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羽迷迷糊糊在鬼牢里睡了一覺,她是被凍醒的。她晃晃腦袋抬頭看著籠子里的鬼,還有閉著眼睛睡覺的魂獸,還有......消失的龍乙非,她本想喊來著......不過小羽轉(zhuǎn)念一想:這可是鬼牢,我安安生生睡了一覺已經(jīng)是格外幸運了.....不能喊,萬一醒了一只魂獸......我就變成這里的鬼了......
龍乙非不知去哪了,他若有要事一定會告訴小羽。小羽索性向后一仰躺在地上觀察者籠子里的鬼,他們到底在低念什么,剛剛她就是被這聲音催眠的......
這低吟中似乎飽含一種不甘,又像是一種釋懷,就像是高高在上的一雙眼睛看盡人間悲歡,他隨人間悲喜而悲喜,看著人間生靈起起伏伏,他感同身受的流著淚,到頭來發(fā)現(xiàn)那些悲喜只是別人的悲喜,他只是一雙眼睛......一個旁觀者......這低吟中還有一種很深的悲傷.....那種悲傷就像是天地逆轉(zhuǎn),原本高高在上的眼睛沉入了大地血海,他透過滾燙的鮮血看著人間百態(tài)......那血是人間的,也是他自己的......
這時小羽腦海里突然沖出一個模糊的畫面......
“別打我!”一把白玉戒尺打在女孩頭上,女孩撅著嘴責(zé)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
男人不以為然的說:“不打你,你能記的???”
“你大可收一個聰明人啊!”女孩很不滿,她抱著腦袋趴在桌子上。
“嘴硬有什么用?還不是要繼續(xù)背?”男人說著拿著戒尺又打了她腦袋一下!
女孩咬著牙抬起頭來,把手底的經(jīng)書撕了......她任性的跑了出去......
“無來無去,目見冥昧......”小羽不自覺的自言自語一句,“這句話是誰說的?我腦子里怎么會出現(xiàn)亂七八糟的畫面......是不是鬼牢里,某一個鬼的記憶?”
龍乙非回到釋神山,他徑直去了平陰洞府。
平陰正仔細(xì)端詳著陰陽卷,龍乙非靠近他,把那個帶血的金簪交給了平陰。
“這是什么?”平陰問。
“章是寒臨死前交給我的?!饼堃曳钦f道。
平陰接過那個簪子,那血的氣息很熟悉......平陰輕輕一笑:“這么巧,今天,有個人為同樣的事情,也來找我?!?p> 龍乙非微微皺著眉驚異的看著平陰。
平陰起身接著說:“章是寒死了?”
“是。灰飛煙滅......他的靈魂似乎早就已經(jīng)不在了。”
“我曾見過他,他跨越陰陽界限,反噬嚴(yán)重,如此還能活著,應(yīng)該是用靈魂換來的壽命。這倒頗像魘洲的手筆......”平陰意味深長的看著龍乙非道。
“主君說笑了。魘洲是什么樣子,主君最清楚?!饼堃曳抢淅涞目粗疥幷f道。
“陰陽界許多原本已經(jīng)死去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回來了......”
“若魘洲還有人活著,我又怎會站在這里......”龍乙非垂目嘆息。
“章是寒跟你說了什么?”
“以血為墨,揮寫姬氏死局?!?p> “呵......今天姬如山的人來找過我,要我為姬如山寫一筆不死永恒......”
“主君想怎么做?”
“你覺得呢?”
龍乙非警惕道:“姬如山是如何得知陰界有陰陽卷的?”
“很好?!?p> “是靈巫族?還是釋神山內(nèi)部出現(xiàn)了叛徒?”
“呵.....若說叛徒,你最有可能?!逼疥幮χ戳她堃曳且谎?。
龍乙非只是微微低下頭,面無表情,沒有變化就看不見心。
平陰冷冷一笑接著說:“靈巫族很喜歡挑起戰(zhàn)爭。姬氏曾與靈巫族有個秘而不宣的平衡,陽界之主背棄了靈巫族而投靠陰界,很顯然,他們的平衡被打破了。你知道,今天來的人是誰嗎?”
龍乙非搖搖頭。
“青羅......那個和生死簿有關(guān)的女人......”平陰冷冷的說。
“青羅......她曾與姬千朔在靈云城設(shè)伏,她好像很效忠姬氏......”龍乙非說。
“飛流崖,萬仙門,在很久之前,他們的門主也是姬氏族人......”
“青羅與姬氏有淵源,并非與生死簿有淵源?!饼堃曳强粗疥幷f道。
平陰的眼色突然灰暗起來:“這也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如果她只是為了姬氏,那生死簿線索在她身上就斷了......”
龍乙非思慮道:“她知曉陰陽卷,也知道陰界這個時候在尋找生死簿......主君不覺得她知道的太多了嗎?”
“靈巫族最擅長的就是傀儡術(shù)......他們以陰陽鐵律為面具,扮演著鐵面無私......其實這陰陽界,誰都可以是他們的眼睛.......”平陰冷漠的說著,他的語氣里透著很陳舊的怨恨......
龍乙非微微皺眉回答道:“靈巫族意圖利用陽界來挑起陰陽兩界的戰(zhàn)爭,目的就是除了陰界的人......”
“沒錯,陰界的花火是靈巫族朝思暮想的東西,可這個東西偏偏就與靈巫族無緣......”
“花火乃是陰界的力量,而通曉天地的靈巫族從來都未承認(rèn)?;ɑ鹇潇`淵與辰鯨兩族后,靈巫族雖然遁隱,但是他們的影子并未收回......天星落,陰陽將逆轉(zhuǎn),那時是陰陽兩界的力量都十分薄弱的時候......陰界勢力早已不如六百年前,而陽界卻一直在靈巫族的特殊對待下,昌盛不衰......于陰界很不利......”
“天星落,將是陰界存亡之爭?;蛘哒f,是我們的存亡之爭......”
龍乙非微微低著頭握緊了劍:“我還有一點不明白,為什么青羅灰飛煙滅還能活過來?”
“很簡單,曾經(jīng)有人打開生死簿,為她寫了一筆永生......”平陰冷冷笑道。
“永生......青羅只是萬仙門主,萬仙門也只是個江湖上精通符術(shù)的門派而已,她的永生有什么意義嗎?”龍乙非不明白。
平陰笑笑嘆息一聲說道:“那就要問,為她打開生死簿的那個人了。”平陰繞回桌案前,緩緩坐下,龍乙非看了平陰一眼問道:“那......姬如山的事......”
“答應(yīng)他?!逼疥幑麤Q的說。
“誰?”
“青羅?!?p> 龍乙非微微皺著眉說:“主君是覺得,很多人因生死簿而出現(xiàn),而姬如山恰好在漩渦中心,他活著,是給我們一個緩和的時機(jī)對嗎?”
“現(xiàn)在生死簿存在的唯一意義只有挑起戰(zhàn)爭......可笑又幸運的是,那場戰(zhàn)爭恰好是我們所需要的......而姬如山是眾矢之的,他在,我們才能有機(jī)會站在局外,看清攪局的人?!?p> 龍乙非疑惑著:“那......章是寒......”
“命運就是命運,像天意一樣冷。不會因為他可憐就垂憐分毫。不過一個凡人而已。死了便死了吧。”平陰將那帶血的金簪置于桌上,繼續(xù)看著他的陰陽卷。
鬼牢里的小羽聽著眾鬼輕喃,忽然一道沉重的氣息落在她身旁,震的她腦袋生疼,她忙站起身來,卻見肆桀冷冷的站在她面前,他的護(hù)額消失了,白發(fā)幾縷散落額前,小羽看著肆桀兇狠之目,有點害怕,她后退半步:“你......怎么了?”
肆桀沒有說話,而是抽出了自己的無格劍,沖入鬼籠之上,殺鬼殺魂.....肆桀兇戾的樣子,眾鬼不敢反抗,恐懼的哀嚎回蕩在鬼牢之中,白光沖破了暗黑混沌,小羽捂住了耳朵,恐懼的低著頭,閉上了眼睛.....
不知過了多久,哀嚎聲漸稀,一道劇烈的兇戾之氣落在小羽身前,小羽試探的睜開了眼睛,肆桀握著他的劍側(cè)身站在她面前,不說話,微微低著頭,目光里流露一股不甘......
小羽抬頭看了看鬼籠,鬼籠殘破,惡鬼消失了成百上千......
“這是什么聲音?”平陰洞府里,龍乙非困惑的問。
“肆桀回來了。這是惡鬼哀嚎的聲音,也是肆桀的聲音......”
龍乙非微微皺眉道:“肆桀......”
“一個不肯屈服的人屈服了,你要給他足夠的發(fā)泄空間墊在心上,否則,他總有一天會反。”平陰淡淡的說。
嬋約洞府里,嬋約靜坐石床上,白色的氣息圍繞他周圍,他原本的力量折磨著現(xiàn)在的他,仿佛這副身體早已經(jīng)不屬于他了......
小羽小心翼翼的靠近肆桀:“你怎么了......”
“我的仇人死了,不是死在我的劍下?!彼凌钔春薜?。
“他死了,算是得到報應(yīng)了,你也算報仇了啊。”小羽小心翼翼的說。
“我記得仇恨卻忘記了給我仇恨的人,當(dāng)我想起他,他卻死了......我被仇恨折磨了這么久,他憑什么一死了之!”肆桀握緊了劍。小羽提了口氣走到他的右手邊,她把手伸向了他的劍,突然,小羽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話:“日月非昔,此我非我......”小羽握住了他的劍,柔軟的手指劃過寬硬的指節(jié)......肆桀仿佛想起什么,手一送,劍完全被小羽握住,劍太重了,小羽攥緊,卻被它拖著摔在了地上......
“好重的劍......”小羽抱怨著,握緊劍柄將劍豎起來,自己也站了起來:“這樣沉重的劍為何在你手里宛如沒有重量一樣?”
肆桀走近她,停在她身前半步遠(yuǎn),小羽拄著劍抬頭疑惑的看著這個像山一樣的男人。
“你,以前,是不是見過我?”
小羽困惑的眨眨眼,搖搖頭:“你問過我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回答過你了?!?p> “我的記憶里,有個與你相似的影子......她拿著我的劍......”
“小羽?!甭牭烬堃曳堑穆曇?,小羽立刻興奮起來,她把劍丟給肆桀向龍乙非跑去。
“非大人!”小羽抓緊了他的手。
肆桀回頭看向龍乙非,冷漠問道:“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
“她現(xiàn)在回來了。我沒有問原因,也不打算問原因?!饼堃曳强粗凌畹馈?p> 肆桀將劍放回劍鞘,轉(zhuǎn)過身靠近龍乙非:“為什么屈服于釋神山?”
“......我以為,我有選擇,其實,我除了小羽,什么都沒有了?!?p> 肆桀此刻心有點痛,他不知道,龍乙非這算不算是一種嘆息,故地仍在,卻無法踏上,陰界仍在,卻不是他的。
“......還不錯,有人陪著你,她會記得你的一切?!彼凌钷D(zhuǎn)過身去消失在鬼牢深處。
“非大人......我們沒有選擇嗎?”小羽抬頭看著他,淚瑩眼眶。
龍乙非平靜的看著小羽:“只有一個,沒有的選擇的選擇?!?p> “什么?”
“陰界再度歸屬于我,我才有資格與釋神山較量,與陽界較量?!?p> “非大人,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龍乙非蹲下身來笑笑對小羽說:“我的家鄉(xiāng)在魘洲,花火出現(xiàn)了,它把災(zāi)難引向了魘洲......又把災(zāi)難引向了整個陰界。”
“錯的是花火?”
“花火只是一種力量,它沒有錯?!?p> “那是誰的錯?”
“......是貪心人的錯......”
“那我們該怎么做?”
龍乙非緩緩附在小羽耳邊道:“在這里,我發(fā)動靈蛇會引起他們的警覺,你對氣息敏感,幫我在釋神山上尋一絲陽氣,很微弱的陽氣......”
“好。非大人放心吧?!毙∮鸷荛_心,她能為龍乙非做點什么,這種開心有一絲愧疚,更像是彌補(bǔ)......
小羽開心的跑出了鬼牢,龍乙非緩緩站起身來,他看到了魂獸都睜開了眼睛......龍乙非的眼神驟然變得冷漠,他轉(zhuǎn)身離開了鬼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