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小調(diào)末了，引得眾人陣陣喝彩，皇后亦笑容盎然，連連贊道：“想不到你年紀(jì)尚淺，唱功竟如此純熟飽滿，再加上一副先天的好嗓音，真乃美妙之極，讓人如癡如醉，作為謝禮，本宮有枚墨翠金蝶步搖，你且過來，讓本宮幫你簪上?！?p> 楊梓君微提裙擺，緩步走上石階，來到皇后跟前跪下，皇后從頭上取下步搖別在她發(fā)間，神情親和，笑道：“楊小姐本就氣質(zhì)秀雅，如今襯上這步搖釵，更覺清新可人，本宮希望在年末的宮宴上，還能聽到楊小姐這般動聽的歌聲。”
“謝娘娘夸獎，梓君定會努力學(xué)習(xí)民曲，不負(fù)娘娘所望?！睏铊骶L鶯回道，伏首叩謝，慢慢起身走了回去。
顏卿心中暗思，懂得投其所好之理，此女倒也不遜色，看來這些人都是有備而來，幸而自己有先見之明，才避過這劫。
見她發(fā)怔，蘇沐婉輕扯她的衣角，低聲喚道：“你呀，別走神了，說不準(zhǔn)過會兒皇后就會召見咱們呢！”
“嗯”顏卿輕聲應(yīng)道。
“耳聞蘇相國的兩位千金一個擅文學(xué)，一個通樂理，不知本宮今日能否見識一番？”帳簾外，皇后忽地清亮出聲。
蘇沐婉和顏卿應(yīng)聲走出，跪地行禮：“娘娘的夸贊，臣女實不敢當(dāng)。只是近來家母頭痛纏擾，妹妹親伴身側(cè)照料，未能出席娘娘賜宴，還請皇后娘娘降罪?！?p> “原來蘇夫人身子不適，蘇小姐嚴(yán)重了，夫人身體要緊，難得二小姐有這般孝心，又何罪之有？”皇后語調(diào)關(guān)切，溫言接道：“日前皇上差人送來兩盒西鄲國進(jìn)貢的凝葉熏香，據(jù)說有安神靜心之效，本宮用著也覺不錯，你且?guī)Х莼厝ソo夫人試試，也代本宮向你母親問好。”“是，蒙娘娘關(guān)顧，臣女代家母謝娘娘恩賜。”蘇沐婉雙膝跪地，叩拜謝恩。
宮女奉上香盒，顏卿低首接過，額前垂下的碎發(fā)遮住了那雙燦若繁星的明眸，溫順質(zhì)樸的模樣看上去和一般丫頭無異。
皇后露出溫婉的微笑，緩緩又道：“話說本宮也好些年沒見著蘇二小姐了，都說蘇相的兩個女兒通詩文善歌舞，本宮原本以為今兒能親眼一見，委實有點可惜，若是往后有閑，你們姐妹兩不妨多來宮里走動走動?！?p> “多謝皇后娘娘抬愛，臣女日后一定會帶妹妹前來陪娘娘閑話解悶?！碧K沐婉恭馴地欠了欠身，眼角的余光悄悄瞥向身旁的顏卿。
顏卿自一旁垂首低眉地站著，出她預(yù)料，姐姐的演技比想象中更加真切自然，可心底還是稍稍覺得不安，剛剛皇后的話已讓她心生惶惑，倘若從前凌皇后確是見過真的蘇顏卿，那眼下自己就要格外小心，好不容易掩飾了大半天，別一個疏忽就給泄底了。
“娘娘，小臣大理寺少卿文正，素聞相府大小姐滿腹經(jīng)綸、文采出眾，今日得見，榮幸之至。適才想起了一楹對，可否請?zhí)K小姐賜教?！敝宦牭靡荒凶永事暤馈?p> 顏卿聞聲，抬眼望去，不知何時面前站著一位年輕俊秀的男子正對著她們微笑揖禮。
“是文大人，本宮曾聽皇上提起你喜好對句聯(lián)語，興趣風(fēng)雅，現(xiàn)下既有此意，蘇小姐覺得如何？”皇后笑意正濃，清聲詢問道。
蘇沐婉無由推拒，只得大方應(yīng)下：“臣女不佞，還請大人出示上聯(lián)?！?p> 文正單手負(fù)在身后，自得一笑道：“小姐請聽題，上聯(lián)是，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贝藢σ怀?，場上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竊竊私議，有人苦思積慮試著對出下句，也有人等看這位尚京才女如何公眾出丑，無地自容。
顏卿心頭焦急，此人用意為哪般，尚不追究。就其那副對句，不知姐姐能否對得上，若是作不出，只怕會從此糟人笑柄，別說姐姐羞愧難當(dāng)，整個相府也會跟著顏面盡失。
顏卿微微顰眉，轉(zhuǎn)眸望著蘇沐婉，但見她面色平淡，目光澄明，緩緩展顏道：“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萬年，月影萬年?！?p> “妙聯(lián)，對得好，對得好！”皇后當(dāng)先頻頻點頭，嘆賞不已，階下眾人也都紛紛拍掌附和，交口稱贊起來。
顏卿心下釋然，姐姐平時里藏巧于拙，其實才思敏捷，秀外慧中，也許是自己杞慮了。
再看那位年輕的少卿大人似是一怔，片刻又緩了神，欣忭道：“小姐絕對，佩服！佩服！在下還有一聯(lián)，請小姐應(yīng)對，風(fēng)風(fēng)雨雨，暖暖寒寒，處處尋尋覓覓?！?p> 蘇沐婉想了想，綻唇笑道：“鶯鶯燕燕，花花葉葉，卿卿暮暮朝朝?！?p> “好句，不愧為本朝才女，果然名不虛傳?！被屎髥⒖诜Q贊，進(jìn)而又笑言：“不知文大人認(rèn)為若何？”
文正微有些呆掙，他早聞蘇沐婉善習(xí)文辭，故趁當(dāng)前之際，出了兩聯(lián)難對，以試才華，而今已證傳述非虛，心下是真真敬服，便對著蘇沐婉深深一躬：“久聞不如一見，蘇小姐才調(diào)秀出，蘭質(zhì)蕙心，所謂才女當(dāng)如是，在下心悅而誠服也。”
“大人過譽了，小女子萬不敢當(dāng)?！碧K沐婉微微屈身，語氣謙卑。
“今兒個能目睹蘇大小姐過人的才情，本宮十分夷愉?！被屎笮θ萃窦s，頓了頓，柔緩再道：“稍后則有些助興的節(jié)目，兩位崇雅黜浮，待會兒可別過甚辭讓了?！?p> 蘇沐婉淡淡而笑，福身作了禮，同顏卿緩步退了回去。
目見兩人離開，文正隱約若現(xiàn)地笑了笑，轉(zhuǎn)身大步朝竹棚邁去。
回到簾內(nèi)，顏卿心中稍覺踏實，利落地為蘇沐婉添上茶水，戲謔道：“小姐方才大展經(jīng)綸，不知要傾倒多少公子王孫呢？”
蘇沐婉搖頭輕笑，閑散答道：“純屬文娛罷了，難登大雅，先前那兩位才是月貌花容，才華橫溢?！?p> 顏卿不語，只是淺淺笑著，在她心中，姐姐清麗純善，德藝雙馨，有著真正的淑女才情，豈是尋常艷俗女子可以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