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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翰墨

第五十六章 蟠香寺諸女初相見

紅樓翰墨 翡瑜 3207 2020-06-10 12:02:09

  妙玉初時(shí)并不愿見林黛玉和陸芷瑜兩人,后聽說只是兩個(gè)小女孩,思忖一番,便同意下來。

  她在寺內(nèi)修行多年,并沒有多少朋友,想到索性無事,恰好邢岫煙也在,便請她們一同到內(nèi)室用茶。

  林黛玉見妙玉似乎在收拾東西,便問道:“妙玉師傅是要出遠(yuǎn)門?”

  妙玉神色一暗道:“不錯(cuò),聽說京城牟尼院中,有觀音遺跡和貝葉遺文,家?guī)熞獛е胰フ把?。?p>  陸芷瑜笑道:“那倒是巧了,過幾天林姐姐也要入京,說不定你們還能在京城碰面呢?!?p>  妙玉對兩人并未放在心上,只是隨意的問道:“姑娘也要入京?”

  “家父奉命入京,黛玉也要隨父同行。”林黛玉答道。

  妙玉聽到奉命入京四字后,略微有了些興趣,隨即問道:“不知令尊名諱?”

  “家父姓林,現(xiàn)任蘭臺寺大夫!”

  陸芷瑜補(bǔ)充道:“林姐姐的父親,剛剛卸任兩淮巡鹽御史之職?!?p>  “原來竟是林大人家的千金,倒是失敬了?!泵钣裰皇俏⑽Ⅻc(diǎn)頭,并未將黛玉的身份放在心上,隨后問向陸芷瑜道:“這位姑娘呢,你又是哪家的千金?”

  “妙玉師傅可知道姑蘇陸家?”陸芷瑜問道,看妙玉點(diǎn)頭,她繼續(xù)說道:“我來自姑蘇陸氏?!?p>  “陸家的哪一房?”妙玉脫口問道,問完稍稍有些后悔,沒想到她和陸家會(huì)有交集。

  “陸家長房,家祖安遠(yuǎn)公,祖父秉璋公?!标戃畦ゎH為鄭重的說道。

  妙玉心中了然,陸林兩族都是姑蘇的名門望族,當(dāng)年和她們家也多有來往,如此說來,這兩人和她也算是故交,且陸家長房的公子,當(dāng)年還差點(diǎn)和她定婚。

  妙玉隨后便提高了兩人的接待規(guī)格,重新煮了茶水,招待林黛玉、陸芷瑜和邢岫煙三人。

  妙玉常以茶識人,以此來辨別是否值得相交,因此她等林黛玉和陸芷瑜品過香茗后,問道:“兩位妹妹可喝出是什么茶水?”

  陸芷瑜自幼學(xué)習(xí)品茗技藝,方才觀妙玉沏茶時(shí)霧氣蒸騰,清香四溢,便知道是素有“齊山云霧瓜片”之稱的六安茶。

  六安茶源于齊云山,因其外形像瓜子,呈片狀,故名齊云瓜片,又因齊云山屬六安州,故又稱六安瓜片,早在唐朝時(shí),六安茶就聞名遐邇,李白有“揚(yáng)子江中水,齊山頂上茶”之贊語,及至本朝,六安茶被納入貢茶。

  品嘗過后雖然覺得妙玉沏的茶,和她平常沏的茶水略有差別,但觀其形色,陸芷瑜依然肯定就是六安茶,于是說道:“茶水香氣高長,湯色翠綠,滋味醇厚,茶味干鮮,當(dāng)是御碗佳茗廬州六安茶,從其形色來看,應(yīng)是極品雀舌!”

  六安茶中之冠為銀針茶、雀舌和梅花片,銀針茶僅取枝頂一槍,即茶葉尚未展開的細(xì)小嫩芽;雀舌取自枝頂上二葉之微展者;梅花片是擇最嫩的三五葉構(gòu)成梅花頭。

  陸芷瑜平常接觸最多的便是雀舌,因此對自己的答案非常有信心,于是反問妙玉道:“妙玉師傅,不知我說的可對?”

  妙玉頗為贊賞的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cuò),正是雀舌!”

  隨即又問道:“你可能喝出是什么水?”

  陸芷瑜聽妙玉如此問,就知道妙玉對茶道研究極深,沏茶素有十分茶七分水之說,沏茶時(shí)茶性必發(fā)于水,八分之茶遇十分之水,亦十分,十分之茶遇八分水,則八分。

  她常聽陸璟說起江南的文人雅士對茶水的追求,沏茶之水,用山水為上,江水次之,井水為下。

  故而文人雅士素來追捧如趵突泉、惠山泉、虎跑泉、玉泉山泉等有名的泉水,但山泉不可常得,江水不可長飲,他們又嫌棄井水俗氣,故而他們轉(zhuǎn)而追求如雨水、雪水、霜露水等無根水。

  陸璟曾對她說過,這些無根水的品質(zhì),并不一定強(qiáng)于井水,但因其采集難得,而文人雅士素來喜愛追求,這種與眾不同的東西,因此江南的文人沏茶,常以無根水為最佳,實(shí)則只是他們的精神追求,于茶水品質(zhì)而言,并沒有什么高下之分。

  但為了健康考慮,陸璟讓她沏茶時(shí),還是要常用井水,此刻陸芷瑜喝出妙玉沏的茶水,和她平常所沏不同,便試探性的問道:“可是雨水?”

  妙玉聞言,頓時(shí)來了感興趣,問道:“你可否嘗出是哪年的雨水?”

  “不能!”陸芷瑜搖頭道,心中卻有些后悔剛才喝了那么多茶水,若是去年的雨水,豈不是很不健康。

  “那你是如何品出的?”妙玉繼續(xù)問道。

  “我也只是猜測,妙玉師傅的茶水,和我平常所沏的茶,微有差別,所以我才猜測應(yīng)該不是尋常之水!”陸芷瑜說道。

  林黛玉久不在江南,不知道江南文人雅士飲茶用水的習(xí)慣,此刻聽兩人的對話,感到有些困惑,水已經(jīng)融入茶味,難道還能喝出水質(zhì)不成,不過她倒覺得,妙玉用雨水沏茶的行為,甚為雅致。

  妙玉對陸芷瑜的回答略感失望,她本以為遇到一個(gè)知己,不想陸芷瑜只是猜到的。

  不過她對陸芷瑜也多了幾分認(rèn)可,陸芷瑜能品出不是尋常之水,就可見其家學(xué)不凡。

  于是妙玉解釋道:“這是我特意采集的今年春上的雨水,這是最后一壇!”

  陸芷瑜想到每年冬天,有不少人都會(huì)來玄墓山,采集梅花水,儲(chǔ)存起來用來泡茶,便問道:“妙玉師父這也有梅花水嗎?”

  妙玉淡然中有些自傲的說道:“自然,我最愛梅花雪水,每年都有采集,去年采集的花蕊上的雪水,一直被我埋在地下舍不得吃,若是以后能再相見,我就用梅花水招待你們?!?p>  陸芷瑜突然有點(diǎn)明白,哥哥讓她來見妙玉師傅的用意,妙玉應(yīng)該就是哥哥常說的氣質(zhì)高潔,不容于世的高人雅士吧!

  她隨即笑道:“妙玉師父果然性情高潔,竟然還有這種雅興,可惜我們來的不是時(shí)候,賞不了漫山的梅花。”

  “你們即便是冬天過來,也賞不了梅花?!泵钣衤曇羟謇涞馈?p>  “這是為何?”林黛玉問道。

  “梅花開時(shí),這里不說人山人海,就是每天來賞梅的人也是極多,哪里還有賞梅的興致?!泵钣耦H為不屑道。

  她素來看不上那些附庸風(fēng)雅的人,賞梅要么獨(dú)賞,要么三五人共賞,要賞其意,而非觀其形,而有些人偏偏是為了賞梅而賞梅,毫無意境可言。

  林黛玉點(diǎn)頭認(rèn)同道:“妙玉師父說的也有道理,若是人人爭先賞玩,就辜負(fù)了梅之高潔,也失了賞梅的意境!”

  陸芷瑜受陸璟影響,對妙玉和黛玉的說法,頗為不認(rèn)同,她覺得少數(shù)人的陽春白雪,固然意境高雅,然而曲高和寡,難覓知音。

  不過她也沒有反駁兩人,因陸璟常教導(dǎo)她,與朋友交往時(shí),最忌諱將自己的觀點(diǎn)強(qiáng)加到朋友身上,要多給彼此一些空間。

  陸芷瑜隨即將注意力放到邢岫煙身上,雖然接觸時(shí)短,但她對淡然平和的邢岫煙很是喜歡,于是稱贊道:“邢姐姐舉止言談,也是超然如野鶴閑云,你和妙玉師父做鄰居,倒是高山流水覓知音,相得益彰!”

  邢岫煙淡然笑道:“妹妹說笑了,我和妙玉師傅做了十年的鄰居,所認(rèn)的字都承妙玉師傅所授,妙玉師傅對我實(shí)有半師之宜。”

  “我不過教你認(rèn)得幾個(gè)字罷了,終究還是你的心性使然?!泵钣駥π厢稛煱藏殬返溃浑S性的性格很是喜歡,便常和邢岫煙來往。

  “原來如此,怪不得邢姐姐也是如此飄然淡雅?!标戃畦ばΦ?。

  妙玉隨后指著林黛玉和邢岫煙道:“說起來你們兩個(gè)也算是親戚,她的姑母就嫁到了京中的榮國府中。”

  林黛玉聞言,有些驚訝,隨即想到大舅母出身姑蘇邢家,便問道:“邢姑娘莫非是大舅母的內(nèi)侄女?”

  看邢岫煙點(diǎn)頭,黛玉笑道:“我竟不知原來咱們兩個(gè)還有這層關(guān)系,如此說來,能在此相聚,也是緣分!”

  邢岫煙聽林黛玉自報(bào)身份后,便知道林家和賈家的關(guān)系,不過她并未說出此事。

  此時(shí)聽了妙玉和黛玉的話,便笑著回道:“我常聽家父說起林大人,只是初時(shí)不敢確認(rèn)林姑娘的身份,便未相認(rèn),林姑娘勿怪?!?p>  林黛玉還未說話,陸芷瑜便笑道:“這倒是巧了,我和林姐姐是表姐妹,邢姐姐和林姐姐也是沾著親的姐妹,以后咱們就是好姐妹了?!?p>  一來她比較喜歡邢岫煙淡雅的性格,二來她最近對交朋友這件事分外有熱情。

  林黛玉調(diào)笑道:“你這繞來繞去的,也難為你能說的這么清楚?!?p>  隨后四人又說了一會(huì)話,林黛玉和陸芷瑜兩人便從妙玉處告辭離去。

  陸芷瑜見到陸璟之后,將邢岫煙和黛玉是親戚,妙玉要入京的事都告訴了陸璟。

  陸璟對邢岫煙的為人處世倒是頗為欣賞,對于妙玉入京之事,他略一思考便想明白其中的因由。

  妙玉的師父帶妙玉入京,拜見觀音遺跡和貝葉遺文是假,避禍才是真的,他剛才只是稍加打聽,便已然知曉了妙玉的處境。

  妙玉如今年芳十六七歲,出落得飄逸出塵,宛如仙子,只是妙玉居于寺中,平日里難免拋頭露面,被一些進(jìn)香的世家公子看到,他們便常來糾纏妙玉。

  妙玉清高孤傲,并不愿理會(huì)這些人,久而久之,那些世家公子對她們師徒便多有刁難,甚至不乏有威逼利誘之事,她們自然無法在蟠香寺繼續(xù)待下去,故而要以此為借口進(jìn)京避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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