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李!日!天!
馮老蹲在地上,其實身體的不適感在內(nèi)力流轉(zhuǎn)了兩周后就已經(jīng)消失了,但是精神上的摧殘讓他感覺自己真的好累。他已經(jīng)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二十余年,勝過,敗過,被贊美過,也被辱罵過,但他認為這些都是他的經(jīng)驗他的財富,今天突然開始意識到自己真的老了。委屈和失落讓他眼眶有些濕潤,他把頭埋得很低,裝作受傷不想被人看到。
但此時,偏偏在此時,一陣爽朗的笑聲來到了他跟前。一把把他拽了起來。
“馮師兄,你傷的不要緊吧,哈。”秦姨看到師兄被揍心情大好,剛才鄭盒帶來的郁悶已經(jīng)煙消云散。
馮老毫無防備的被一把拽起,與秦姨四目相對。秦姨突然看到自己的這馮師兄眼神躲閃,眼眶竟然微紅,不自覺吃驚的說到“師兄,你被花兒揍哭了?”她本意是小聲詢問,但沒料到自己天生的大嗓門讓整個院子的人都聽的真切。
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這個紅著眼圈的老人身上,馮老一直緊繃的神經(jīng)就這么斷了,眼淚控制不住的噴涌而出,他也顧不上這許多,雙手掩面,飛快的奔向屋內(nèi),然后被門檻結(jié)結(jié)實實的絆了一下,身子一下栽進了屋中,即使摔倒,他的雙手也不肯從臉上移開。
馮老消失在了屋中,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又投向了羅部。秦姨拉著羅布的手,這個胖胖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可愛,不過她心中也有些疑惑:“花兒,你剛才打哭我?guī)熜值氖鞘裁垂Ψ?,我記得你就練過一些基本功吧?!?p> “哈,秦姨,這武功可是我偶然之間幫了一名高人,他將自己的絕學傾囊相授,這番奇遇可著實精彩?!?p> “少廢話,別編故事,你不愿意說來源也行,這功夫叫什么?”
羅部有些為難,當初那個神秘女子讓自己謊稱是家傳的鐵掌,這種謊言對外還行,現(xiàn)在說估計秦姨一巴掌就上來了。略作思索說道:
“這套掌法乃是高人看廚子做點心頓悟而創(chuàng),叫.......叫豆沙掌。”
秦姨看看羅部,又看看在一旁的羅老爹,搖搖頭。仿佛再說,果然是你們老羅家的孩子。
插曲告一段落,羅部和鄭盒二人此時湊在一起,談的興高采烈。
整個測試已經(jīng)接近尾聲,只剩下米金重還沒有出場。米金重心中精打細算,仔細觀看了四個場地的比試,憑他的判斷,羅家這四個長輩李管家和馮老最強,兩人實力旗鼓相當。曾師傅略弱但相差不遠,秦姨排名最后。
他評估了一下自己的功夫,在李管家手中應該能撐二十招以上,在秦姨手中估計可以堅持百招。
當即走到了李管家場地,拱手道:“李前輩,請賜教?!比缓罄_架勢,氣定神閑。從動作,氣勢,神態(tài),長相上來講,云蘭年輕一輩第一人當之無愧。
羅部看著這個光彩奪目的米少俠,兩眼放光,心道:“這才是我想要的畫風??!”
米金重在第三十三招敗下陣來,輸?shù)靡彩翘固故幨帲娙艘魂嚱泻?,李管家也是頻頻點頭。
此時已經(jīng)日頭偏西,所有人的測試都已經(jīng)結(jié)束,鐵掌俱樂部眾人通過者十二人,有四人未通過,羅部和邀來助拳的四人均通過測試。
眾人經(jīng)過了一下午和真正的江湖高手的激烈對抗,并獲得了認可,都是意氣風發(fā),三五成群還意猶未盡的討論著剛才的比試。
李管家,秦姨和曾師兄看著這些充滿活力的年輕人也頗感欣慰。
突然,院門被人推開,在夕陽的光輝中一個人影緩步走來,金色的光芒從他的后背射出,眾人瞇著眼看著這個仿佛背負著圣光的高大身影,他的臉龐逐漸從陰影中浮現(xiàn)。
“李昊兄!”羅部率先看到了長相。
正是多日早出晚歸不見人影的二狗子來到了院中,測試前羅部托人四處尋找未果,沒想到此時自己回來了。
眾人看著這個從光芒萬丈中走來的男人,徑直走到了李管家面前,沉默的對視。
整個院子安靜極了,兩個男人,沉默而熾熱的互相注視。不約而同拉開了架勢,沒有對白,沒有多余的任何動作,像兩頭雄獅,撲向了對方。
李昊用的功夫是羅部從武館帶回來的基本拳腳,毫無花哨,一拳一腳都是一板一眼,規(guī)規(guī)矩矩,堂堂正正。他運的內(nèi)功也是基本內(nèi)功,內(nèi)力只在體內(nèi)的幾大主脈游走,沒有任何的特殊內(nèi)功心法特有的運氣技巧,但是內(nèi)力卻如奔騰的大河,在已經(jīng)被沖刷得極為寬闊經(jīng)脈中奔流不息。
李管家用的功夫也是基本拳腳,一樣的樸實無華。二人從身形,到長相,再到動作仿佛都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像一個人在和自己的影子在戰(zhàn)斗。
兩人每一拳,每一腳都是真正實力的比拼,比的是招式力度的分毫不差,變招的迅猛快捷,內(nèi)力的收發(fā)自如,心境的堅如磐石。
院內(nèi)眾人看著這場無聲的戰(zhàn)斗,明明招式變化循規(guī)蹈矩,平平無奇,但就是給自己造成了莫名的壓力,讓自己大氣都不敢喘。
米金重剛和李管家交過手,此時就站在最近的地方,現(xiàn)在的他就像一個木偶,微張著嘴,一動不動,渾身都已被汗水浸透。
米金重自習武以來,一門心思都在鉆研武學,如何變招更快,如何破綻更小,招式銜接怎么行云流水,怎么讓對手暴露弱點。他每天都在想著如何讓自己變得更強,天賦極佳的他從武館到門派也是最勤奮的那個人,他為了一句內(nèi)功心法會苦等掌門出關(guān),為了一個招式技巧也會向剛?cè)腴T的小師弟請教。
他被譽為云蘭年輕一輩第一人,他既不驕傲也不謙虛,只是不停的在向人討教。當日被羅部打敗他毫無芥蒂,只是一心想進鐵掌俱樂部學習煉體方法。
但此時的他看著眼前正在默默的打斗的二人,仿佛被什么敲中一樣,他既沒有從中看出什么攻防技巧,也沒有學到新的內(nèi)力運用法門。但就是仿佛頭腦中有什么一直在緊緊框住自己的東西突然碎了。他此時不愿意再去想任何的武功招式,只是想牢牢的抓住的眼前這簡單到極致的某種東西。他自己心中明白,自今日起米金重終于可以和江湖中年輕一輩的頂尖人物一爭長短了。
距離李家父子比武場地十余米外的一間屋內(nèi),一個面相老成之人神色淡然,內(nèi)心無波無瀾,他正在通過窗戶默默注視著遠處的這場比武。夕陽將最后的余暉毫無保留的撒在正在比武的二人身上,金色與人影重疊在一起。
馮老此時心中坦坦蕩蕩,已經(jīng)卡在拳法和內(nèi)功十八重這個門檻上三年毫無寸進的他知道契機來了,他想起了秦老恩師的話:天下武功十八重之前為人授,總能有跡可循,十八重以后為天授,不可強求。
他終于找到了自己的第十九重之路了。二十年江湖生涯的磨礪,三年日日夜夜的思考不輟,羅部小伎倆帶來的失落和不甘,最后這對父子平靜的力量給了他最后一把火,從此江湖上又一個走出自己的道,沖擊武學大宗師的人物誕生了。
李家父子已經(jīng)拆了五十余招,兩人出手依然那么穩(wěn),所有招式和剛開始時的第一招一模一樣,身法速度也是一模一樣。仿佛二人都沒想著何為勝,何為敗。
突然間,李昊的一個沖拳帶出了讓人微不可聞的破風聲,院內(nèi)只有寥寥數(shù)人有所感應。
兩人一下子靜止住了,交手就這樣毫無聲息的噶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