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外出狩獵的人數(shù)目龐大,大概占了鎮(zhèn)上青壯年的三分之二。
灰熊手下的好手不多,滿打滿算就只有三個,瘦狗算一個,還有一個刀疤臉,也被派遣出來,剩下一個胖子,和灰熊的部分手下一起繼續(xù)留在在鎮(zhèn)子上維持灰熊的統(tǒng)治。
每個人手里都有槍,瘦狗和刀疤臉有兩把,一把手槍,一把霰彈槍,隊伍前進的時候,瘦狗負責走在前面探路,刀疤臉走在最后負責殿后。
想要拿著武器逃跑是不可能的,不說瘦狗槍法如何,在荒原上,沒有方位沒有地圖,跑不了多遠就會被奇奇怪怪的東西弄死。
荒原上的雪正在漸漸融化,這算是個喜憂參半的消息,人們不必擔心被寒風刮走身上的肉,卻要為即將從地底冬眠蘇醒的恐怖怪物而提心吊膽。幸運的話,也能碰上可以吃的東西,當然,吃與被吃的關系取決于誰在戰(zhàn)斗中取得了勝利。
瘦狗手里拿著一張不大的紙片,像是從某本雜志上撕下來的地圖,不過核爆之后地理環(huán)境發(fā)生了極大的變化,這種地圖沒有太大的參考價值。老劉說,從來沒有人能走出荒原,這是一個灑滿毒藥的死亡迷宮,遲早有一天會把所有人毒死在里面。
地圖是殘缺的,瘦狗拿在手里上下左右翻轉(zhuǎn),也看不出自己所在的方位。
其實這張零碎紙片上的文字他根本看不懂。楚江是這么認為的。
刀疤臉從隊伍后面走到前面來,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長得非??植溃c和尚正好相反,他像是得了返祖現(xiàn)象,渾身都是繁盛的毛發(fā),臉上的刀疤像條綿延的山脈,一直延伸到嘴唇下方,缺了一只眼的眼窩深深地陷下去,跟個無底洞似的。走在楚江身邊的一個人說,他敢打賭,那個黑色的眼洞里一定住了只蝙蝠。
刀疤臉的說話聲與他的形象嚴重不符,他奶聲奶氣地問瘦狗:“怎么回事,為什么不走了?”
瘦狗扔掉毫無作用的地圖,“這條路和我印象里不太一樣,我們也許走錯了。”
一直是瘦狗在帶路,刀疤臉沒有責怪他,而是詢問道:“要不要折返回去,我們的口糧可能不太夠,有好些人在抱怨腳快走斷了?!?p> 瘦狗嘆了口氣,楚江還是第一次看見他嘆氣,他說:“原地休整一下,等我差不多找到方向的時候再出發(fā)。”
趁所有人休息,瘦狗走遠探路的功夫,楚江撿起落到地上的紙片掃了一眼,那確實是張地圖,而且是張世界地圖,上面有楚江也許一輩子見不到的大洲大洋。
瘦狗真是個不折不扣的蠢貨,他根本就是在亂彈琴。
再這樣走下去,這群人多半會被瘦狗往死路上帶,然后不明不白地死在荒原上。
但楚江不動聲色,如果現(xiàn)在揭穿瘦狗,勢必會引發(fā)騷亂,到時候第一個死的可能是他自己。
身邊有人拿胳膊肘子搗了楚江一下,把他嚇了一跳,“嘿,你是叫楚江嗎?”
楚江點點頭。
“我叫黃大寶,”那人說,“大家都管我叫大黃?!?p> 這個人楚江好像有點印象,“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黃大寶猶豫了片刻,似乎是在鼓起勇氣,試探著問:“你和劉文是不是......不是我說的,大家都這么說,你是她的......”
這問題前言不搭后語,楚江聽得云里霧里,“誰?你說誰?”
大黃急了,“劉文啊,老劉的女兒,就是和你住一起的......”
原來如此,楚江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探頭探腦的憨傻女人,就是她害得自己好幾天下不來床。楚江不是以貌取人的人,他對外貌并不敏感,但老劉的女兒實在是又蠢又笨,他很難對她產(chǎn)生什么好觀感。
不過有一點必須要糾正,楚江說:“我可沒和她住在一起,她和老劉住在家里。我住在馬棚里,那匹馬都比我睡得好?!?p> 大黃顯然不具有同情心,他一點不關心生活艱難的楚江,在餓殍遍野的荒原上,他竟然只關心女人,他長舒了口氣,臉上綻開笑顏,看得楚江想打他一頓。
“那就好,那就好——?。。。 ?p> 后面這個啊不是大黃發(fā)出來的,雖然楚江很希望他是那個受害者,但大黃此刻正被慘叫聲嚇得愣住,而刀疤臉提著被鋸短槍管的霰彈槍沖到所有人眼前,面對著灰茫茫的大地與天空,一臉茫然地問:
“怎么了,發(fā)生什么了!?”
死一般的沉默,沒有人回答,刀疤臉朝天開了好幾槍,又問:“發(fā)生什么了!”
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一個人顫巍巍地站起來,小聲地說:“有個人不見了?!?p> 不見了?楚江環(huán)顧四周,這附近地勢開闊,沒有丘陵也沒有地洞,雪已經(jīng)化為浸入沙子的水滴,怎么會有人不見呢?
刀疤臉也不相信有人會憑空消失,他用手臂夾著槍,在人群面前巡視了一周,沒有發(fā)現(xiàn)異常,便問:“誰不見了,說清楚點。”
那個人接著說:“我不知道他是誰,只聽到他叫了一聲,”
小鎮(zhèn)上的人彼此不認識也是很正常的事,背井離鄉(xiāng)和流離失所跑到這來的人比比皆是,小鎮(zhèn)上的原住民可能早就死得差不多了。
“不知道?”刀疤臉猛然提高了音調(diào),像只發(fā)情的夜貓,但沒人敢笑他,此時,他正用短管霰彈槍抵住那個人的腦袋,讓他把之前說的話重復一遍。
“我不知道他是誰,”那個人盡量把腦袋偏到一邊,好離滾燙的槍口遠一點,“我只聽到他叫了一聲,然后他就不見了?!?p> “不見了?他媽的不見了!”刀疤臉放下槍,開始踱步,走來走去,思考對他來說似乎是件很困難的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想出了驗證的方法,下達了命令:“快,清點人數(shù)!”
稀稀拉拉的人群毫無紀律可言,前幾次報數(shù)都被迫中止,刀疤臉又發(fā)了一通火,總算搞清楚了人數(shù)。
確實少了一個人。
刀疤臉正試圖破案的時候,瘦狗回來了,他沿著冰雪融水化開的小路不緊不慢地行走,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的危險。
有人叫了一聲:“小心后面!”
瘦狗身后一片凸起的土堆突然發(fā)生了詭異的變化,就像被揭開的鍋蓋,從里面伸出幾只毛茸茸的觸角,要把外面的人拉進去。
瘦狗反應比所有人想象中還要快,楚江根本沒看清他的動作,只覺得他整個人像麻花一樣擰了一周,腰與腿分離似的,極其不協(xié)調(diào)。
他迅速朝身后開了幾槍,擊退了從地下鉆出來的爬蟲,一邊跑一邊大喊:
“是活板門蜘蛛,快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