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最近時常做夢,夢的內(nèi)容光怪陸離,但統(tǒng)一的是夢中的他都不是自己的形象。今天的夢他尤其難忘,他化身為一只蝴蝶,在花叢中無憂無慮地飛來飛去。偶然間他飛到了一片小水洼旁,水洼映出了湛藍的天空,他好奇的湊過去企圖看看自己的樣子。
夢醒了,他覺得心中缺了什么東西,說不出的難受。他打算出去走走,從草地上起身,發(fā)出沙沙的聲音。
夜色深沉,唯剩一彎殘月高高懸掛,四周出奇的寂靜,沒有那些大家伙震天的鼾聲,沒有惱人的蟲鳴,甚至沒有風吹樹葉的聲音,平時那些讓柳尋煩噪的聲音突然都消失了。但他感覺更加難受了。
路過池塘邊,柳尋見水面如鏡,不由得邁步上前,俯身看向鏡面,卻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張面孔。在熟悉感的驅(qū)使下,他先看向小的那張面孔。那面孔看上去應(yīng)是碧玉年華,頗為清秀,美中不足的是細看之下有些柔弱。面孔的主人此時正眉毛緊皺,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喊著什么。
突然他聽到了清冷的帶著擔憂的呼喚:
“哥哥,你沒事吧?”
一時間蛙聲、沙沙聲、烏鴉呱噪的叫聲紛至沓來,如鏡般的水面開始波動,將兩副面孔都打散。于是他直起身來,看到了夜空中的繁星點點。微風拂面,好似吹散些什么,柳歸帶著愧疚的表情回頭道:“沒事沒事,你怎么來了?”
少女擔憂之色稍緩,說到:“我聽到身邊有動靜,便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你直愣愣的向外走,不放心你便跟在后面。一路上我怎么叫你都沒反應(yīng),跟丟了魂似的。”
柳尋也奇怪,將夢境的事告訴了柳歸。隨后他輕輕撫摸柳歸的頭贊揚道:“這事是挺邪門的,還要多虧了你的呼喚,讓我從那種狀態(tài)中脫離。”
柳歸的眉頭舒展開來,似有些享受柳尋的撫摸,但還是有點不放心的說:“你這事好奇怪,我是沒什么頭緒,要不我們明天找木老頭問問?”
“那個不正經(jīng)老頭?!”柳尋驚呼,臉色一黑好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太妙的事。
“哥哥你上次這么說他,被他知道后,你的衣服可是連著好幾天都沒法被看見呢。”少女捂著嘴偷笑道。
“別提了,一想到要找他幫忙,我現(xiàn)在就感覺渾身難受。”柳尋感覺額頭多出了好幾條黑線。
但柳歸正色道:“但我們木靈之地也沒有比他更懂的了,你這情況找他準沒錯。乖啊,別鬧情緒,我們天亮就去找他!”少女此時就像一位姐姐在勸導(dǎo)調(diào)皮的弟弟,如果沒有那微微上揚的嘴角的話。
柳尋感覺黑線加深了不少,說到“總感覺你又在坑我,我怎么這么不想去呢?”
少女佯怒道:“妹妹我為了你半夜覺都睡不好,你卻質(zhì)疑我不安好心?不理你了!”說罷便扭頭假裝要走。
柳尋摸不準少女態(tài)度,但想了想少女的話,發(fā)現(xiàn)也找不到反駁的點,只好無奈答應(yīng)道:“好好好,就聽你的,確實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p> 聽到這里,少女微笑著回頭道:“這才對嘛,妹妹我可是真心為你好的。”少女的嘴角更加上揚了。
柳尋感到有些不寒而栗,也不敢張口反駁。這個妹妹啥都好,就是似乎有點喜歡捉弄人,如果她沒成功的話……額,柳尋沒聽說過這種事,他不愿繼續(xù)往后再想了。
木靈之地,位于雍州臨安城旁,是九州大陸三十六福地之一。據(jù)傳這里本來只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樹林罷了,不知何時這里的樹木突然一個接一個的獲得了靈智。他們自稱為木靈族,最討厭的事之一就是被當作是樹妖。傳聞木老頭是其中最早獲得靈智的人。
天微亮,兄妹二人來到一株參天大樹前,柳歸敲了敲樹皮,道:“木爺爺早上好!雖然不知道你現(xiàn)在方不方便,但我哥哥有事想請你幫下忙?!?p> “煩死了!煩死了!臭小子你懂不懂尊重老人?大清早的就來煩老頭子我,知不知道人族那邊有‘一日之計在于晨’的說法?這么好的時間,最適合我這樣的老頭子,用來睡覺!你如果不是快死了,就別來煩我!”古樹中傳來了十分迅速且震耳欲聾的聲音,聽起來極其不耐煩,兩兄妹感覺空氣都在震動。
柳尋剛想開口反駁,少女就發(fā)出了可憐兮兮的聲音:“木爺爺他真的快死了,求求你救救他!”少女聽起來都快哭了出來,可謂是聞?wù)邆?,聽者落淚。
“真的?姑娘你莫不是在消遣老夫?”木老頭有些將信將疑,但少女說的真是太過逼真。他頓了頓,有些拿不準的說到:“那你們先進來吧?!?p> 參天古樹的樹皮浮現(xiàn)出門的輪廓,然后自行向內(nèi)打開。兩人徑直向內(nèi)走,淡綠色的光芒,從看不到頭的上方一瀉而下,樹內(nèi)的空間十分巨大,但幾乎沒有什么裝飾。路的前方有人負手而立,目測身高不過五尺,衣著淡綠長袍,但衣領(lǐng)敞開,露出健壯的胸肌,嘴巴上有一撮泛白的山羊胡,一張瘦臉極不耐煩。
柳歸見狀退到柳尋身后,慫著肩,活像一只受驚的兔子。沒等柳尋開口,木老頭便直接吼道:“我看臭小子你活蹦亂跳的,不像是有事的樣子???耍老夫?那你現(xiàn)在挑吧,選擇一個你想要的死法,我現(xiàn)在就滿足你!”說完,木老頭直接將袖子擼到了胳膊上方。
柳尋現(xiàn)在一萬個無語,明明自己一句話沒說,就挨了一頓大罵,而罪魁禍首正躲在自己背后“瑟瑟發(fā)抖”,他回頭狠狠瞪了一眼正笑得樂不可支的妹妹。
見狀木老頭又不樂意了,罵道:“你個沒骨氣的家伙,欺負女孩子算什么本事,有火氣沖著老夫來!”說罷還抬起手臂,向上彎曲,展示了一下他那發(fā)達的肌肉。
少女費了不少力氣,憋住臉上的笑容,站出來裝作無辜道:“木爺爺,不要怪哥哥,要怪就怪我吧!都是我不好,自作主張夸大了一點點事實,騙了您。您素來日理萬機,這不是擔心您忙得沒心情,不肯見我們嗎?我們可有一段時間沒見了,柳歸我真的很想念您!”少女淚汪汪的,伸出雙手拉下木老頭的胳膊,不停地輕輕晃動。
木老頭聽到這心都軟了,喜笑顏開,大悅道:“好好,老頭子我也很想你??!就知道還是你這姑娘關(guān)心老夫,平時沒白疼你,你想過來隨時都可過來,只要是你,老夫什么時候都是方便的,沒心情見到你也就有心情了。某人身為哥哥能不能向妹妹學習一下……”緊跟著又是一頓數(shù)落柳尋的話,說完后木老頭覺得少了些什么,往空中一抓,抓出一串綠色手鏈道:“來,這手鏈是我用建這里剩下的材料做得,勉強算得上是好東西吧。姑娘你拿著,以后想老夫了靠它就能隨時來?!表槑Ш莺莨瘟肆鴮ひ谎?。
柳尋有一種在風中凌亂的感覺,看到少女一點事沒有,還平白得了禮物,一時間百感交集。
木老頭這鬧了半天,終歸想到柳尋還有事,問道:“說吧,臭小子你有什么事?”
柳尋是真不想開口,但少女捏了捏他的手,給了他一個眼神,示意他不要意氣用事,他只好硬著頭皮用發(fā)抖的聲音把發(fā)生的事說了一遍。
木老頭的表情從無所謂到如臨大敵,臉色深沉的可怕。柳歸有點被嚇到了,就連少女也笑不出來了,他們從未見過木老頭這個表情,幾乎同一時間他們異口同聲道:“我/我哥的問題真的很嚴重嗎?”
誰知木老頭卻哈哈大笑道:“嚇到了!嚇到了!就知道能嚇到你們!哈哈哈……”他邊笑還邊拍手,就差跳起來了。
柳尋覺得今天他的太陽穴真是漲得難受,腦海里有三個問題不停打轉(zhuǎn)。少女捏了一把虛汗道:“爺爺你真是的,這么一把年紀還和我一樣喜歡耍人玩。那我哥到底是什么問題?”
木老頭笑嘻嘻的說:“應(yīng)該是修煉上的事,但不巧啊,這玩意我還真不懂。修煉這么簡單的事,老頭我先這樣再那樣,隨便練練就接近天下無敵了,細節(jié)上的事真沒經(jīng)驗?!闭f完,他擺出一副高手寂寞的欠揍模樣。
聽到這里,柳尋心生一計,心想他怎么也要找回一點場子回來,說到:“老不正經(jīng)你不是自稱無所不知嗎?怎么一點小事都解決不了?”
木老頭一聽就不樂意了,吹胡子瞪眼道:“我只是沒經(jīng)驗,不是沒辦法!隔壁臨安城有我一個朋友,他修煉經(jīng)驗多,你拿著這封信去找他問問吧,我的面子他還是會給的。還有我要提醒你小子說話注意點,怎么和我說話呢?忘了上次的事了?今天我心情好,就不找你麻煩了,但我懶得再和你多說了,送客!”
兄妹倆感覺一陣眩暈,回過神來就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樹外了。柳歸手里多了一串手鏈,一封不知道什么材質(zhì)的信,上署名——張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