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沈游起了個大早,至于那枚摸不出材質的地圖碎片,他暫時沒有將之納入眉心黑痕中。
小丫鬟鶯兒早早地來敲開了門,目光時不時地往沈游頭上瞧。
“怎么了?”
沈游喝著她送來的粥,擦了擦嘴,問到。
“少爺,鶯兒方才好像看見,您的發(fā)簪動了一下……可能是鶯兒眼花了……”
小丫鬟不太肯定地說。
沈游笑了笑:“你昨夜睡得太晚,我讓你晚些起你也不肯,定然是累著了,吃過早飯,再去休息一下吧?!?p> 鶯兒低著頭,小聲說道:“哪有白日入眠的道理,城里的懶漢才那樣……”
沈游也不多勸,放下碗筷,說:“我去外面走走。”
“少……”
鶯兒的話還沒開口,沈游走轉過頭,打斷了她:“別跟來,回去睡覺,不然扣了你這個月工錢?!?p> 小丫鬟委屈地瞧了沈游一眼,低聲道:“是,少爺……”
眼見沈游離去,鶯兒也并沒有聽他的話,回去睡覺,而是去了沈如安的閣樓。
“大小姐,少爺又出門了……”
沈如安抬起頭:“他可說過去哪兒?”
鶯兒想了想,說到:“少爺說,就在城里走走?!?p> 沈如安想了想,隨后笑了起來:“隨他去吧,鶯兒,你替我挑件衣裳,再梳洗打扮一下,我們也出去?!?p> 鶯兒圓圓的眼睛一亮:“大小姐,我們是去找少爺一起玩嗎?”
沈如安點了點她的額頭:“又是少爺,你這丫頭,一大早醒來滿腦子都是你家少爺,你忘了今天誰要回家了嗎?”
“才沒有呢……”鶯兒臉蛋微紅,隨即又想到了什么,驚呼道:“呀!今天是三小姐回來的日子!”
聽鶯兒終于想到了沈如云,沈如安側過頭,看向了墻上斜掛的那把長劍,低聲說到:“對,三小姐,回來了……”
……
昨夜一場急雨之后,歲遠城今日的天氣晴朗了許多。
微冷的春風拂動著樹梢上的新葉,給緩緩活過來的城市,又增添了幾分喧鬧的感覺。
在大多數(shù)人眼中,歲遠城依舊是以往的樣子。
離水河上水光瀲滟,畫舫飄然,漁船催著漿聲,自柳樹新冒出的嫩葉下輕盈走過。
船夫哼著漁歌,販夫唱著小曲,沿岸的石階上蹲著或老或少的女子,漿洗著衣物。
偶爾一片綠葉被春風吹落,它便打著旋兒飄落在水面上,隨著洗衣蕩漾出的微波,浮浮沉沉地漂向遠方。
歲遠城還是那個歲遠城。
但若說不同,那也是有的。
坐在茶攤酒樓,或在路邊暫歇的人,都在傳一件奇怪的事。
便是昨日,羅安的那艘名為煙雨樓的畫舫,一夜無蹤,而后又詭異地出現(xiàn)在了城外,今早才開進城里來。
事情的緣由為何,大多數(shù)人是不知的。
但有些人說得言之鑿鑿,他們自船上下來的人那里,聽到了只言片語,便結合自己的想象,添了些起因經過,留了些懸念結果。
怪事嘛,總得要足夠怪才吸引人。
若僅僅只是一艘畫舫開失蹤了,而后又忽然出現(xiàn),人們聽一聽也就膩了。
但若是再加上些妖魔索命,艷鬼勾魂,情節(jié)便就曲折動人幾分了。
而且聽那些上了船,今天早上才下來的人說,那艘船一瞬千里,自河上到了山中。
這若不是妖魔,誰能有這般手段?
更有甚者,依稀提到了城中沈府的,沈家二公子。
說是那沈公子,和一只眼珠子全黑的妖怪打了起來,打得是天昏地暗,地動山搖。
明明人在船上,山又怎么會搖?
聽者問出了疑惑,說者便瞪他一眼,讓他好生聽著便是。
傳來傳去,便傳成了沈家二公子是仙家子弟,打小便被送到神仙洞府中修煉,最近才下山。
要不怎么以前從未聽說過沈家還有位二少爺?
有人信,便有人疑。
這個時候,又有更夫出來作證,說是昨天夜里見沈家公子很晚才從城外歸來,而且明明下了雨,他又沒帶傘具,卻渾身滴水不沾。
大家對于沈游的猜測,漸漸離譜起來,沈游自己也沒想到,那畫舫中被蜘蛛所控之人,竟還留著些記憶。
想來,該是那蜘蛛道行不深,還做不到神不知鬼不覺。
有了這等怪異之事后,歲遠城的熱鬧,又比往日要多了一些。
一家名為觀水樓的酒家中,一桌年輕男女,正饒有興致地聽著周圍人的話。
這桌人女的布裙荊釵,男的長衫樸素,雖看起來都普普通通,但精氣神卻出奇的好。
其中最顯眼的,是一位十八九歲的年輕女子。
她一身素衣,樣貌極為出眾,秀眉如黛,瓊鼻若玉,清麗出塵。
若不是眼睛冷了些,嘴唇淡了些,讓她看去有幾分涼薄絕情,怕是這桌旁早已擠滿了想來結識一番的公子少爺。
聽了周圍食客的言談后,一位個子嬌小的女孩子看向那素衣女子,小聲問到:“如云姐,他們說的那位沈家二公子,會不會就是你家的……”
這氣質清冷,相貌動人的女子,正是沈家三小姐,沈如云。
聽自己師妹問起,沈如云搖搖頭,淡淡地說:“我也不知,從未見過?!?p> “?。咳缭平?,算起來他不是你家兄長嗎?”
“沒見過?!鄙蛉缭仆虼巴?,沒再說話。
她聽說了家中近日會來個少爺,她也會多個兄長。
但這些事,她并未放在心上。
那個小姑娘聽沈如云這樣說,有些遺憾地嘀咕道:
“……可惜,聽那些人說,那位沈公子像是修行中人,能與妖鬼爭斗,也定不是邪魔外道,如果真是如云姐的兄長……”
“月檀,別說了?!?p> 一位年輕人阻止了小姑娘的自說自話,又對沈如云說到:“如云師妹,我們就先走一步了,還望你莫要誤了時機,三日后,白鹿洞天見?!?p> “嗯?!?p> 沈如云淡淡地回應道。
師兄弟們都知道沈如云的性子,也不會與她計較,便留下銀子,自觀水樓離開了。
周圍之人還在說著昨天的怪事,自然也會說到沈游。
沈如云沒有去聽,她很清楚,世間多的是三人成虎之事。
只怕他們口中的故事,也只是故事罷了。
忽然,一道人影自她身前晃過。
接著,便是一道聲音響起:
“姑娘,可否借在下半張桌?”
登徒子嗎……
她抬起頭來,目光清冷地望去,只見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位一身玄色衣衫,發(fā)髻上插著一枚劍形發(fā)簪的年輕男子。
他樣貌俊秀,身形略顯單薄,眼睛里帶著詢問之色。
她瞧了一眼四周,確實所有桌都滿了,畢竟快到桃花節(jié)了,來鹿鳴山賞桃花的游人也越來越多。
看起來,他確實只是想借半張桌。
想到這里,沈如云點點頭,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