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解救鐵錘
春節(jié)后的一天,姑父來了,對于姑父,我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情,只知道他是奶奶的女婿,我的姑父罷了。而姑父也并不是很喜歡我,因為他家就有七個大小同我差不多的孩子,而且兩對雙胞胎,一對與我同歲,一對比我小兩歲,還有一個更小的,同果子大小差不多,另外兩個稍大些,家里條件很不好,經(jīng)常需要奶奶爺爺?shù)慕訚?p> 這天,吃飯的時候,姑父說家里的腌菜石頭太小,壓不實,導(dǎo)致一缸菜才過年就有了異味。
爺爺沉思了片刻說:
“那就把樊家留下的小石磨拿走吧,反正也沒用?!?p> 姑父一聽很高興,說他飯后就起身回家。
那時,我并不知道小石磨的傳奇經(jīng)歷,只知道它很獨特,比起家鄉(xiāng)到處都是的大石磨,這小石磨是那么的袖珍,它的紋理是那么的美,我一直把它當(dāng)作我家的一件工藝品,甚至是我過家家的好玩具,在我的潛意識里,它是屬于我的,或者是屬于我的玩具,因為我不知道它具體是作什么的,而且從來沒有看見別人拿它作什么。雖然,它是一件閑物,但是當(dāng)別人要拿走它,而且我將不再見到,那我是不樂意的。就像長在院中的一棵樹,它每天都立在那里,我們已習(xí)慣了在它下邊聊天、納涼,忽然有一天砍伐了,當(dāng)我們一如既往的搬個凳子,準(zhǔn)備納涼時,才發(fā)現(xiàn),樹沒有了,那種心情,就像我對石磨看法一樣,我已習(xí)慣了,當(dāng)我需要它的時候就把它搬到我的小樂園,當(dāng)我不需要時,它就躺在那里,默默地等待我的下次光顧。
聽著姑父急急地要走。我趕忙放下碗,溜出去,把石磨藏到柴禾下面,并用柴禾做了細(xì)致的掩蓋。果然,不一會兒,爺爺就帶著姑父去到放石磨的地方找石磨。他們找了好一會兒,沒有找到,爺爺就喊我:
“黃毛,石磨呢?”
“不知道?!蔽业椭^,和紅柳玩耍,裝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
“就你在玩,你放哪了。”爺爺又問。
“不知道?!蔽乙廊粵]有絲毫改口。
“這放石磨的印記都在,”姑父看著土臺上石磨的印記說,“你肯定藏了?!?p> “不知道?!蔽腋鼒远ǖ卮鸬溃倪@種特工的眼光,反而激起了我的憤怒,我看著他,一臉平靜,心想,我的東西,你管的著嗎。
“這黃毛愛亂扔?xùn)|西,下次找著再背回去。”爺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只好對姑父說。
“就你藏了。”姑父有些失望,但責(zé)備我的語氣更強烈了。
“藏哪了,藏你家了?”我的心中也藏著一種莫名的憤怒,隨著他們一圈一圈地尋找,我的情緒也在上升,直至尋找憤怒的出口。
姑父走過來想打我,被爺爺制止了,我并沒有因為膽怯而后退,蹲下身撫摸著鐵錘,直盯著他氣得有些像豬肺的臉色。
忽然,他的眼睛一亮,對爺爺說:
“把這公雞給她姑媽補補身子,讓下點奶水,沒奶,孩子整夜整夜地哭。”
原來,他又看中了我的鐵錘。鐵錘雖然尾羽還沒有完全長齊,但由于我的特殊照顧,或者說特殊的伙食,它看上去十分強壯,四肢粗壯有力,比成年公雞體格更大,也十分的威武。
“不行!”我大聲說道,“這是我的公雞?!?p> 姑父大概還不知道這是我的寵物,他還在堅持己見。
“黃毛,要不就給你姑父吧,讓你姑媽下點奶水?!睜敔斠矂裎?。
“不行!”我只有兩個字。
“給你姑父吧,讓你姑媽養(yǎng)著,好不好?”奶奶也出來勸我,卻說是送去養(yǎng),我不是傻子,別想騙我。
“不行,誰說也不行。”我斬釘截鐵地說。
“這娃慣壞了.”姑父說。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勸我,我的耳朵好像有無數(shù)只蜜蜂在嗡嗡地叫,他們說什么,我都聽不清楚,我只有一個念頭,今天誰都別想帶走鐵錘。
“啊——”我突然捂住耳朵大喊,聲嘶力竭,這是我小時候撒潑時常用的伎倆,已經(jīng)好久沒用了,甚至都忘記了,今天為了應(yīng)對這特殊的場景,我不得不再次開封。
別說,這一招還真管用,他們先是嚇了一跳,繼而喝令我停下。
“罷了罷了,”姑父擺擺手,終于讓步了,“換一只吧?!?p> 后來,爺爺給他抓了另一只公雞,姑父遺憾的說道:
“這只太瘦了,沒有那只肥,”繼而,還回頭瞪著我說,“把孩子慣壞了。”
此后大概半年的時間,姑父都沒有忘記他的腌菜石,差不多每次來都要提及,爺爺先是找了幾次,后來就推辭說,找到了就給他留著,而我的小石磨也沒有露面,因為我把它藏匿的很好,我知道,一旦露面,那將不復(fù)存在。直到半年后,花匠爺由于身體日漸欠佳,身邊又沒人照顧,因此,決定到遠(yuǎn)嫁的女兒身邊養(yǎng)老,臨走前,他處理了自己的家產(chǎn),有的送人,有的賤賣,爺爺去看望了他,順便帶回了一塊很大的腌菜石,那是花匠爺送給他老伙計的,后來姑父來了,樂滋滋地背走了這塊腌菜石,我的小石磨也算徹底安全了。
在家鄉(xiāng)這個到處都是黃土的地方,一塊腌菜石都顯得彌足珍貴,因為根本就沒有石頭,所有用到的石頭,都是從外地運來的,加上條件所限,所以石頭顯得十分的奇缺,而腌菜幾乎是所有家鄉(xiāng)人冬春必備的菜肴,而對于一個有七個孩子的家庭,那腌菜的重要性可想而知。但是我和姑父屬于兩個世界的人,我的世界充滿樂趣,而他的世界只有生活;我站在他早已經(jīng)歷過的世界,只是那世界早已遙遠(yuǎn),遙遠(yuǎn)到或許他已忘記,而我無法望到他的世界;我們無法理解彼此,正如他無法理解我的童真,我無法理解他的冷漠一樣。我們都沒有過錯,都是在自己的世界努力的人,他在努力的生活,我在努力的裝扮我的世界,就像兩個演員,在努力扮好自己的角色,無論是哪個角,我們都在人生的舞臺上傾情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