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尋拖著殘軀將藍凈搬回家中,在給藍凈的傷口做了簡單的處理后,便倒在了床上。
恍惚間,他似乎聞到了鐵銹的味道,伴隨著全身的炙熱,童年的夏日鉆進了他的腦海中。
不堪回想的過去、未曾解答的疑問、極力避免的結(jié)局,這些被他埋藏在內(nèi)心深處的壞東西,被夢境全部挖了出來。
而現(xiàn)在,夢境帶著它們來敲門了。
“你長大后,想干什么啊?”一個綠色的矮小老頭問他。
金燦燦的太陽高高的掛在天上,柳尋卻感覺那太陽離他很近。因為陽光是如此的炙熱,曬得他幾乎睜不開眼。
他只好瞇著眼睛,不斷的搖頭晃腦,小手不時摸摸這里,再摸摸那里。他堅信如果不這樣做,這些地方將被光線洞穿,這樣他就不是自己了,或許還會死掉。
太陽真是個壞東西。
“柳尋?你怎么了?”木老頭還是和藹的問道。他堅信,小孩子不回話,一定是自己的問題,讓人家感到不舒服了。
畢竟小柳尋能有什么壞心思呢?他才出生四年呢。
而小柳尋則在想木老頭講過的故事: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叫夸父的人。他見不得惡毒的太陽曬死莊稼,曬干小溪,讓土地干裂,讓族人死去。因此,他決定去追逐太陽。
然后他就被太陽曬死了。
這是個糟糕的故事,小柳尋并不想做夸父。
他想,既然夸父失敗了,那他就和夸父反著干,這樣他一定能成功。
夸父是逐日而死的,那他就不去追太陽,追不上干嘛要追?
他要找個陰涼的地方,好好的躲起來,讓誰都找不到他,其中也包括太陽。
這樣還有一個好處,太陽不可能曬到他。
他就能活下來了。
“我大概就是木老頭口中的天才吧?!毙×鴮ふ凑醋韵驳馈?p> 說干就干。他無視木老頭殷切的目光,從地上一躍而起,開始尋找適合躲藏的地方。
樹?不行不行,太陽一點就著。
山洞?不行不行,太陽要是鉆進來了怎么辦?那可就死翹翹了。
轉(zhuǎn)了大半個木靈之地,小柳尋都沒找到滿意的地方。隨后他就看到了木老頭心愛的池塘。
平時木老頭禁止別人來這里,當然他不屬于別人,他是例外。
“禁止?”小柳尋想到這個就來勁了。這意味著不會有什么別的人來找他。
木老頭曾說過:水克火,太陽毫無疑問是火。
只要他往水里一躲,太陽就進不來了。
不過還有一個缺陷:這里是木老頭的地方,木老頭肯定會回來,他要避免木老頭來這里。
于是,他回頭去找木老頭了。
可憐的矮小老頭還不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看到小柳尋回來找他,還挺高興的。
然后他就看到了小柳尋沖著他做鬼臉,用屁股對著他,并不斷拍打,嘴里還發(fā)出“噗噗”的聲音。
木老頭堅信小孩子不會那么邪惡,然后他就聽到了小柳尋絕情的聲音:“你這個不正經(jīng)的老頭,以后別來煩我了!”
他的天塌了。
而小柳尋此時正頗為自得,他剛剛把和木老頭的關(guān)系弄壞了,一團糟的那種。
這樣木老頭就不會來找自己了,哪怕自己就在他最心愛池塘里。
他連忙回到池塘,深吸一口氣,往池塘里就是一跳。
躺在池塘底,小柳尋美滋滋的看著太陽離他越來越近,卻拿他無可奈何的樣子。
就是在池塘里呆久了,有些困。他決定再美美地睡上一覺。
……
木老頭氣得一整天沒想小柳尋的事,直到第二天清晨,他仍在睡夢中。
他的下意識卻開始報警。
平日里小柳尋現(xiàn)在應(yīng)該來找他玩了。
也不知道這孩子怎么長的,竟然比他這個老人每天起得還早。
他揉了揉眼睛,說道:“別急別急,老頭我馬上就起了?!?p> 但回應(yīng)他的只有鳥鳴。
木老頭瞬間清醒了。
“小柳尋!”他開始叫喊柳尋的名字,他渴望得到那熟悉的回應(yīng)。
遺憾的是,這次他連鳥鳴都聽不到了,鳥全被他叫跑了。
他找遍了整個木靈之地,可惜一無所獲。
最后,焦急的木老頭再次來到了他心愛的池塘,他記得小柳尋很喜歡這里。
要是這里還找不到小柳尋,他就從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連個小孩子都看不住的廢物,還是死了算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水中吐著泡泡浮起來的小柳尋。
“吶,木老頭。你看,我躲過了太陽?!毙×鴮げ粩噜闹貜?fù)著這句話。
綠色的矮小老頭抱著小柳尋,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
好熱,好熱,這是躺在木老頭懷中的柳尋,唯一的感受。
明明清涼的水不斷從口中涌出,覆蓋全身,他還是感覺熱。
“你是誰?”那令人厭煩的聲音再度響起。
“好吵!好吵!你能不能閉嘴!”柳尋大喊大叫道,他實在是受夠了這個蠢問題。
這并沒有讓他的感受好多少,反而引得內(nèi)心的炙熱更甚,那火焰即將沖破他的身軀,噴涌而出。
無數(shù)雜亂的記憶開始在他腦中亂串,它們有些發(fā)生過,有些沒有發(fā)生過。
比如他一直留在木靈之地,最后接了木老頭的班,成為了守護者。
這記憶一半是對的,他的前半生確實留在木靈之地了,后一半小錯,這不過是他曾經(jīng)的幻想。
雖然這是虛假的,但這份美好,還是讓他好受了一些。
咔擦!
這記憶碎了。
柳尋痛的有些想哭。
不過很快新的記憶涌了出來,這記憶中沒有他。
奇怪,我的記憶中為什么沒有我?
很快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記憶的主角是他最熟悉的人:柳歸。
他明白這記憶是什么意思了:他死在了淵海。
柳歸得知后沖關(guān)而出,一人一劍屠了整片淵海,完成了李天一也不可能完成的偉業(yè)。
只是柳歸也因此力竭而亡,就倒在他的尸體旁。
不——!
清涼的水開始從柳尋的眼眶中流出。
“不甘嗎?遺憾嗎?憤怒嗎?”他聽到了自己內(nèi)心的聲音。
“你可以將一切都交給我?!蹦锹曇羧缡钦f。
“我——”柳尋有些遲疑。
“你個廢物!想想你的妹妹柳歸!你要死在這里嗎?!”那聲音突然憤怒道。
外面的木老頭,也開始狠狠按壓他的胸膛。
他聽到了自己心臟的聲音,沉重卻有力。他知道,他可以做出那個決定。
“好吧?!绷鴮さ拖铝祟^。
木老頭看按壓無用,徹底撕開了柳尋的衣服。
火焰隨之沖破了他的身體。
他從未感到身體如此舒暢。
他的身軀變得無比龐大,遮天蔽日。
他飛了起來,抓住那顆曬得他難受的太陽,一把捏碎。
他冷漠的眼光掃過整片大陸,然后無情的宣告:
“我是淵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