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方宛安又吐出了一口鮮血,她的臉色已經(jīng)慘白得不似活人,睜大的一雙眼睛泛著血絲,所有人都知道她該休息了。
但她死死的抓著筆,握得指節(jié)泛白,在紙上一陣涂抹。我要想起來,方宛安心中現(xiàn)在只有這一個信念,她不斷強行榨取腦海深處被封存的記憶,眼前雖已因頭疼模糊一片,但她還是努力寫著那些碎片般的記憶。
那日城郊,方宛安的記憶曾如曇花一現(xiàn)般在她腦海中出現(xiàn)過,然而最后還是消失得了無蹤跡,于是她決定將那一個個場景寫下來。
“阿姐,我求你了,不要想了,你會死的!”方宛菡在旁泣不成聲,方宛安自那日恍惚歸來后,突然魔怔了一般的折磨自己,拼得一條命不要也要找回曾經(jīng)的記憶,誰也奪不下她手中那支筆。
這一天下來,她不知吐了多少血,臉色白到近乎透明,然而就是硬撐著沒有昏迷。而且她似乎已經(jīng)屏蔽了外界,誰說什么,都傳不進她耳中
方夫人已經(jīng)哭暈在方大人懷里了,方大人卻也無計可施,他想找當(dāng)初送女兒回來的那個人,然而那人向來便是來去無影。難道,真的要再次失去這個好不容易回來的孩子嗎,上天啊,到底為何要給她這諸多的苦難,如果可以,自己愿意為她承擔(dān)啊。
“我去尋邱公子前來一趟?!苯K于下定決心,方宛菡咬牙道,雖然姐姐讓自己不要再去打擾他,但她怎么也沒有辦法眼睜睜地看著姐姐這樣凄慘的送命。
方宛菡拎起裙擺,風(fēng)一樣地沖向方府門外,方氏夫婦連攔的機會都沒有。
方宛菡從不知道自己能跑得這樣快,跑到攬竹居時入目竟是一片火紅,與方府的悲切哀痛不同,攬竹居難得的人聲鼎沸熱鬧非凡,今日是邱庭筠的大喜之日。
沒時間多想,方宛菡直接沖向了攬竹居正室,在旁的賓客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個衣衫不整,氣喘吁吁的女人。
“一拜——”
“邱庭筠!”主婚人正要喊拜天地,方宛菡已經(jīng)沖到了正室中央。
那個向來喜素色衣裳的男人今日一襲大紅喜袍,
不等賓客反應(yīng)過來,她“砰”的一聲跪倒在地,又是一聲頭重重砸在地上的聲音,只聽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求求你了,邱公子,救救姐姐吧,她真的要死了。求求你!”說著又重磕了幾下,然后直著上半身雙目含淚期盼地看著邱庭筠。
要死了?邱庭筠心臟一陣緊縮,還涌起了巨大的恐慌,今日成親時他就莫名的一直心神不寧,踏出一步他就要走向方宛菡。
“庭筠,你還要選擇哪個女人嗎?”手邊的新娘余半月急急地抓住了邱庭筠的手,生怕他就此離去,“你走了,留我在這當(dāng)個笑話嗎?”那聲音哀怨異常。
是啊,身邊這個女人怎么辦呢,邱庭筠皺眉,收回了邁出的腿,是半月花大價錢治好了自己的腿,在自己落魄時不離不棄,而方府那個女人,謊言不斷,尋到了親人便將自己拋棄,這次說不定又是個阻止自己大婚的謊言。
強忍心中的不適,邱庭筠冷漠的轉(zhuǎn)身背手,開口道:“她的生死與我何干,方小姐若是來賀喜,我自是歡迎,其他便不要再提,阿禾,把方小姐請下去。”
方宛菡雙目欲呲地看著邱庭筠的背影,仿佛隨時要沖上去,然而不待她有所行動,邱禾已經(jīng)上前抓著她的手臂往旁邊拖了。
“邱庭筠!你個冷血無情的混蛋,你會后悔的!我姐姐若是死了,我跟你不死不休,我鬧得你家宅不寧!”方宛菡嘶吼著,話語中的絕望令人動容。
邱庭筠閉上眼,淡淡地對主婚人吩咐道:“繼續(xù)吧?!?p> “哎,一……”
“你真的會后悔的喲”主婚人這回連一都沒喊完又被人打斷了,眾人抬眸看向聲源,房梁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妖異的紫衣男子,他一手撐臉,一手置于膝上饒有趣味的盯著邱庭筠。
沒有人發(fā)現(xiàn)新娘在聽到這個男子聲音后身體不住的戰(zhàn)栗。
邱庭筠冷冷地仰視著這個男人,淡淡道:“我有什么好后悔的,閣下又是何人?”
紫衣男子一笑,飄然落地,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直直看著邱庭筠道:“我有個名字,叫卜傲,卜三是我徒弟,你應(yīng)該聽說過?!?p> 邱庭筠皺眉,他自是聽過,卜三當(dāng)年離開他的借口便是這個男人,不知其今日來意,邱庭筠直言問道:“你今天來干什么?”
卜傲勾唇一笑,瞟了正在發(fā)抖的新娘一眼,說道:“我只是來幫自家徒兒正個名罷了,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有人騙我,順便揭發(fā)一下某人的鳩占鵲巢?!?p> 在最后幾個字他幾乎是看著余半月說的,一字一句咬得極為清晰,余半月則抖的幾乎要站立不住。
邱庭筠也發(fā)現(xiàn)了余半月的異常,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對卜傲道:“你說?!?p> 卜傲抬手一吸,高臺上空著的一把椅子便直直地向他,飛來,在眾人驚訝的眼光中平穩(wěn)地落在了他面前的地上。然后他選了個舒服的姿勢慵懶的坐下,這才對邱庭筠說到:“你的腿是我那小徒弟的功勞,可廢了她辛苦修得的一身內(nèi)功,不然現(xiàn)在也不會這么嬌弱。你身邊那個女人曾拿著信物要我滿足她一個條件,拆散你和我徒弟,于是我便答應(yīng)了她??墒亲罱彝蝗话l(fā)現(xiàn),其中另有隱情,余半月,連我都騙你的膽子可真夠大的。”說到最后一句話,他的語氣驟然轉(zhuǎn)冷,讓人心生寒意。
余半月“砰”的一聲癱倒在地,她知道自己完蛋了,嫁不了自己喜歡的人已是必然,最可怕的是,這個妖異男人的手段。想到這她緊緊地抱住邱庭筠的腿,哀聲道:“對不起庭筠,我錯了,我不該騙你,求你,求你不要把握給他?!?p> 邱庭筠已經(jīng)被卜傲說出的信息炸得一陣恍惚,卜三當(dāng)初是為了自己?余半月是個竊取她成果的小賊?想到這邱庭筠厭惡的踢開這個抱著他腿的女人,憤怒道:“滾開!”
隨著余半月摔倒在地,喜帕飄落,露出那張哭得梨花帶雨的臉,難掩驚恐,她的妝花的一塌糊涂惹人嫌惡,然而此刻她卻顧不了那么多了,她對著邱庭筠喊道:“那蠱蟲不是我所養(yǎng)又怎么樣,你恢復(fù)的那段日子就是我在照顧你,邱庭筠,你不能這般絕情!”那聲音尖尖細(xì)細(xì),可以聽出余半月已經(jīng)接近癲狂。
“咻”一段玄紫綢帶纏上了余半月的腰,她驚恐地看向綢緞來源——卜傲,卜傲對著她微微一笑,然后對邱庭筠說道:“你的新娘我就先帶走了,如果你舍不得,就來暗窟找我。不過最好盡快,我也不知道她能撐上多久呢?!闭f完飛身離開,拖著一個尖叫不已的余半月。
“不,不要,庭筠,救我,庭筠!”半空中仍傳來她的喊叫聲,但邱庭筠仿佛被什么東西定住了一般,完全沒有理會那個女人。在場賓客面面相覷,不知該走該留。
突然,邱庭筠想起方宛菡沖來時喊的話,她姐姐要死了,她姐姐是方宛安,方宛安就是卜三,卜三要死了!
霎時,邱庭筠眼眸暴睜,沖出了攬竹居,直直向方府跑去,快一點,再快一點,一種的失去的恐懼感縈繞在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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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卜三如約來到了與卜傲約定的地方,此時的她已經(jīng)變回了那個冷漠的殺手,那個在邱庭筠面前會哭會笑會害羞的卜三再一次被她藏入了心底,或許,在也沒有出現(xiàn)的機會了。
卜傲仍舊是一身騷氣的玄紫色長袍,他偏頭看著自己這個冷淡的徒弟,竟有一絲懷念昨日看到她時她臉上的笑容。然而,想到那個拿著令牌來尋他的人,終究只能對不起這個徒弟了。
忽略掉內(nèi)心的一絲不忍,卜傲對卜三道:“和我回暗窟吧。”
卜三低頭回道:“是。”
一個眨眼的功夫此處便失去了兩人的蹤影,仿佛從未出現(xiàn)。
卜傲的老穴暗窟設(shè)在一處廢棄的礦山上。因為當(dāng)初挖礦,留下了不少礦洞,而住人的地方便在這些礦洞中,光照不進,故稱為暗窟。
暗窟中用以照明的是一顆又一顆夜明珠,而且傳聞中寶貝無數(shù),但暗窟之主惡名在外,前來暗窟一探的人從未有活著離開的。
此時在暗窟的一處房間,卜三雙手被鐵鏈吊于墻上,一條蠱蟲貼于她的丹田處,身子一聳一聳的,仿佛在吸食著什么。
而卜三則仿佛無知無覺,目光渙散的盯著一處發(fā)呆。在房間的另一處,卜傲正坐在一張桌子邊喝茶。
算著時間差不多了,他走上前拿走了那只蠱蟲,然后將卜三手上的鐵鏈解了。卜三腿一軟便往地上倒。
卜傲連忙接住她,半抱半拖將她放到了床上,然后取出了一顆丹丸喂進她的嘴里。做完這些,他伸手在卜三眼前晃了晃,輕聲喚道:“三兒?”
卜三微微轉(zhuǎn)動眼珠,看向他,眼神空洞,似乎在看他,又似乎沒有。過了一會兒,她又將眼珠轉(zhuǎn)回來,繼續(xù)發(fā)呆,全程未說一言。
這是卜三回到這的第六天了,她的一身內(nèi)力被那蠱蟲吸食的差不多了,卜傲喂她吃下的抹去記憶的藥也在發(fā)揮功效。
被蠱蟲吸食內(nèi)力本該是一個極為痛苦的過程,所以要將她鎖起來以免她控制不住亂動。但從第一日卜三知道迎接她的懲罰是抹去記憶開始,她就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只是沉默著忍受宛若酷刑般的失去內(nèi)力過程,眼神一日一日變得空洞無神。
卜傲有些不忍,這畢竟是他自己養(yǎng)大的孩子。七日之后她便什么都不會記得了,想到卜三會忘記自己,卜傲總有停下一切的沖動。
然而這一切開始,便再回不了頭。雖然如此卜傲還是會忍不住探一探,卜三對他的記憶還剩多少。
不忍再面對卜三這副了無生機的樣子,卜傲轉(zhuǎn)身出門,然而一道細(xì)微的聲音吸引了他,他湊近去聽,只聽卜三低喃道:“庭筠,對不起,對不起?!闭f著,眼角滑過了一滴淚。
瞬間,卜傲眼中閃過一絲心疼,他握緊了拳頭,一向帶笑的臉上沒了表情,最終閉上眼,深吸一口氣,立即離開,不想在這屋子多留片刻。
藏烏鴉
后媽之魂持續(xù)熊熊燃燒,嘻嘻,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