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白連去請了赤裳,一路上將上次他在沉秋谷中毒一事細說。只言他余毒未消,氣急攻心,回來之后雖然毒已除,但是落下的損傷一直沒有得到調(diào)理,又為了各樣的瑣事和未與的傷勞心勞神。
赤裳打著哈欠,酒還沒醒,一路幾乎是被拖過去的。反正殷瞬那小子時不時的犯點呆的,吃錯了藥也是情理之中,她也沒當回事兒。
只是,摸到脈象的時候,她忽然有一種就沒醒的感覺。喂了自己半瓶醒酒丸,敦促著宿白去把閉關(guān)煉丹的琊樓拖出來。
琊樓出門時很不高興,一股子焦味兒順著煙飄出,不知道又折損了多少名貴藥材。
聽聞殷瞬病了,莫玄一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偷跑了出來,看著她和別一笑雙雙苦悶的坐門外的石階上。取出嘴里叼著的狗尾巴草,敲了敲她的頭,“瞬兒怎么樣了?怎么忽然之間就這樣了?”
“什么叫忽然之間?明明他一回來就這樣了吧?!?p> 莫玄一輕輕搖了搖頭,坐到了她旁邊。其實應(yīng)該說是在他去的時候就已經(jīng)這樣了,當時他只說什么余毒損害尚未恢復(fù),也不知怎么會弄得如今這境地。雙手撐著臉,回過頭看了一眼緊閉的門,上一次這陣仗還是宿……算了,還是不提的好。
呆坐了一會兒,里面什么聲響也沒有,他實在無聊,偏過了頭,“喂,你聽沒聽過一個傳聞,八極殿出大亂子了?!?p> 宿白心里咯噔一下,八極殿不就是殷子休的地兒么,忙問,“發(fā)生什么事兒了?”
“八極殿的姜舛,三界之內(nèi)通緝一個叫什么休的玩意兒,我已記不清楚了。不過……你知道這玩意兒干什么了么?”
別一笑舉起了手,“我知道我知道,他殺了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十余人,傷了他師傅姜舛,可以說是心狠手辣第一人了?!?p> “不可能!”宿白怎么也不信他們嘴里的話,狼大外表有多冷,心里就有多熱,他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的。一定是和那個陣眼有關(guān)系,一定存在什么誤會。
莫玄一看著她的反應(yīng),有些詫異,這才想起來那就是陪著她幾百年的哥哥啊。一起長大,又這么護著她,怎么可能會接受其實他是個欺師滅祖、迫害同門的玩意。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你要知道,有些人和事,都是會變的。”
別一笑雖然不知道是在說什么,可是覺得十分有道理,跟著點了點頭,“對!”
“對個屁?!彼薨咨钗艘豢跉猓八俏腋?,我哥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彼o緊的盯著他,就像當初的宿微一樣,明明什么都沒做,明明他也是受害者,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沒有多少人真的在意傳言是不是真的,卻要親手將它推得更遠。
莫玄一讀不懂她的眼神,只乖乖的閉好了嘴,不再提這件事。
門一直未開,再加上霍清夢,四人兩兩一組守在這里,兩個時辰輪換,等候著里面的消息。
次日凌晨,門才緩緩打開。琊樓靠著門框,疲憊中夾雜著些許絕望。
宿白抱了一件披風,披在了他的身上,往著門縫里看了一眼,赤裳把自己埋在了書堆和紙張之間,嘴上叼著毛筆,臉上甚至還沾有不少墨漬。只能見到殷瞬的床鋪,并沒有看見人。從這形勢來看,情況并不理想,甚至比她當日的還要嚴重,她有一瞬間的懷疑就是莫玄一做的了。
琊樓什么也不說,推開了想要攙扶他的手,緩緩地走出了門,看方向應(yīng)該是正德殿。許是找元齊商量去了,宿白也不過問,繼續(xù)候在門外。
而千里之外,也并不大太平。
尚氏府中有傳言,說新婚夫婦感情不和,結(jié)婚了幾日,不宿在一個房間就算了,就連吃飯也都是分開的,著實怪異。
這事兒從尚府傳到了李府,新婦歸寧時,尚卿然也并沒有受到什么好臉色。其實他也不在意,他無權(quán)無勢、只是個閑散公子,李夫人心里不喜歡他也是情理之中。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李義卓的臉色也不大好。這門親事是他和自己父親二人決定的,不管是李未與還是尚卿然向家中提出的退婚請求也都被駁回,二人回來之后,便倉促的舉行婚禮,可是兩位老人卻都似乎心事重重。
尚卿然早知道這門親事沒有表面的簡單,只是目前的人力得到的消息有限,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也未與商量著,要不要戲演的更加逼真一些。
只是殷瞬一走,李未與這身子忽然便松垮了許多。尤其是歸家后腹上的傷嚴重了許多,甚至開始發(fā)臭絞痛,整日里動也不能動,只能躺在房里。
李未與身子骨不好,這一日里往她倆院里來的人可多了,其間多由她二妹李鳳謠照料著。喂飯、擦身子、甚至如廁都是她幫襯著,偶有休憩也都是同閑的發(fā)慌的尚卿然搭話。
他有一種對她莫名的抵觸感,說不清楚是什么感覺,每次聽她喚一聲“姐夫”,就感覺背后汗毛豎立,雞皮疙瘩掉了一地。還是先看看書吧,書中自有清凈地兒。
李鳳謠端著水倒在了花圃中,端著盆子坐到了他旁邊,一把奪過他的書,“姐夫,姐姐傷成這樣,你應(yīng)該親近守著些啊?!?p> 尚卿然看著自己的論劍心要被她手上的水沾濕,心里一陣疼,這書挺貴的還。也只能強忍著笑了笑,“是是是,你說得對,能先還我嘛。”
李鳳謠將書背在了身后,“我不!你拿了書,便不肯想著姐姐了?!?p> 尚卿然收回了選在空中的手,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腿,“我是個糙人,我在里邊只會給你們添麻煩不是,我也是希望她快些好不是。”
“好吧那?!崩铠P謠遲疑著把書還給了他,看著他專注的模樣,湊過去看了一眼,全是無聊的咒語,不知道寫的什么,“姐夫,你這看的是什么?”
“練劍的書你應(yīng)該沒興趣?!?p> 李鳳謠點了點頭,順手抽出了他腰間的劍,仔細打量著,“姐夫,你們尚家的劍好奇怪啊,能不能給我看看你們怎么用的?”
“我怕傷到你,先還我吧?!闭f著,和善的笑了笑,伸出了手。
李鳳謠跳下凳子,往后退了幾步,“姐夫你給我看看我就換給你?!?p> 尚卿然短嘆一聲,似乎明白了自己為啥不喜歡她,好煩一姑娘啊。也不追她,念咒,那劍便自己飛回了他手中。他干脆收了書,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關(guān)好了門窗。
可能他就喜歡那種淡淡的女子吧,尚卿然想起了宿白。其實她也不是冷淡,只是懂得冷熱之間的分寸,所以,才招人喜歡。
想她了,寫封信。
從帶回來的箱子中翻紙筆時,看見一個錦盒,封條上寫著“尚卿澗贈”。原來這是他二哥送的,當時聽聞李義卓酷愛書畫,特地讓人把所有的畫全帶過來。誰知道他完全不搭理自己,也就一直堆在了這里。
打開盒子,展開畫,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畫為尚氏所在的云舒城景,以尚氏為中心,雖然畫沒有完全畫下云舒城全景,但是畫甚至詳細到了每一座房子。只是,尚氏府中竟然盛放著一種他從未見過的赤色花卉,說不清的妖冶詭秘。
這畫似乎有深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