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走到半路,蘇盛行突然想起件事來,忙問道,“先生,晚上您還要和南小姐一起用餐嗎?”
肖子涵聞言微征,倏爾眉頭緊蹙,擺擺手拒絕,“先不了?!?p> 蘇盛行松開扶著肖子涵的手,“可是落星居的廚房又壞了?!?p> 肖子涵頓了下,眼神往身后落星居的方向看看,緊接著盯緊蘇盛行,“怎么回事?”
蘇盛行實話實說,“先生您忘了,落星居已經(jīng)很久沒有整修過了?!?p> 肖子涵身旁的氣息一下子降下來,似乎到了冰點以下。
他冷言冷語道,“都怪你辦事不利!趕緊去辦!”
“是,我這就去請南小姐?!碧K盛行如釋重負(fù),腳底抹油一溜煙滑走了。
……
蘇盛行把所有文件攤開放在南晴面前,“南小姐喜歡什么樣的呢?”
南晴眼睛快速掃過一張張精美的結(jié)構(gòu)圖,模棱兩可地應(yīng)付,“不麻煩兩位,簡單隨意就好了。”
肖子涵沖蘇盛行點頭,下巴指指南晴,蘇盛行心領(lǐng)。
南晴快速地想了下,腦中閃過滿園的藍粉盛景,怯懦問道,“庭院的滿天星我可不可留下?”
南晴主動提出要求,肖子涵心中激動不已。
他溫柔地笑著,“放心,會給你留著的?!?p> 那是一種讓南晴眼里布滿星辰的方式,他怎么會不知道呢?
肖子涵不笑的時候總是冷到了骨子里,笑的時候又似有種神奇的魔力,南晴只要看了就特別安心,完完全全信任他。
肖子涵正想給南晴提些其他的想法,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帶著歉意的眼神對上南晴好奇的目光,“抱歉,我去接個電話,你先慢慢看著,有什么問題就找蘇盛行?!?p> 蘇盛行友好地朝南晴笑笑。
肖子涵匆忙起身,一邊快步走向門外,一手輕拍南晴窄小的肩膀,一邊摁通了電話接通鍵。
目送肖子涵出門后,南晴轉(zhuǎn)過頭側(cè)向蘇盛行和善的笑容。
“南小姐,有任何問題您請說?!?p> 南晴面無表情,言語平靜,“蘇秘書,我想請問個問題。”
“您請說?!碧K盛行伸手示意。
“是私人問題,關(guān)于肖子涵的?!蹦锨缇o盯蘇盛行表情的變化。
蘇盛行陡然心中愕然,臉上倒是一絲變化也沒讓南晴瞧出來。
過了半分鐘左右他才回答道,“可以,您請問?!?p> 南晴鄭重其事地問道,“蘇秘書,肖子涵不是普通人吧?”
蘇盛行釋然一笑,“您猜的沒錯。”
南晴冒昧一問,“我可以請問他的身份嗎?”
蘇盛行雙手合十,伸了下修長的十指,生的靈巧的指尖貼在另一只手的指縫間。
他面容含笑,不緊不慢地娓娓道來,“先生呢……曾經(jīng)是翎國陸軍軍士,自九歲起便在軍中歷練成長,十三歲時因為某些原因而退伍。只有在軍中呆過的人才知道,翎國的軍法是不講人情的?!?p> 他話至此處,合十的雙手狠狠握緊,疊合的十指連骨頭都在發(fā)抖。
南晴暫時不敢說話,靜靜等待蘇盛行自行緩沖。
蘇盛行緩了一會兒,柔聲繼續(xù)說道,“在翎國的軍法中有一條,為了保護國家的利益,軍民可以不擇手段。國家利益至上,任何事情在國家利益面前不值得相提并論!所以……在翎國國難當(dāng)頭的時候,生命權(quán)顯得那么渺小?!?p> 曾經(jīng),翎國民眾引以為傲的十二芒星國旗,如今卻顯得越加刺眼,原來都是諷刺。
蘇盛行還沒說完,卻明顯變得頗為煩躁,這個話題讓他很不舒服,又無奈已經(jīng)說了一半必須繼續(xù)下去,“年少時的先生在軍中受過心理創(chuàng)傷,他在戰(zhàn)爭中見慣了人性的泯滅,日夜不停和那些人相處、恭維、討好……強行扭曲了他的性格?!?p> 南晴心底吹過陰冷的寒風(fēng),倒吸一大口涼氣,瑟縮問道,“那他是不是精神上有些問題?”
蘇盛行認(rèn)可地點頭,“沒錯,先生患有精神異常疾病。如果不是靠藥物治療,很有可能他的惡性會占據(jù)他的本性,這會讓他失控的?!?p> 南晴看了看肖子涵剛才坐過的位置,心臟暗暗涌上痛感,“那要怎么辦?”
“服藥治療,而且絕對不能停藥,一旦停藥……后果不堪想象?!?p> 南晴攥緊了手心,“那他不愿意住院嗎?也不肯接受心理治療?”
蘇盛行重重嘆口氣,壓著聲線中的哽音,“先生剛從軍隊里出來的時候只有十三歲,大概也是我剛認(rèn)識他的時候。他十七歲那年,第一次讓我陪他去看心理醫(yī)生的時候,整個人都在發(fā)抖,凳子上坐不住三分鐘。你知道嗎?現(xiàn)實中很多心理醫(yī)生為了治病,不惜去揭開病人心中最痛的傷疤,他們丑惡的嘴臉,真的是讓人惡心極了?!?p> 南晴聽得驚疑不定,“所以斐樂也不知道他在偷偷服藥,只有你知道是嗎?”
“斐樂后來知道了,肖先生已經(jīng)吃藥吃了快十年了,副作用很大,自從我認(rèn)識他后,他的身體每況愈下?!碧K盛行看向落地窗外遠處的群山環(huán)繞的山頭,神色凝重,“他在大學(xué)的四年里經(jīng)??吹侥悖钦娴氖撬罡吲d的時候……我從沒有看到他那么高興,我以為……你的出現(xiàn)……”
南晴能懂蘇盛行想說什么,無奈她很抱歉,“對不起……”
她真的覺得很抱歉,她自己也沒想到原來真實的她已經(jīng)這么糟糕了。
可肖子涵還是沒有嫌棄她,還想著收留她,南晴一想到之前和肖子涵產(chǎn)生的誤會和爭執(zhí),不免心中鈍痛。
蘇盛行一笑而過,“南小姐,我不是想要您的道歉,您并沒有做錯什么,真的……是我們聽了你的故事,很心疼你?!?p> “謝謝……”南晴眼眶熱淚滑落,她無法用言語表達感激,她心里愧疚得很。
說到底,南晴還是覺得她配不上這些人對她的好。
蘇盛行實話實說,“其實,你能陪在先生身邊,讓他愿意接受治療,好好生活,就已經(jīng)很好了?!?p> 他微微笑著,“而且先生他自己想要養(yǎng)好身體,能夠保護你,照顧你,所以……大家的心愿是你們能夠互相依靠,一起努力。”
蘇盛行的話稍稍讓南晴醒悟。
那時她在上海迷失了方向,是肖子涵第一時間把她帶了過來。
縱使之后發(fā)生了一些不太愉快的事,但讓南晴一下子放棄自己喜歡了四年的男孩終究是不可能的。
也許……肖子涵不算是個真正的陽光男孩吧,可他心不壞,總是滿腔熱血地想為南晴做些什么。
蘇盛行笑起來,“我想起先生說過的一句話。”
南晴抬眸,“什么話?”
“先生說,‘鄙人幸識一女,見其一笑,此生甘愿淪陷?!?p> 鄙人……
肖子涵堂堂文科高材生出身,自稱鄙人,究竟是為什么?
南晴,你想過嗎?
南晴的睫毛微動,眸前晶瑩的淚光便沾上睫毛,細小的一顆顆,布得分明。
她盯著蘇盛行,他的眼神真摯無比,蘊含無線暖意,在眸光閃閃的眼中散開。
此時,南晴相信蘇盛行不會說謊,不會拿別人的傷疤去開玩笑。
她真的相信。
南晴輕眨眼皮,眼神落到前方,黑色的長直發(fā)貼在棱角分明,曲線優(yōu)美的側(cè)顏上。
她不知何時又在發(fā)呆,暫時不想那么清醒,想慢慢消化眼下發(fā)生且所知的一切。
南晴鼻尖泛酸,莫名望向門口還未返回的身影,低聲道,“你們真的認(rèn)為……我會是肖子涵認(rèn)定的那個人嗎?”
蘇盛行順著南晴的視線看過去,愈加堅定他的想法,“是的,我們堅信?!?p> 南晴自言自語立下承諾,“若他真心相待,我必真情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