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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善惟惡

無善惟惡(總敘)

無善惟惡 筠深無妄 4811 2020-11-22 21:32:17

  寧白再次驚醒。

  此刻,他頭上冷汗涔涔,不住地喘著粗氣。從他那雙疲憊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他已經(jīng)快撐不住了。

  每晚,寧白都會做一個奇怪的夢:夢中,一個黑影無處不在,能看到的,只有無邊的黑海??罩酗h浮著碎裂的鏡子,每一塊鏡子上除了自己還是自己。鏡子中的自己一臉陰森,譏笑地看著他,那種笑,比其他任何的笑都要驚悚駭人!

  寧白坐了起來??赡?,他永遠不會忘了那黑影,令人發(fā)指的黑影。那可以算是他的心病!

  夢的最后,無數(shù)黑影猛然朝他沖來,穿過寧白的身體。當穿過他身體的那一刻,黑影的臉便會無比清晰——根本就是寧白的臉,毫無血色,雙眼紅的發(fā)黑,面部猙獰……

  他捂著臉,欲哭無淚。因為他馬上又要入睡,這是誰都無法阻擋的。每晚,寧白都要做三次這樣的夢。每次醒來的時間完全相同,恐怖得讓人頭皮發(fā)麻。

  第一次醒來:兩點十九分

  第二次醒來:四點十三分

  第三次醒來:五點二十三分

  這些時間是固定的,寧白曾經(jīng)想過不睡覺,可結(jié)果就是把夢境變成現(xiàn)實。

  就是產(chǎn)生幻覺。

  果不其然,寧白沉重的倒了下去。他雙目緊閉,身體內(nèi)氣血翻涌,似乎在經(jīng)歷一場注定沒有結(jié)果的磨難……

  ……

  1996年2月19日。寧白前往上海談生意。

  飛機降落前,他遠望著剛建好的東方明珠?;蛟S這個名字和他當時的處境十分相似。寧白好似能感受到,自己的前途一片光明,自己的未來將是無限精彩!

  回首過去,他寧白也不過就是一介草民,但是,他憑借著自己的努力,創(chuàng)立了自己的公司,有了自己的資產(chǎn)。隨著身價越來越高,他為自己感到驕傲。

  但寧白的野心遠不止于此,他要成為首富,全國身價最高的人!他要俯瞰眾生,他要用金子打造自己家中的一切,無論是誰都不能阻擋他前進的腳步。但他現(xiàn)在,就是一個身價幾百萬的小型富翁。

  飛機降落,寧白走出機場。一輛最高配置的勞斯萊斯駛過來,停在了他面前。司機問道:“是寧總?”

  寧白點點頭:“是,是我?!彪S后,他小心翼翼地踏上了這款勞斯萊斯。車行駛到一家高檔酒店,寧白下了車,隨司機進入酒店,來到一個專屬包間。一進門,就看見一個長有輕微絡(luò)腮胡的男人,臉上帶著一個眼鏡框純金的墨鏡。

  寧白擠出一個笑容:“吳總?我是寧白。”說著,寧白伸出手。

  吳迪連看都沒有看一眼,直接說道:“嗯,我知道了。”

  寧白的笑容僵在了臉上,伸出的手也懸在半空。他對這個吳迪可謂是沒有一絲好感。寧白收回了他的手,找一個座位就坐了下來。隨后說道:“吳老板,我們來談?wù)勥@次合作的要點吧?!眳堑袭Y聲甕氣地嗯了一聲。

  寧白再次僵住。

  無可奈何的他把合同擺在桌面上,吳迪簡單的看了幾眼,把它撇到一邊,自己拿出一份合同給肖睿,說道:“寧白,我希望你好好看看這個,對你的未來有好處?!?p>  寧白捧起來看了看?!肮巨D(zhuǎn)讓協(xié)議”這幾大字首先映入他的眼簾。寧白再也忍不住了,頓時火冒三丈,狠狠地把那份協(xié)議書摔在桌子上。吳迪驚訝地看著寧白,一臉的不可思議。隨后,驚訝的目光變成了狠厲。吳迪從嘴里甩出一句話:“讓他滾?!彼氖窒铝⒖堂靼琢藚堑鲜鞘裁匆馑肌F渲袃蓚€保鏢架著寧白,將他帶到人煙稀少的犄角旮旯,一人一拳招呼在臉上,寧白倒在地上,他支撐著身體,怒火已經(jīng)侵占了他的神志。正巧,兩名保鏢拿出了匕首攥在手里,寧白紅了眼,飛身撲向其中一名保鏢,那人呆住了,寧白乘機奪過他手中的匕首。

  噗——

  寧白狠狠地將匕首刺進了其中一人的胸膛。他站起來,憤怒地盯著另一個人。那人撒腿就跑,寧白再次飛撲,將那人也殺死了。

  ……

  砰——

  吳迪使勁地砸了一下桌子:“廢物!你們都是廢物!”說完他氣沖沖地走出酒店。到了外面,他發(fā)現(xiàn)天空變成了無盡的灰,瀝瀝拉拉的小雨從天上掉下來。吳迪仰望天空,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寧白就在不遠處盯著他。

  一道驚雷閃過,驚醒了吳迪,他回過神來,獨自一人走向涼亭。寧白跟上吳迪,他也不免起了歪心思。這時的吳迪,拿出一包雪茄,獨自一人在涼亭吸著煙:“就一個小小的寧白能有多大本事?等我毀了你的一切吧!”說完,他把手中的雪茄猛地往后一扔。

  正好砸中寧白。

  “毀了我的一切?”寧白冷聲說道。這是他的底線,最不能容忍他人踐踏的底線,他亮出了匕首。吳迪慌了,大聲喊道:“你不能殺我!你會坐牢的!你會——”不等他說完,寧白朝著吳迪猛地刺去。

  ……

  嘩——

  寧白從床上驚醒。脊椎很疼。他覺得自己的日子快到頭了。滿頭白發(fā)已經(jīng)奪走了他原先帥氣的容顏,現(xiàn)在的臉上滿是褶皺,他已經(jīng)79了。

  按理來說,他已經(jīng)醒了三次,不應(yīng)該再有困意了。這次很特殊,一絲困意涌上心頭,這種困,是死里逃生的疲憊。寧白眼神朦朧,黑色的眼球失去了光澤,蒙上了一層讓人恐懼的濁灰。

  他苦笑了一下,用不著閉眼,又睡去了。

  ……

  2001年4月13日。寧白從號子里出來,他也有了濃密的長發(fā)與胡子。他感受著陽光,細膩的陽光照在他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他第一次感到無比的幸福。

  寧白回到家中,他的妻子留下一封潦草的信,早已沒了人影。但寧白并不生氣,他早已看淡了人世冷暖。

  他走到鏡子面前。

  笑了笑。

  寧白刮掉了自己的胡子,隨后圍著屋子轉(zhuǎn)悠了一圈,他想起了自己的公司?;蛟S,公司已經(jīng)倒閉了。寧白想。但他并沒有感到悲傷。在號子里,他可沒少打架,甚至還失手殺了人,也正因此,寧白被關(guān)到了2001年。不知不覺中,寧白已經(jīng)來到了他的公司。奇怪得很,公司沒有倒閉。他吃了一驚。隨后便大踏步地走了進去。到了他以前的辦公室,寧白發(fā)現(xiàn)里面有人。他闖了進去,端坐在里面正是自己的心腹:原先的副總裁,趙凱。

  趙凱看清了來的人是誰后,眼神中露出了不善的目光,隨后又以極其冷峻的話語說道:“寧白,公司已經(jīng)到我名下了,你趁早走吧!”

  寧白先是一愣,隨后又露出了吳迪臨死前那猙獰的神態(tài)。他的好勝心被再次激起,他的殺心在此刻展露無遺。

  “威脅我?公司到你名下了又如何,大不了把你殺了就是!”寧白走到桌前,隨手拿起了一把鋼尺,“怎么樣?”

  趙凱有些被嚇住了。隨后,他咬了咬牙,站起身,把座位讓給了寧白:“寧總,您坐。”寧白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趙凱,不愧是我的心腹??!”寧白特意強調(diào)了心腹兩個字。

  趙凱沒有說話。

  兩人都沉默著,眉心之間殺意翻涌。

  到了晚上時,寧白在樓下立定,他在等。等那個即將丟掉命的人。半晌,趙凱來了。他穿著一身黑色的運動服,戴著口罩和墨鏡。登時,趙凱看到了寧白,滿臉的驚愕。

  寧白笑了一下,很明顯,他早就料到趙凱會來。趙凱見狀,面部猙獰了起來。他拿出了一把匕首,朝著寧白沖了過來。寧白不慌不忙,掏出一把槍對準了趙凱,后者停下了腳步,呆視著寧白。

  “把刀放下。”寧白冷淡地說道。趙凱默默放下了手中的匕首,隨后舉起了雙手。

  “把刀踢過來!”

  趙凱沒辦法,把匕首踢到了寧白腳下。寧白撿起匕首,笑了一下,這種笑是嘲笑。隨后他扣動了扳機。趙凱心頭一緊,心跳好似漏跳了一拍??山Y(jié)果與卻事實相差很遠。趙凱沒有死。槍也是假的。寧白揮了揮手中的匕首,把槍模扔在了地上。

  “背叛我?”寧白陰冷的臉色中顯出了一絲殺意。趙凱咽了咽口水。他后悔了。樹枝折斷的聲音傳進了寧白的耳朵里,他眉頭突然一皺:有人!

  “跟我來。”他冷聲說道。趙凱哆哆嗦嗦地跟了上去。他知道,今天他必死!走到一處靜寂之地,沒有人,也沒有攝像頭?!笆菚r候該動手了!”寧白想著,嘴角不禁微微上揚,露出了魔鬼班陰冷的笑容。他停了下來。趙凱在后面嚇了一跳。

  “給你一次機會,你還會背叛我嗎?”寧白轉(zhuǎn)過頭。

  “不會不會!我愿誓死追隨您!”趙凱激動了起來。

  寧白走向他,一步,一步。趙凱愈發(fā)緊張。“好!”寧白的話好似在他耳邊炸響。

  隨后,一把匕首刺穿了他的身體。趙凱軟綿綿的倒了下去他的眼神中充滿不甘與憤怒,這次他真的后悔了。

  “啊!”一聲驚呼,引起了寧白的注意。他朝著聲音源頭跑去。一條人影略顯慌張,正在逃亡。寧白可不管誰是誰,加速跑去,將那無辜的人一刀刺死。隨后,他要完美的處理尸體。

  ……

  寧白的身體一陣翻涌,他醒了,便很平淡地坐了起來。他想看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睛已經(jīng)失明了。他苦笑了一下,走出了家門。正值冬季,外面冷得很,靜得出奇,天邊已經(jīng)泛起了一絲魚肚白。

  冷風刮在寧白身上,像是用刀割的。失明的滋味當然不好受,寧白感到腳邊一滑,笨拙的身體隨之倒了下去,他想爬起來,卻怎么都起不來了。他就像一只岸邊的魚,使勁掙扎,卻難逃一死。

  ……

  2013年5月23日。肖睿的公司越發(fā)壯大,他的身價超過了百億。屬于他的致富之路上充滿了邪惡,哪怕是自己的兄弟,他也會毫不猶豫的出賣他。如今的寧白儼然成為了一個為了名利可以除掉一切絆腳石的人,他有錢有權(quán),也很滿足于這種生活,但在這同時,他也失去了一顆純凈的心?,F(xiàn)在的寧白49了,那高大的身形顯得成熟穩(wěn)重,一頭微白的亮發(fā)卻顯得寧白更加年輕。他走到自己公司的地下室。地下室中有一口鐵爐,爐子中還有燒化了的鐵水。

  寧白推開了地下室的門,一個中年男子被綁在了椅子上?!皩幇祝阌斜臼職⒘宋?,別折磨我!我告訴你!你的奸計是不會得逞的!還想收購我的公司?呸!”那中年男子見寧白來了,立刻破口大罵。

  寧白笑笑,閉口不言,揮揮手,那中年男子便被放了下來。

  “你干什么?以為放了我就行嗎?我不吃你這一套!”寧白沒有理會,再次揮揮手,一群人被帶了上來,中年男子一驚,那正是他的家人們!

  “扔下去?!睂幇字噶酥笩F水的爐子。中年男子眉頭一皺,他張張嘴,卻什么也說不出來。

  “動手?!睂幇装逯樥f道。一家六口,就這樣被寧白殺了。他自己卻很不以為然,他已經(jīng)麻木了,對任何事物都是如此。

  晚上回到家中,寧白有些頭疼。因此,他早早睡去了。他做夢了:夢中,一個黑影無處不在,能看到的,只有無邊的黑?!?p>  幾乎是一夜之間,寧白的頭發(fā)全白了。

  ……

  “大爺!您醒醒!您醒醒!”

  寧白清醒過來,聽出了一個小伙子在呼喚他,他干咳一下,顫顫巍巍地坐了起來。

  “大爺,您沒事吧?”那小伙子急聲問道。寧白搖搖頭,又咳嗽了一下。

  “我送您去醫(yī)院吧?!闭f著,寧白感覺自己好像被背起來了。他連忙說:“小伙子,不用了,你先放我下來?!睂幇赘杏X自己回到了地面。他又說:“謝謝你啊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肖睿?!蹦侨撕唵蚊髁说卣f道。

  “哦,肖睿。你是個好孩子,你不用帶我去醫(yī)院,就聽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不會耽誤你太長時間的。”肖睿聽后點點頭,但是寧白看不見,只是自顧自得說了下去。

  “這從前吶,有一個人。一開始,憑借著他的才干,自己在這社會中闖出了自己的一小片天地。起初,他以為自己可以做好任何事,但畢竟年少氣盛,少不了沖動,受不了別人的威脅,因此,他殺了人,進了監(jiān)獄?!?p>  他頓了頓接著說道:“在獄中,他知道自己犯了錯,處處忍讓里面的人,但他一再忍讓,那些人就一再侵擾。最后,他才明白,這世間沒有好與壞,沒有善與惡,有的只是人心。他反抗了,性情從此大變。出獄后,他變得和壞人一樣,無惡不作,殺人,防火害的人家妻離子散。起初,老天沒有懲罰他,知道后來,他才明白,老天對他的懲罰就是在一條錯路一直走下去,沒有機會回頭。他變成了殺人惡魔,十足的混蛋?!?p>  當說到這里時,寧白咬了咬牙,露出了對自己的痛恨。他呼吸了兩口空氣,將自己的不適感驅(qū)散一些,咽了口口水,接著說道:“當他年邁體衰后,身邊的人紛紛背叛了他,他也知道,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他想悔悟,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孩子,你記住,這世上,沒有絕對的善,只有永恒的惡,沒有絕對的惡,便只有永恒的善?!?p>  肖睿皺了皺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哦,你回家去吧,我應(yīng)該沒事了?!睂幇讚纹鹕碜?。

  肖睿嗯了一聲,想也沒想,直接回家去了。

  寧白無奈地笑了笑,轉(zhuǎn)過頭,瞎了的眼睛中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黑影,周圍的場景也變了,變成了夢中的場景!他先是震驚,隨后那種恐懼便釋然了:他已是將死之人了。

  想到這里,寧白笑了笑:“來吧!”

  黑影沖了過來。

  寧白閉上了眼睛。心頭一緊,寧白陷入了無邊的黑暗,沉重的身軀驟然倒下。他笑著,這一世最后的笑容。

  天漸漸亮了,路上的人漸漸多了,云不見了,雪花卻掉了下來,一片一片。

  一股冷風吹來,將空中的雪卷起,再次帶向空中。白皚皚的一片,改在地上,薄薄的,輕輕的。老樹的枝丫脆得不堪一擊,被風刮斷些許。

  沒有人注意到路邊犄角暴斃的人,畢竟,他們的時間,很寶貴……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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