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賦異稟的泯疾只用了兩年。
而就在他突破之后的不久,大戰(zhàn),爆發(fā)了。
大水即將漫過不周山,再這樣下去,陸地將不復存在!
修為通天的風伏羲召集陸地上的各路妖王,向黑龍王泯惶發(fā)起挑戰(zhàn)。
期待已久的泯惶早就做好了準備,欣然應戰(zhàn)。
那一仗打得天昏地暗,七天七夜不眠不休,可仍舊分不出勝負。
而另一邊,泯疾來到了昆侖山。
他成龍的消息現(xiàn)在還沒有傳入敵人耳中,明面上只有泯惶一人是真龍。
利用這一點,泯惶派他突襲風伏羲的大本營。
只要風伏羲回救,哪怕是離開一瞬間,戰(zhàn)場的天平就會向龍族傾斜!
泯疾星夜兼程,秘密潛入昆侖山。
他著急,著急為兄長解圍,但更著急另一件事。
“小希?!?p> 昆侖山就在眼前,一聲驚恐的尖叫吸引了泯疾的注意。
“救命?。 ?p> 熟悉的嗓音扣住了他的心弦。
是她!
不敢再猶豫,泯疾一翻身,朝呼救的方向俯沖下去。
有一只怪物正在襲擊幾個人類,泯疾在其中看到了風里希的身影。
轟!
已成真龍的泯疾對付萬年以下的妖怪就是舉手之勞,僅僅一拳就結(jié)果了它。
“小希!”泯疾沖進逃過一劫的人群,興奮地抱住風里希。
妖宣泄情感的方式就是這么直接,喜歡就親近,厭惡就攻擊。
兩年不見,她瘦了,眼眶微微內(nèi)凹,原本粉撲撲的臉蛋如今有些泛黃。
顯然沒少受苦。
“阿疾?”風里希第一眼沒有認出他來,下意識掙開他的懷抱。
“嗯,是我!”
“你沒死?兩年前大哥跟我說你已經(jīng)……”
泯疾一愣,隨后想起了風伏羲那天的話。
“別再讓我看到你?!?p> 可能他是為了斬斷妹妹的念想,就說出了這樣的話吧。
說到底,現(xiàn)在我們是敵對方吧。
“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泯疾干笑道。
他突然發(fā)現(xiàn),當立場不同的時候,即使是曾經(jīng)的好友之間,似乎也沒什么話題了。
風里希顯然也是如此:“感謝你出手相助……近來可好?”
語氣是如此的生疏,甚至比第一次見面時還要“客氣”。
“嗯,很好!你呢?”泯疾趕忙回答。
找到了話頭就可以接著聊下去了啊。
說到這里,風里希神情暗淡了下去。
泯疾不知所措,他知道自己踩雷了。
兩年暴雨,平原淪為湖泊,山谷變成孤島。洪水猛獸四處作亂,人類居無定所,顛沛流離。
這樣的生活,再怎么昧著良心,也說不出哪里好啊!
“那個,不想說就算了?!鳖D了幾秒,泯疾補充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p> 明明是安慰的話語,說出口后卻顯得蒼白無力,甚至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覺。
風里希低著頭,沒有語言。泯疾也不好再開口。
兩人就這么沉默良久。
終于,風里希再次打破沉默:“你走吧。”
“什么?”泯疾不解,“為什么?”
“別讓我再見到你?!?p> “不要。”
泯疾不想走。
熬過了枯燥的兩年,好容易有了這一刻的重逢,怎么可能就這么離開?
“走吧?!?p> “不要!”
“你走!”風里希背過身去,手指著東方——泯疾來的方向。
泯疾從后面抱住風里希:“小希,你且聽我說。陸地要毀滅了,就算是風伏羲也不能阻止這一切。你跟我回去,回龍宮,做我的妻,我去給你找天材地寶讓你永生不滅,這樣我們……”
啪!
清脆的耳光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在泯疾臉上,也把他從幻想中打醒。
“我,已經(jīng)是大哥的妻?!毖劾锾顫M的是漠然,“請龍族二公子自重,趕緊離開!”
夢醒時分永遠是最痛苦的時刻,原本的“不可能”在人為的臆想下鍍上了“可能”的偽裝。
當這層脆弱不堪的外殼被揭開時,露出的往往是直擊心靈的痛苦。
尤其是對于曾經(jīng)傻傻地守護這空殼的人而言……
泯疾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龍宮的,只是聽說他的出現(xiàn)引起了風伏羲的暴怒。
這讓泯惶抓住了機會,一舉重創(chuàng)了風伏羲和與之同行的妖怪大軍。
風伏羲當真是一代人杰,被抓住了破綻還能聚力反撲!
戰(zhàn)爭勝利的代價是泯惶斷了一角,手下的精銳幾近全滅。
鰲古扶著遍體鱗傷的泯惶,在水族子民的歡呼聲中回到龍宮。
整片海洋都沉溺與勝利的喜悅之中。
數(shù)十萬年的夙愿,終于看到了盡頭,這怎么能不令人興奮呢?
泯疾親自出門迎接:“大哥!叔公!”
“喲!好小子!”即使身負重傷,泯惶還是那么英氣逼人,臉上掩蓋不住勝利的喜悅,“這次多虧了你呀,現(xiàn)在只需靜候大海的波濤吞噬那群可笑的蟲子……咳咳!”
鰲古道:“龍王,療傷要緊啊,其他瑣事暫時交給二公子吧?!?p> “大哥,這里有我,您趕緊去歇息?!?p> “嗯啊,交給你了?!?p> 目送大哥和叔公離開,泯疾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泯疾很羨慕大哥。
無論什么時候,大哥永遠在笑。那是一種自信到自負的笑,是勝券在握的笑。
有著具體追求的大哥是真正的君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哪怕是背下違背天道的罪孽,也絕不會讓他的子民失望。
這一點,泯疾自愧不如。
被這樣的大哥稱贊,令徒有天賦,卻碌碌無為的他感到慚愧。
那日風里希趕他走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每每想起,心都會絞痛不已。
“12年,12年就可以改變這么多么?”
過去的一千年里,泯疾的生活可以用四個字來概括,單調(diào)、枯燥。
那時的他也幻想著,自己有朝一日也能成為像父親和大哥那樣,有追求,有擔當?shù)木酢?p> 而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自己變了,變得自私起來,變得貪婪起來。
他不適合做君王,大哥看走眼了,龍宮上下都看走眼了!
人類和妖在一起?天大的笑話!
可明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為什么在聽到小希成家的時候,心會痛呢?
“年紀輕輕的整日走神可不好啊。”是鰲古回來了。
“叔公?!便补Ь吹匦卸Y,“一千年了,不年輕了?!?p> 這位叔公的輩分比他高了可不止一星半點,自然不得怠慢。
“好了,都是自家人,就別來這些見外的。”除了教訓人的時候,鰲古還算是和藹可親,“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叔公多慮了,我這是高興……”
“胡說?!?p> 姜還是老的辣,泯疾的異狀,鰲古全部都看在眼里。本來希望他自己走出來,現(xiàn)在看來,放任不管會適得其反。
所以才有了這一問。
“惶兒這些年為了龍族振興殫精竭慮,疏忽了你的感受。但你躲不過老夫的眼睛。”
相處了那么久,泯疾知道,鰲古嘴上這么說,其實心中已經(jīng)有了底。
他了解叔公,就如叔公了解他一樣。
鰲古嘆息:“不說也罷,大概是你在人間經(jīng)歷了些什么,才會讓你有如此執(zhí)念。你隨我去個地方?!?p> “去哪?”
鰲古沒有回答,背著手不緊不慢地走出宮殿。
泯疾見狀趕緊跟了上去。
鰲古帶著泯疾穿過深不見底的海溝,跨越噴涌著橘紅色巖漿的海底火山,在泯疾明顯感覺到水溫趨近冰點時才停下。
深海海底幾乎沒有光線,哪怕是泯疾也看不清一臂外的東西。
不過從水流中可以感受到,面前是一個開闊的海底盆地。
“叔公,這里是?”
“藏寶之地?!?p> “藏寶?”
“你自己看看吧?!宾椆耪f完,拿出一個“球”。
下一刻,伸手不見五指的海底竟然被點亮了!
“此乃先祖煉化的秘寶,夜神珠,有顛倒晝夜之能?!?p> 泯疾咽了口唾沫,不是因為夜神珠,而是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
視線所及之處,整片海床,堆滿了五光十色的法寶!
因為夜神珠的出現(xiàn),它們都散發(fā)出炫目的光輝。
“這些都是原生神祗遺落的東西,先祖花了三千年,前往世界各地搜集了這么多。可以說,整片海洋的財富都存放在這里?!?p> “整片海洋!”
“先祖命老臣守護這里,如今已有三十萬年之久了?!宾椆牌降卣f。
三十萬年,哪怕對于下界五族中壽命最長久的妖來說都是一個遙不可及的數(shù)字!
“那您帶我來是有何指教?”
鰲古沉默片刻,道:“惶兒,可能命不久矣了,老夫……”
“不可能!”泯疾一把抓住鰲古的衣領(lǐng),“大哥天生霸主,怎么可能區(qū)區(qū)幾千年就與世長辭?”
“惶兒天賦不及你,修為也還不算高,原本短時間內(nèi)成龍無望?!?p> “怎么……”
“然而,他急功近利,選擇了‘捷徑’?!?p> “‘捷徑’?那是指什么?”
“他自斷龍尾,祈求者先祖賦予他龍角!”
“什么?自斷龍尾?”
難怪大哥在龍宮都不怎么現(xiàn)真身,原來是自斷了龍尾!
“可龍尾是我族命根,失去了它還能存活嗎?”
“有真龍之氣護著,你大哥總算吊著半條命。然而,現(xiàn)在龍角折斷,就再無回天之力了。”
泯疾情緒亢奮:“不對,不對!一定還有辦法,大哥不會這么輕易死掉的!我現(xiàn)在就去找他,跟他一起想辦法!”
說完,他轉(zhuǎn)身欲回龍宮??墒潜祸椆艔暮竺嬉话炎プ?。
“沒用了。有辦法的話老夫豈敢隱瞞?”
枯瘦的手腕仿佛有萬鈞之力,泯疾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