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松的生活難長久(第二十七節(jié))
李默所在公司的老板薛總薛全勝,原來也沒有多高的文化,高中畢業(yè)就參軍了,在部隊也就做到連長的位置,轉(zhuǎn)業(yè)后就分配到一家軍工廠工作,軍工廠改制后,薛全勝所在的車間就改為生產(chǎn)和銷售監(jiān)控器材了,無論是在部隊還是工廠,薛全勝性格直率,愛交朋友,人緣很好,在工廠一直做到銷售主管。前兩年,薛全勝的一個海外大伯回大陸認親,在海外多年積累了不少財富,可是因為一些因素,和家鄉(xiāng)親人失去了聯(lián)系,改革開放后,掀起過一陣海外華僑以及臺灣同胞的尋親熱,薛全勝的大伯也是費了很多周折才找到他們,當(dāng)?shù)氐碾娨暸_還為他們相聚做了專訪節(jié)目,在當(dāng)?shù)兀θ珓僖幌伦兂闪嗣?,因為薛全勝大伯膝下無子,就認了薛全勝為兒子,沒兩年大伯去世了,薛全勝繼承了大伯的遺產(chǎn),突然間就從一個普通人變成了一個有錢人,人生是有傳奇出現(xiàn)的,在薛全勝的生命中,大伯的突然出現(xiàn)就是一個傳奇,他間接的改變了薛全勝一生。薛全勝繼承了遺產(chǎn),就自己承包了車間,搖身一變成了老板,一時間需要捐款的、做慈善的、同學(xué)朋友請客借錢的都紛紛找上門來,薛全勝以前就愛交朋友,認識的人也多,這一下電話每天都不停,薛全勝招架不住了,他就想另外到一個陌生的地方開辟市場,薛全勝看上了BJ的市場,為了有個穩(wěn)固的后方,他購買了一層寫字樓,給自己買了一輛奔馳轎車,一副成功人士的標配。薛全勝的夫人舍不得自己的公務(wù)員工作,就讓原來開一個小飯館的舅舅陪薛全勝一起到BJ來開發(fā)市場,薛全勝這兩年雖然有錢了,在外面充面子,買了好車和品牌的衣裝,但生活和工作與以前沒有多大變化,只是公司由“公家的”變成了“私人的”而已,沒有大客戶,薛總幾乎都和員工一起吃飯。薛總夫人的舅舅趙大叔,五十歲上下,皮膚略有些醬紅色,永遠都是一副笑臉,話很少,菜卻做的很好,花樣也多,以前在家鄉(xiāng)是開小飯店的,起早貪黑,掙的也是辛苦錢,這次到BJ,一是經(jīng)不住外甥女的糾纏,讓他去照顧薛總的生活,當(dāng)然薛總也明白也是為了對他起到監(jiān)督的作用,所以薛總沒有給自己單獨租房間而是和趙大叔住在一間房子里,二是趙大叔考慮自己年齡也漸漸大了,也想慢慢退居二線了,就跟著薛全勝到BJ來了,能在這個公司工作的職工都是有口福的!大家都還年輕,感覺拿到手的錢才是自己的,于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不交社保,薛總也說,“大家都是外地人,有的就在家鄉(xiāng)上社保了,在這里工作也不一定是長期的,以后轉(zhuǎn)移社保也麻煩,所以給大家一個靈活的選擇?!?p> 沒有門道的銷售工作是很艱難的,打了幾十個電話,且不說接電話的人態(tài)度各有千秋,直接掛了的,說是騷擾的,遇到心情不好的還罵你一句,銷售員掛了電話,也回罵幾句:“土鱉能個啥?”“沒素質(zhì),隔天就倒霉!”這樣心情似乎才舒坦些,終于有幾個耐心聽你介紹的,十有八九最后也無意向,終于碰到兩個有意向的,可能離公司還挺遠,等你坐公交和地鐵七轉(zhuǎn)八轉(zhuǎn)找到意向客戶時,電話里挺熱情的,見了樣品就是各種挑剔或是價格壓出了底線,口干舌燥,鞋子都磨平了,成交的卻寥寥無幾,還經(jīng)常錯過趙大叔的午飯,這對大家來說是最沮喪的事情了,賣上一兩個家用的普通型,利潤不夠工資成本,偶然有個銷售員能拉上集體或公司這樣的客戶,掙一點有點可觀的利潤,提成都沒有過萬元的,公司的利潤主要還是靠肖老板去聯(lián)系的一些大點的客戶,大家都把肖老板當(dāng)成自己的榜樣,可是卻沒有一個摸索出老板的道道的,于是大家都拿著底薪和微薄的提成,吃著美食,稍微松懈一點,就出現(xiàn)零業(yè)績的銷售員,老板卻從來沒有開除過任何一個銷售員,只要正常上班,老板就不會批評你,后來大家緊張的情緒就慢慢松懈下來了,不想跑業(yè)務(wù)的時候就不跑,太遠的地方也不去了,反正吃住是不用發(fā)愁的。于是就有開小差的,說是去見客戶,其實是去逛街或相親的,吃飯點大家都會齊刷刷的趕回來聚餐,十來個人的飯對開過飯館的趙大叔來說當(dāng)然可以應(yīng)付,可是李默就覺得特別佩服趙大叔能準時準點將挺有質(zhì)量的飯菜端上桌,她不像那幾個小女孩對相親和逛街那么熱衷,往事像給她的感情裹上了絕緣體,李默關(guān)注的是趙大叔的廚藝,可是上班的時間她不能去廚房,只有在周末的時候,李默去幫趙大叔摘菜洗菜,趙大叔總是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不用,我忙的過來!”李默就道,“沒事,就是想問你上次那個清蒸魚如何做的?”趙大叔就立著手站到一邊,娓娓道來:“清蒸魚常見的是鱸魚和桂魚,選材一斤左右就可以了,蒸的時候火候要掌握好,魚肉熟了就可以了,不要蒸老了,把豉油、檸檬、大蔥,姜料準備好---”趙大叔說起做菜就變得口若懸河起來了,末了道:“下次做的時候我改到周末做”,李默學(xué)會了一道菜,又讓趙大叔教另外一道菜,有時候薛總不回來吃飯的時候,李默也會自己動手做菜,讓同事們品品。趙大叔有時候開玩笑的說道,“你是要把我的看家本領(lǐng)都學(xué)走了!”同事們也樂呵呵的道,“以后不怕趙大叔有事了,李姐給我們做飯就可以了!”年輕的女同事私下里最愛聊的就是相親的對象,男同事最愛討論薛總拉客戶的門道!有個同事挺漂亮,叫小齊,一心想找個財力雄厚的大款對象,還摸索了一套考驗?zāi)蟹降霓k法,就是吃飯的時候點一些貴菜,爽快的才繼續(xù)交往,據(jù)說,小齊相到了幾個老板級的男友,可是沒有一個通過小齊的考驗。小齊失落的時候就建議大家去蹦迪,逛酒吧,大家都囊中羞澀,去蹦迪都挑女士免費的日子去,逛酒吧也選場外不要門票的進。李默每次跟著去蹦迪,在燈光交錯、光怪陸離、人聲鼎沸的環(huán)境中,一張張變形的扭曲的面孔帶來的刺激感讓她將一切煩惱,擔(dān)憂,對未來的不安都拋掉腦后,盡情欣賞瘋狂節(jié)奏的音樂、昏暗變幻的燈光,領(lǐng)舞臺上或新奇或狂野的表演,中國人表演的是技巧、柔術(shù)、旋轉(zhuǎn)、高跳是他們的特色,每一個表演都可以看出他們臺下付出過艱辛的訓(xùn)練,而外國人則以性感魅惑的表演為特色,外國美女一出場,棱角分明的臉龐、猩紅的嘴唇和修長的腿,外國男子油亮的皮膚和一塊塊的肌肉給人視覺沖擊就引起臺下的年輕人的一陣尖叫,外來的和尚好念經(jīng)就是這個道理,外國人只需要發(fā)揮本色表演就可以了。這里是年輕人發(fā)泄躁動的世界,對未來的不安、對新事物的追求、對刺激的尋覓,迪廳是最好的宣泄之處,小齊的舞姿韻律很強,在舞廳中間跳舞時,俊男美女們都常常不由自主的將她圍起來,以她為中心,迪廳營業(yè)到清晨,大家可以一起去吃了早餐再回去休息,年輕人的精力真是旺盛,李默卻是往往堅持不到后半場就哀求大家回去了。后來為了照顧李默,大家的活動又主要轉(zhuǎn)移到酒吧去了,酒吧是李默還比較能接受的地方,閑坐在一角,要一點便宜的酒水,看著中外的表演者或唱歌或彈琴或舞蹈,這里的音樂、表演和舞蹈都比迪廳舒緩的多,在后海,到處是夜色籠罩下的酒吧和湖心蕩漾著的小船,燈光點點灑在湖面上,可以自己租一條船,在船上吃著小吃,聊著天,在湖面上蕩漾,常見抱著琵琶穿著旗袍坐在船頭的彈唱者,不由讓人想起《琵琶行》:“忽聞水上琵琶聲,猶抱琵琶半遮面,
轉(zhuǎn)軸撥弦三兩聲,未成曲調(diào)先有情。
弦弦掩抑聲聲思,似訴平生不得志。
低眉信手續(xù)續(xù)彈,說盡心中無限事。
輕攏慢捻抹復(fù)挑,初為霓裳后六幺。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guān)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水下灘。
水泉冷澀弦凝絕,凝絕不通聲漸歇。
別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曲終收撥當(dāng)心畫,四弦一聲如裂帛。
東船西舫悄無言,唯見江心秋月白。
沉吟放撥插弦中,整頓衣裳起斂容。
”這些詩句描寫來敘述眼前的景象再恰當(dāng)不過了,感嘆白居易的精湛文筆,將彈奏的琵琶音韻表達的淋漓盡致,感受到了古代的文人騷客的風(fēng)雅情懷,此景足夠入畫,就算是技藝高超的畫家也難畫出它的意境,就是沿著湖邊走一走,聽著微風(fēng)飄送的陣陣音樂,也足以心曠神怡了!湖邊許多情侶述說著情話,一片溫柔浪漫的情懷,小齊每次回來道:“艷遇在哪里?為什么我碰不到?”瞪著一雙大眼睛,眼珠子咕嚕咕嚕的轉(zhuǎn)動,一副古怪模樣,逗得大家哄堂大笑。這是一段不用犯愁吃住的北漂生活,盡管大家都沒有掙多少錢,卻空洞又愉快的活著!這種安樂的生活在兩年后就瓦解了,其中一個同事豆豆要結(jié)婚了,因為家比較遠,結(jié)婚以后就準備換家近點的地方工作,她的對象是BJ本地人,做地鐵維修的工作,大家都覺得她能在BJ安定下來,很是讓人羨慕!小齊理想的對象始終沒有出現(xiàn),看到有同事結(jié)婚,刺激了她的神經(jīng),她開始變得怨聲載道,對掙不上錢的現(xiàn)狀越來越不滿意,可是又沒有本事和勇氣換一份工作,大家在這種氣氛下,變得越來越蠢蠢欲動,歡樂的大家庭搖搖欲墜,分崩離析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