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纖塵本就是套近乎想打聽事才會住在老婆婆家的,反正已經給了銀子,她就直接像邪氣所指的方向趕路了。
清野望仙嶺是周氏的地盤,而一想到周家,她就又不得不想起周暮與寧君如的茍且之事。
心情變得更差了…
這人心情一差,本就氣場清冷的顏纖塵,更加顯得冷漠了起來。
那指引的氣息在她剛入城沒過多久就斷了,顏纖塵心底暗叫不好,果然,是因為那容器支持不住通體又重新變得透明了起來。
顏纖塵無奈,只得重新步行,打探消息。
此處,正好是入清野的必經之路,不知是因為天色已晚還是別的什么原因,這里并沒有什么人氣。
寬闊的沙土路邊,只有些孤零零的野草零零散散的繁殖著,地上細小的砂石被風吹的滾動,而風低低的從那古樸而厚重的拱門吹過,響起了一陣嗚咽似的聲音。
這高大的城墻上,全是飽經了風霜的痕跡,蜘蛛網似的裂痕已經爬滿了石墻,夜色中,這灰突突的高墻,顯得有些壓抑。
那頂頭上,是一個布滿灰塵的粗糙的木牌,字寫的龍飛鳳舞——黑風城。
顏纖塵嗤笑一聲,這陰森森的地方,果然擔得起這個名字。
這里滿是沙土,風一刮,更加是撲面而來,叫人只能瞇著眼睛。
顏纖塵走了進去,竟是一個人也沒有。
她本就愛干凈得很,現(xiàn)在滿身塵土,更加想找個地方住下,快速梳洗一番,可走了半天,竟發(fā)覺這里并不是沒有人,而是什么也沒有,分明是個荒地。
原來是座廢城。
可這光禿禿的一片,也太廢了吧?
又是一陣風起,似乎有什么東西被吹的翻滾,那聲音響了一會兒,借著月光,她瞧清了那聲音的來源,是個紙燈籠。
她徑直朝前走著,終于瞧見了些建筑的痕跡。
像是在盤子里撒下了一把石子,這些低矮平房的布局實在太過于稀疏,而且大部分都已經老舊非常,住不得人了。
難道這座小城里真的一個活人都沒有嗎?
剛這么想著,像是為了驗證顏纖塵的問題,一陣腳步聲響了起來。
很輕微,隔的也不近,若不是顏纖塵實力尚佳,定捕捉不到這聲音。
聽足音,應當是個成年人,而且步子小而碎,估摸著還是個女子。
顏纖塵停下了腳步,雙手環(huán)在胸前,靜候那人出現(xiàn),可是那足音卻也隨著她的停下而停下了。
顏纖塵冷哼一聲,又繼續(xù)走了起來,不過這次,她的步子放緩了許多。
感受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她猛地轉過身來,正好對上那不知所措的身影。
是一個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不過,那女子似乎并不是慌亂被發(fā)現(xiàn)了,因為她正一臉興奮的盯著眼前的顏纖塵,像是在看什么獵物一般。
“不長眼的東西?!鳖伬w塵冷斥一聲。
因為很明顯,這并不是活人。
那女子的長發(fā)亂糟糟的,身上的衣服也是亂糟糟的,一只眼睛已經沒了,只留下個血糊愣噔的空洞,后腦勺像是被什么東西碾過,缺了一塊,一張嘴咧出一個機械的笑容,死死地盯著顏纖塵。
似乎是自己這副樣子沒有嚇到她,她咧著的嘴角頓時塌了下來,不過她并未失落多久,就又看著顏纖塵,道:“你看見我的眼睛了嗎?”
說罷,指了指自己缺了塊的右眼。
顏纖塵并沒有理她,轉過身去就走了。
那女鬼似乎第一次遇到這樣既不害怕又不理她的人,頓時呲牙咧嘴起來,出現(xiàn)在了顏纖塵正前方,叫聲凄厲,“我的眼睛呢!”
顏纖塵脾氣從來就不算好,手一揮,靈氣凝聚,頓時那女鬼就變淡了許多,也發(fā)不出聲響了。
她本不欲多言,卻突然想起了什么,回頭問道:“你可想保住魂魄?”
那女鬼點點頭,一改方才囂張的氣焰,淚眼婆娑的點點頭,但是眼眶中流出的血淚倒顯得更恐怖了些。
顏纖塵打了個響指,那女鬼的身子終于沒再繼續(xù)變淡。
她懶懶的問,“這里可還有活人?”
那女鬼邊發(fā)抖邊搖搖頭,驚恐的看著顏纖塵。
“這里是怎么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的?”
那女鬼張了張嘴,好像說不出話來,她怯怯的走上前,看顏纖塵沒有說什么,便穿過了她的身體。
眼前那荒蕪的景色驟然改變,雖談不上有多么繁華,但也是歲月靜好,歡聲笑語的樣子。
顏纖塵只看到了這一瞬,她回頭看著那漂浮著的魂魄,挑眉道:“報復?”
那女鬼使勁點了點頭。
因為即將魂飛魄散,她的身影又淡了幾分。
顏纖塵取出一只瓷罐,放在了地上,那女鬼感激的看了顏纖塵一眼,便鉆了進去。
她四下環(huán)顧,想再捉只能說話的上來問問,卻發(fā)現(xiàn),這周圍居然干凈的很。
這就不大尋常了。
她凌空一躍便上了純鈞,俯瞰了一會兒,終于有了收獲。
在這小城的中間,竟是有一處氣派些的府邸,而那府上,沖天的怨氣遠遠看去,像是一團黑云籠罩在四周。
顏纖塵一秒都沒有遲疑,直接在那府邸門口跳下,澎湃的靈氣在體內流轉,就要推門進去。
從那宅子的細節(jié)之處就可以發(fā)現(xiàn),這戶人家在當?shù)亟^對非富即貴。
且不說高高的門檻和門口兩座鎮(zhèn)宅的石獅子,那紅瓦與屋檐都是用金粉描了邊的,做足了氣派。
而那中間的牌匾上赫然兩個大字,木府。
可謂是藝高人膽大,顏纖塵這直接推門進去的架勢,倒像是回自己家一樣。
銅環(huán)扣響,朱門輕開。
眼前的景象,就如同再正常不過的人家,婢女匆匆忙忙的端著些茶水瓜果去自己家主子的房間服侍,前庭,一個粗布麻衣的中年人正在掃地,大家各忙各的,井然有序,根本沒人看見門口進來了人。
明明是再普通不過的人家,但卻和屋外頭陰森森的樣子形成了強烈的反差,顯得詭異又瘆人…
顏纖塵什么也沒做,就這樣走了進去,那些人好像也看不見她。
這傳統(tǒng)的布局使得顏纖塵很快能找得這家的主人,但是她卻被另一陣聲音吸引了過去。
好像是在后廚。
“你個鬼東西,跑這來做什么,難不成是要偷東西嗎!”
一個粗聲粗氣的中年婦女的聲音響起,本就難聽的嗓子再配上這樣潑婦罵街的架勢,實在令人難受。
顏纖塵走了過去,一個約莫五六歲的小男孩跪在地上,正被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責罵,一邊胡亂罵著粗鄙之語,激動處,還一邊用手使勁的掐上幾下。
那孩子穿的并不算很差,可身上的衣服明顯小了,緊繃繃的,而且像是洗了許多次,顏色都泛白了。
他跪在地上,死死的咬著嘴唇,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就是沒有反抗,好像已經習慣了似的。
顏纖塵的眉心已經擰成一團,繼續(xù)看了下去。
她轉身朝廳內走,想看看這主人家的樣子,沒想到,移步換景,本來一大早的景象,驟然成了晚上。
而眼前,正是主人的臥房,一名約莫四十多歲的男子,正斜臥在一名年輕女子的大腿上,閉目養(yǎng)神。
那女子生的膚白貌美,雪白的紗衣露出了半個香肩,眉目之中皆是嬌滴滴的樣子,應當是妾室。
她正輕柔的給那男子揉著太陽穴,還一邊柔聲問道:“二郎,這力道如何?”
那男子舒服的呻吟了一聲,那聲音直叫顏纖塵打了個寒顫…
“還是倩兒會服侍人啊?!彼]上眼,感嘆一聲。
那女子低頭一笑,聲音軟糯,叫人覺得酥麻,“哪里,是二郎喜歡倩兒,才覺得倩兒千般好萬般好呢?!?p> “哈哈?!蹦悄腥寺犃?,大笑一聲,直接起身,猛地摟緊那倩兒的腰肢向床上一撲,那香艷的場景讓門口的顏纖塵尷尬非常。
這時,卻突然聽到門口有人急急忙忙趕了過來,“老…老爺,不好了…不好了?!?p> 那小廝真是倒霉趕上了這么個時候前來打擾。
果然,那男人氣的抓了個瓷枕就吵門口扔去,怒吼道:“沒死人別打擾我!”
門口的小廝嚇得急忙跪在門前,顫聲道:“回老爺,正是要死人了…”
門被大力推開,那男子面色潮紅,衣衫不整,幾乎是氣得要打人了,怒喝道:“誰?”
“回…回老爺,是三姨娘發(fā)了高熱,快要不行了…”
那小廝幾乎是閉著眼睛說出來的,聲音小的像蚊子叫似的。
房內,又是一聲嬌滴滴的聲音,還帶著幾分委屈,“二郎,若是姐姐有病,不如先去看看她吧。”
那聲音說是要他看,可語調之中分明全是勾引。
明顯,那男人揮了揮袖子,不耐煩的道:“我又不是大夫,找我做甚!”便回房,關上了門。
那小廝聽了,嘆了口氣,眼中盡是同情,退下了。
顏纖塵跟著他走著,來到了一個偏房。
說是姨娘,卻是連下人住的都不如,院子里一個伺候的都沒有,只有一個小孩,不聽的接著涼水進進出出,正是白日里的那個孩子。
小廝攔住那孩子,低聲道:“我已經幫你問了,平白自己落的一身腥,老爺不會來的,你們自己想辦法吧。”
說罷,又嘆了口氣,作勢要走。
那孩子拉住了小廝的袖子,哀求道:“你幫幫忙,請個郎中來好不好。”
小廝無奈的嘆道:“這個時候了,上哪兒請啊?!?p> 那孩子面露慍色,眼神中是不符合他年紀的狠辣,在夜色中,十分慎人。
他沒再求人幫忙,而是轉身進屋。
房內的陳設簡陋的叫人心寒,床上的被褥也是破破爛爛,躺著名渾身是汗的女子,眼神已經不清明了。
那孩子的聲音分明是顫抖的,“娘,你不要睡,等等我?!?p> 說罷,擰了個濕毛巾,撘在了女子的額頭上,轉身就跑了。
那孩子一路狂奔,原來是跑到了洗衣服的地方,一位侍女正在搓衣服,顏纖塵定睛一瞧,不正是先前那瞎了眼睛的女鬼嗎?
“小玉姐姐,”那孩子幾乎是撲跪在那女孩的腳邊,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求求你救救我娘吧!”
那女子也是驚了,嚇了一大跳,連忙俯身將他扯了起來,“小少爺,您怎么可以跪我呢,這…這成何體統(tǒng)?”
那小男孩諷刺似的扯了個笑容,道:“哪有我這般窩囊的少爺?”
小玉聽了,心中很不是滋味的嘆了口氣,“是不是沒吃的了?我去給你拿些來?!?p> “不是不是!”小男孩抬頭,扯著她的袖子,“我娘病了,求求你給她找個大夫吧!”
那侍女眼中閃過了一絲動搖,為難的說道:“這…”
“我娘快死了,求求你了!”小男孩再次跪倒在地,這一次,小玉沒有阻攔。
她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猛地一跺腳,“你切莫喧嘩,不要叫別人知道!”
說罷,便拉著小男孩的手,再安慰的摸了摸他的頭,“你好生守著你娘,我從后門出去,千萬不要叫人發(fā)覺了?!?p> 男孩使勁點了點頭,兩個人這才分頭。
他又接了盆干凈的水,輕手輕腳的坐在那已經病入膏肓的女子身邊,為她擦拭。
那女子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緩緩的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