食言。
盡管有了通天的修為，李如是懶散的性情卻一點(diǎn)沒變，要是換了別人，很有可能就殺向地獄，滅了鬼族，揚(yáng)我人族神威了。
兩人都不是多話的人，整條街道上只有他們嗒嗒的腳步聲，可每當(dāng)他們走過一條街道，背后就會冒出無數(shù)道陰影，似乎先前都是匿著身形，不讓兩人發(fā)現(xiàn)。
或者說，不讓李如是發(fā)現(xiàn)。
李如是沒有想到，竟然是鐘離首先打破沉默，他還以為這活都得自己干。
鐘離問道：“剛才和你在一起的侯道，他是我的師弟，此刻在什么地方？”
聽到李如是說，小道士現(xiàn)在待在祝家內(nèi)，很是安全，不知怎得，李如是總覺得鐘離長松了一口氣。
鐘離猶豫片刻，說道：“侯道師弟。。。是一個很奇怪的人?！?p> “他從小就在龍虎山長大，許多師長都很喜歡他，但可能是過于溺愛他了，不想讓他吃修煉的苦，直到兩年前，侯道師弟的師傅才正式帶他修煉。那位師長以前從未收過徒弟，侯道是第一個?！?p> “雖然他從小生活在龍虎山，但入門時間比我晚，因此我總是稱呼他為師弟。”
李如是洗耳恭聽，他也想知道侯道這樣的性情是怎么練成的。
“侯道師弟既然長于龍虎山，而龍虎山又是靈氣旺盛的福地，自然深受各方靈物的青睞。他從小就和白鹿玩耍，與青犀作伴，我還常常見到他自言自語，笑得開心，好像能看見許多我們看不見的東西?！?p> “可漸漸的，大家發(fā)現(xiàn)他不僅吸引靈獸，也吸引鬼怪，當(dāng)他第一次帶著一只食面鬼來到我們面前時，笑著說這是他的新朋友的時候，所有人都驚呆了。當(dāng)那只食面鬼被劍堂的師傅一劍穿心的時候，侯道師弟哭了，而且哭得很傷心?！?p> “我們那時候才明白，他不是被這只食面鬼蠱惑了，而是真的把它當(dāng)成了朋友?！?p> “可這才是最讓人害怕的事，我們聽說過人與妖做朋友，與靈獸做朋友，可誰見過人能與食面鬼稱兄道弟的？”
李如是默然，這樣驚世駭俗的行為，不被鐘離他們理解可是再正常不過了。
“我記得那是兩年前，侯道師弟跪在堂前，身邊圍著一群師長，上面坐著掌門，還有我們這些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熱鬧的弟子。那時候我以為，侯道師弟一定會被逐出師門，要知道我們龍虎山可是道教大派，一向以斬妖除魔為己任，怎么能容忍這樣的人留在山上？可掌門卻力排眾議，把侯道留在了龍虎山，并且讓他拜在了一位從未出世的高人門下。”
“從那時起，侯道師弟就很少與我們這些人類來往了，但他的妖魔朋友卻多了起來。有一次，當(dāng)我們趕到山洞，把他從蛛網(wǎng)上放下的時候，他還笑嘻嘻地告訴我們，這是那只蜘蛛精想要和他交朋友，故意把他放在網(wǎng)上的?！?p> “他真的是一個很特別的人?！辩婋x嘆道。李如是發(fā)現(xiàn)，鐘離的語氣不像最初見面時那般，充滿了對侯道的冷嘲熱諷。
李如是問道：“侯道對我提起過，他見過很多幫助人的鬼，比如說藏在河底，拯救溺水之人的鬼嬰，只是全都被正義的師兄給殺死了?！?p> 鐘離苦笑道：“看來你們關(guān)系匪淺，這樣的事都給你說了。”
“殺那只鬼嬰的時候我在旁邊。我們知道這只鬼從未害人，可殺死它是大家一致同意的?！?p> 李如是奇道：“這又是為何？”
鐘離道：“像這樣的溺嬰所化的小鬼，最開始的時候總會救人，可經(jīng)過一段時日后，它便會對人升起嫉妒之心，不要說救人了，反而會把岸上的人拖進(jìn)水里淹死，與它作伴。”
“每一只都會這樣嗎？”李如是問道。
“十有八九，”鐘離頓了頓，苦笑道：“可對我們來說，就算十只里面只有一只會害人，我們也得全部殺干凈?！?p> “可侯道師弟從不相信我們，他不相信傳聞，不相信經(jīng)驗(yàn)，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要他看著那只鬼并未害人，就不許我們殺鬼?！?p> “不客氣的說，侯道師弟出生高貴，又深受師長的喜愛，從小就含著金鑰匙出生，他并未見過人間疾苦，因此看待一切事物總是從最好的方面，這些我都可以理解?！?p> “只是像我們這樣常年下山捉鬼的道士，見過太多因?yàn)檠僚皩?dǎo)致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在我們眼里，只要鬼有著一絲害人的可能性，那都必須鏟除干凈，絕對不能留下后患。”
“我本來以為，下山之后的侯道師弟會清醒一點(diǎn)，沒想到還是老樣子，因此看到你們放走畫皮鬼的時候才會出言不遜，還望兄臺諒解?！?p> 李如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么。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間太短，對于人鬼之間的糾葛了解太少，此刻也只能閉口不言。
鐘離長舒一口氣，笑道：“我從未見過侯道師弟結(jié)交人類朋友，看來他只是不愿與我們這樣人的做朋友而已。希望你能多加勸解，讓他別再執(zhí)迷不悟了?！?p> 李如是只能點(diǎn)頭，突然想起侯道臨走之前留下的傳音符，趕快從懷里掏了出來。
鐘離看著李如是手上的神符，突然道：“上面有信息，這張符是師弟留給你的？”
李如是心生不妙，正欲開口，卻發(fā)現(xiàn)鐘離已經(jīng)用手指點(diǎn)在傳音符上，寂靜的街道上頓時響起小道士焦急的聲音。
“齊兄，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