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面館

　　兩人來到之前那家面館。

　　面館外是一條擁擠的小街，黑色的污水流淌在道路旁，陸文有時候又慶幸自己聞不到味道。

　　面館地面本該是灰白的混凝土，只不過現(xiàn)在變成了黑色，油光發(fā)亮，沾著油漬的白色紙巾四處都是。

　　人很多。

　　他們來的時候，只剩最后一張空桌子。

　　兩人對坐，點了兩碗牛肉面。

　　“陳叔，蔥油拌面，加個雞腿。”

　　少女背著黑色背包，坐在陸文身側(cè)。

　　這是陸文今天第二次聽到蔥油拌面，他看了眼身側(cè)的少女，少女也不經(jīng)意看了一眼他。

　　“好帥的仿生人，姐姐，你定制的男朋友嗎？”她微笑著向?qū)γ娴南某趼鍐柕?，青春洋溢?p>　　夏初洛撩了撩額發(fā)。

　　“不，工作朋友?！彼届o看著少女，“奶茶店工作？”

　　“姐姐你好聰明啊，這是怎么看出來的？”

　　“手指起皺脫皮，經(jīng)常接觸水分，衣角有奶茶漬，今天工作的時候打翻的，鞋子上也有，其實這些都不重要，你身上有一股奶茶的味道?！毕某趼宓f道。

　　少女檀口微張，可能是在思考她對面坐著的是什么。

　　她抬起手肘，仔細問了問自己衣服上面的味道，皺著眉頭，小聲嘟囔了句：“沒味道啊?！?p>　　其實面館這地方，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

　　最濃烈的是一股麻辣的味道，應該是某種臊子，霸道地蓋過了其他的味道。

　　陸文是聞不到的。

　　但是除了他，在場的其余正常人，此時聞到的，都應該是那股麻辣的味道。

　　“這么早就下班了？”

　　現(xiàn)在其實還是吃午飯的時間，陸文他們在第十五區(qū)那邊沒有耽擱多少時間。

　　大部分時間都浪費在擁擠的道路上。

　　“我們老板說中心醫(yī)院那邊有一對挺可憐的貧民窟夫妻，他提前關(guān)門了，說是要帶些錢去看看，老板他不相信網(wǎng)上那些募捐平臺?！?p>　　少女在第十五區(qū)工作。

　　每天上下班往返于兩個大區(qū)之間，幸而城區(qū)并不算太大，來回時間在可接受的范圍。

　　每個大區(qū)，人口最多的部分，其實還是那些鄉(xiāng)村小鎮(zhèn)。

　　只不過現(xiàn)在，越來越多的人涌入城區(qū)，謀求一份工作，所以很多城區(qū)都顯得有些擁擠，失業(yè)人員也越來越多。

　　“以后有錢了，我就帶著爹爹離開這個地方，去其他城區(qū)生活?！?p>　　“每天下班后可以學一點別的東西，不要一輩子做重復的工作?！?p>　　“嗯嗯?！?p>　　兩人居然聊起來了？

　　陸文覺得有點不可思議。

　　這個人人都低著頭玩手機的世界，哪怕是熟悉的人坐在一塊，也是各玩各的，陌生人得要天大的緣分才能聊在一起。

　　而且以夏初洛的性格，能和她聊到一塊的……

　　沒多久，兩碗牛肉面上來了。

　　師傅的刀工可能不太好，所以肉塊都很厚實，不似外邊那些餐館的薄如蟬翼。

　　香氣四溢，晶瑩的紅油飄蕩在面湯上，翠綠的蔥花點綴。

　　簡單吃過了飯。

　　夏初洛決定回去，而不是繼續(xù)探查。

　　兩人告別那個少女，驅(qū)車回到第十三區(qū)。

　　“我還以為你會一直查下去?！?p>　　“沒必要。”

　　夏初洛看著窗外，下午的風還算柔和。

　　第十六區(qū)那種地方，死幾個人確實很正常。

　　但是陸文覺得有些不對。

　　“你是不是知道兇手是誰？”他問道。

　　“從你的語氣可以聽出來，你認定了兇手只有一個人?！毕某趼寤貞?。

　　陸文一愣，調(diào)出他已經(jīng)錄制好的現(xiàn)場畫面。

　　他確實認為兇手只有一個人。

　　或許是先入為主的因素，在看過模擬系統(tǒng)給出的畫面后，他就一直往那方面想。

　　對著整個現(xiàn)場的畫面，看了十多分鐘。

　　陸文才發(fā)現(xiàn)了異常。

　　“有個死者頭頂少了一大塊骨頭，如果是那種重武器，整個腦袋都得爆掉，所以……遠處有個狙擊手？”

　　這是不折不扣的死仇。

　　對付一個小幫派，成員都是些只會斗地主的混混，估計開槍都沒練過，居然還有一名狙擊手在遠處。

　　“這就是為什么我叫你不要過于依賴機器，積累經(jīng)驗才是最重要的?！?p>　　“嗯。”

　　這次陸文沒有再說什么他也是機器。

　　……

　　第十六區(qū)，低矮的平房內(nèi)。

　　很簡陋的一室兩廳。

　　白色的墻漆大多變成灰黑色，而且脫落了許多。

　　泛黃的報紙貼在那些墻漆脫落的地方。

　　客廳上吊著蒼白的節(jié)能燈。

　　廚房里貼著白色的方塊瓷磚，沒有抽油煙機，窗戶開了個口子，灰暗的換氣扇上邊滿是油污。

　　“咕嚕咕嚕……”

　　燃氣灶上邊，瓦罐冒著蒸汽。

　　段天南打開淺綠色的老舊冰箱，取出一瓶冰凍啤酒，走到客廳，坐在破舊的暗紅色沙發(fā)上，打開老式的大腦袋電視。

　　這個中年人喜歡看老西部片，上個世紀的片子。

　　看那個策馬揚鞭的時代，那些沙土飛揚的城鎮(zhèn)。

　　那段孤獨的英雄情懷。

　　“砰！”

　　不算輕的關(guān)門聲。

　　這個小平房似乎都顫了一下。

　　“回來了？”

　　“嗯?！?p>　　少女把背包扔在沙發(fā)上。

　　她轉(zhuǎn)身走到廚房，取出一瓶牛奶。

　　“酒精會要了你的命。”她對著沙發(fā)上的段天南淡淡說道。

　　“啤酒而已。”段天南笑了笑。

　　少女拿著牛奶，走到客廳，坐在沙發(fā)的另一側(cè)。

　　她并不喜歡這些老西部片。

　　她覺得這些片子有一股暮氣，但中年人總是不斷給她推薦。

　　兩人就這樣坐在沙發(fā)上，時間流逝。

　　整個房間內(nèi)，只有廚房里瓦罐咕嚕咕嚕的聲音，以及電視里偶爾傳來的幾聲槍響，以及那個時代獨有的臺詞。

　　也不知過了過久。

　　電視里的主角與美人惜別，在眾人的注視中，翻身上了那匹黑色駿馬，肩上扛著槍，在經(jīng)典的西部片音樂中，背對眾人，離開小鎮(zhèn)，在黃沙中漸行漸遠。

　　“我說了今天不用你幫忙。”少女淡淡開口。

　　“這不，還是幫上了?！倍翁炷蠝睾偷匦α诵Α?p>　　電視上開始放映另一部西部片。

　　“偽造現(xiàn)場其實完全沒必要，就算不是夏初洛，換個人也能看出來?！彼攘艘豢谄【?，“你也不該去見她，這很危險?！?p>　　“她也沒你說得那么厲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