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陣。
弘予換上一身還算帥氣的輕甲。
皮潑和帳渾兩兄弟也披掛起來,戴上特大號頭盔,威風凜凜。
黑貓和白貓并不太有興趣打仗。事實上。她們倆還沒完全接受弘予。還是一身寬袍長袖站在弘予身后。黑貓有點不耐煩地抽著煙袋。
洗旺不停地跟黑貓白貓使眼色,才算鎮(zhèn)住這倆傲慢的主兒。洗旺自己則站在弘予貼身的一側,就像保鏢一樣。
但洗旺沒想到,弘予嘴上稱他為“部下”,上了陣,卻摟著洗旺的肩膀,問自己剛才托大的話有什么不妥。
洗旺大概能猜出來弘予葫蘆里賣的什么藥,笑笑說,老弟,你想看我們血盟團的本事,也不至于一下子給我們出這么大的難題吧?
弘予擺擺手,說還是我打頭陣,我跟甘渡可是老相識啦!
說著,弘予就跨上了戰(zhàn)馬。
號角吹起。
精靈們之間的戰(zhàn)爭,有種不成文的儀式。即是在雙方擺開陣勢之后,最先不是打仗,也不是談判,也不是主將單挑,而是斗號角。雙方都按照各自文化的特點吹動號角,哪邊把另一邊吹的節(jié)奏給打亂,吹跑調了,算是“號開得勝”。
弘予也是第一次見到精靈之間戰(zhàn)爭的大陣仗,不禁嘖嘖稱奇。并且非??酥谱约簺]見過世面的雙眼,保持平視望向對方的軍陣而不是左右顧盼。
號角還在吹,弘予納悶怎么吹這么長時間的時候,突然對陣的雙方,軍陣都從中間分開,形成一條通道。弘予本來騎馬站在軍陣的正中,這時也不得不側身避開。
弘予回望一眼,從軍陣中間的通道里,緩緩駛出一輛“花車”。
花車?
弘予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開玩笑的嗎?打仗的時候,推出的不是戰(zhàn)車,而是花車?
弘予再往對陣看去,對面也緩緩推出一輛花車。兩場當面鑼對面鼓地,把花車推向中間的戰(zhàn)場。
弘予猜測,難道這是某種羞辱對手的方式?那這也太花哨了吧?而且這么做對打仗又有效果呢?
這時,雙方的號角聲的較量告一段落,雙方都停了下來,這時,只聽一聲鼓響,雙方的花車,都從車內,上升出一個平臺。平臺上各有十幾個精靈少女,身著盛裝,花枝招展,各擺造型,立于臺上。
斗舞?
弘予尷尬的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忙抓緊了鞍頭,回頭看了一眼洗旺。
洗旺聳聳肩,低聲道:這是精靈們,幾千萬年以來戰(zhàn)爭的殘留儀式。因為精靈們都共享同一個祖先,所以每當發(fā)生爭斗都會用一定的祭祀儀式來知悉先祖。哪邊的軍隊更師出有名,其舞姿一定更加優(yōu)美堅定。從“舞斗”上分出勝負,就能避免從“武斗”上產(chǎn)生傷亡。
弘予一聽,這不是扯淡嗎?在巖石監(jiān)獄的時候,死刑決斗的時候……弘予仔細回憶了一下,雖然死刑決斗之前沒有斗舞,但還是有獄卒和罪犯在不約而同地大聲吼叫,甚至一度讓自己受到了明魘。
弘予撓撓頭,洗旺看出弘予的不屑,補了一句:誰讓精靈在第一紀元那么少呢?
弘予想了一下,也對,精靈們數(shù)量那么少,生育率又低,有些精靈甚至幾萬年都不孕育下一代,百萬年才有幾個子女,如果動不動就打仗死幾個,那么這種永生的種族,早就滅亡了。還是有效生命想得開,壽命短,那就多繁殖嘛!
這時,洗旺身后的白貓捂著嘴笑了一下,偷偷指著因為隊列分開而距離比較遠的黑貓說:黑貓曾經(jīng)也夢想成為一個戰(zhàn)爭舞女呢!
弘予聽了,往右手邊一看,果然黑貓正盯著花車上的戰(zhàn)爭舞女們出神。黑貓突然回過頭來,看見白貓正在對著自己笑,做出了一個很兇的表情。結果白貓笑的更厲害了。
弘予托著下巴:那這個斗舞大概要持續(xù)多久哩?我什么時候才能上陣呀?
洗旺面露難色:這說不好。畢竟這是精靈們從第一紀元保留下來的繁文縟節(jié),跳的時間,有長有短。短則一刻鐘,長則……
弘予:長則?
洗旺:幾百年。
弘予:哈?這不……
洗旺:你別急,幾百年上千年這都是極端情況,反正精靈們不吃不喝上萬年則照跳不誤。這種情況,自從有精靈征召人類參與戰(zhàn)爭之后,就逐漸有了改觀。并且,從第二紀元到第三紀元之間的一個重大改變,就是人類少女可以擔任戰(zhàn)爭舞女。那么人類是會餓會渴會疲倦的。雙方的爭奪點并不是在持久上,而是在精美上。
弘予琢磨了一下,是這么個道理。再說了打仗之前,有這么個熱場,倒也對雙方提升士氣,也有不錯的促進效果。看著自家的姊妹這么婀娜多姿,舞蹈蹁躚,又怎能不激發(fā)起士兵們昂揚的斗志呢?
想著想著,音樂突然響起。
弘予四下找不到樂隊,猜測八成是在花車內部。
戰(zhàn)爭舞女在音樂的律動下,開始舞蹈。
音樂用文字不好描述,舞姿用筆墨不好展現(xiàn),但歌詞可以。
弘予正看得出神,身邊突然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聲音:想知道她們在唱什么嗎?
弘予一低頭,赫然看見孤淞站在自己的身邊。
弘予:孤淞大哥!你怎么來了?
孤淞:聽說你來前線了,身為大哥怎么能不來見一面!
弘予:哈哈。
孤淞:能聽懂嗎?
弘予:聽起來,好像是精靈語,但我精靈語也就會那么幾句,所以也聽不懂。
孤淞:聽不懂也不打緊,她們唱的是麥卡尼那語,是第一紀元古精靈語的一種,或者說是那個時代的通用語。
弘予:這么說,大哥你能聽懂嗎?
孤淞:我雖然不會說,但聽懂是沒問題的。
弘予:那她們都唱了些什么?
孤淞:我方唱的是一首古曲,名叫《河水》。在古代,姊妹江其實是一條極其寬闊的大河,名曰河水,直到第二紀元才逐漸因為泥沙淤積,才改道分流成為兩條河,改成了現(xiàn)在的名字。這首古曲,就是在歌頌河水。背后還有一個凄美的愛情故事。
弘予:愿聞其詳。
孤淞:
河水其清兮,可以滌我衣,
我衣有佩兮,美人相貽。
河水其濁兮,可以沐我足,
我足有胝兮,主人相使。
河水其泛兮,可以載我船,
我船有楫兮,友人相翊。
河水其枯兮,可以埋我骨,
我骨有隙兮,家人相祭。
弘予默然。
孤淞繼續(xù)念叨:對方在唱的,也是一首古曲,不過好像有一些變化。容我聽上一聽……
孤淞:確實是《月升》。
孤淞:
守護之月,一落一升,
是一季度,海潮迭更,
其時也,草長鶯飛,萬物繁榮。
榮耀之月,一起一伏,
是一月度,海風反復,
其時也,花開鹿走,自然強盛。
輝煌之月,一明一隱,
是一日度,海浪退進,
其時也,樹倒虎死,終于永恒。
弘予:好像對方的歌曲,從含意上比我們要勝上一籌。
孤淞:怎么說?
弘予:雖然我們唱的是與本地切實相關的河水,也有非常深刻的歸屬感與使命感,但總的來說,還是以一種主觀視角,個人的立場,去評判大世界。而對方的歌詞,是從三個月亮起興,贊嘆時間滾動流逝,堅定而勢不可擋,河水流域再寬廣,河道再改變,河名再更迭,也如時間一般,最終更改不了,向前與到海的命運。
孤淞:嗯……有點意思,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估計這一仗是非打不可了。
說著,陣前一陣呼嘯,弘予忙望向前方,只見對陣將士們各自斗志昂揚,摩拳擦掌。
反觀我方,則有些猶豫,面面相覷。
弘予:打與不打,先看主將單挑吧。
弘予說著,縱馬而出,一騎孤塵,朝兩陣中心而去。
孤淞還想攔下一把,但沒拉住,說的話也被淹沒在馬蹄聲中。
弘予騎馬經(jīng)過花車旁邊,花車上的戰(zhàn)爭舞女們舞斗失敗,紛紛體力不支,垂頭喪氣,跌坐在花車頂部平臺上。這時,她們看見,從己方戰(zhàn)陣,孤零零地奔出一匹戰(zhàn)馬,馬上端坐一位少年,戰(zhàn)爭舞女們紛紛趴下來,從花車上往下看這位敗中逆行的騎士何許人也。
弘予被這些濃妝艷抹的女精靈和女人類盯得心里發(fā)毛,索性回避她們目光,繞了個弧線,驅馬來到花車之前。
戰(zhàn)爭舞女也一個個轉移位置,或臥或坐,或立或伏,來到花車前端,盯著弘予。
弘予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雙雙眼睛從背后盯著自己,像一根根針,從背后插向自己。弘予想擺脫這種不適感,非常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到對面的戰(zhàn)陣。
突然,弘予感覺到,對方戰(zhàn)陣的目光,也如一根根針朝自己扎來。弘予一下子接收不了這么多的信息,身體有點承受不住,噗地一口血從嘴中吐出,差點兒從馬上跌下來。
一瞬間,這個小伙子有點后悔干嘛要強出頭,裝這個大頭蒜?在巖石監(jiān)獄,拉多隕石山,還有一路之上,這種感覺一直伴隨著自己,今天突然受到幾千人的注視,實在屬于越級的強人所難了。
弘予強打精神,在馬上坐正,心氣兒反而又上來了,心說,事已至此,無可挽回,都是自作自受,剛才自己所說的,河水終究會匯于大海的話,猶在耳旁,爭口氣呀!
弘予心中運氣,調動全身的能量來仔細分辨那些錯綜復雜的視線之針,逐漸地掌握了一種把紛繁雜亂的氣息,全部條理清晰地分門別類的能力。
也就是在這一瞬間,弘予無師自通地掌握了在水榭大陸上,至關重要的一種能力,也是控制魔法首先需要的能力——
巫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