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萱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人,這位和自己做了三年同桌、七年好友的人,此時的樣子看起來竟那么讓人覺得陌生。
是,劉飛揚對她確實很好。
上學那會兒,他會在凡萱來不及吃早飯時幫她從小賣部帶面包,在凡萱上課走神時提醒她認真聽講,發(fā)覺凡萱內心當中的自卑時不斷給予她肯定......
細算起來的話,那些好遠遠不止劉飛揚剛剛所說的那些,自己記得的以及在記憶里已經慢慢淡忘了的,加起來數不勝數。
可是......
可是這似乎并不能說明什么。
劉飛揚的下一句話緊接而來:“凡萱,連其他人都看出來了,你難道毫無察覺嗎?”
凡萱瞬間僵在座位上,她感覺自己眼前似乎彌漫起了一團煙霧,讓她看不清周遭的同時也理不清此時心中的紛亂情緒。
她張了張嘴,卻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服務員正好過來送餐,一盤盤精致的西餐上桌,沙拉、牛排、意面......擺了整整一桌。
凡萱突然想起了什么,猛然側過頭,目光落在了放在自己座位旁邊的手機上。
解鎖時,凡萱才發(fā)覺自己的手都在顫抖,她盯著顯示正在通話中的屏幕,點了掛斷鍵。
電話很快又響了起來,凡萱毫不猶豫地掛掉,再次響起來時,凡萱雙手并用把手機關機了。
重新抬起來頭看向對面時,劉飛揚正若無其事地用叉子攪著意面玩兒,好像剛剛發(fā)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不對!
凡萱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可劉飛揚的那些話擾亂了她的思緒,她找不到深感奇怪的源頭在哪里。
“飛揚......”凡萱不知該說些什么,她不可能聽了劉飛揚說的那些話后還能無動于衷,可要向劉飛揚確認他是否真的喜歡自己她也問不出口。
“飛揚,我很感謝從認識你以來默默為我做的這一切?!狈草媾S持著表面的平靜,將那些怪異的感覺先拋到一邊,“但我覺得,你對朋友一向很好,所以我從來沒有多想過,也沒有感覺到你對我有其他......所以我......”
這些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但也足夠讓人聽懂了。
劉飛揚將手中的叉子往盤子里一扔,金屬與瓷盤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他垂著頭,讓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凡萱,你大概沒有體會過暗戀一個人是什么感受吧?”
心臟驀地驟縮了一下,凡萱在一片沉默中慌亂地搖了搖頭。
她感覺自己今晚一直在被劉飛揚牽著鼻子走,如果兩人此時是坐在談判桌前的話,那她早已處在十分被動的下風了。
煙癮犯了,劉飛揚剛打算從兜里掏出煙盒,忽然想起這狗屁餐廳是禁煙的,不禁澀然一笑。
他轉過頭看向別處,目光漸漸變得有些縹緲,回憶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那一天。
“我對他算是一見鐘情吧,第一眼看到他時,終于肯承認這世界上有一種人真的可以令萬眾矚目,”劉飛揚自嘲一笑,眸中漸漸泛起溫柔之色,“我想,喜歡上他大概是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逃不過的宿命?!?p> 凡萱從來沒有聽劉飛揚說起過這么一個人,更不知道劉飛揚將這份一見鐘情的感情默默藏在心底,變成了一場不見天日的暗戀。
也是,生而為人,又怎能不被感情左右。
凡萱看著劉飛揚此時的神情,心想他一直沒談過戀愛不是沒遇到合適的人,而是被這份暗戀束縛成繭。
很奇怪的,凡萱并未將劉飛揚口中的那個人往自己身上套。
“喜歡上了,便不自覺地想要靠近他,故意在上學的路上與他偶遇,上個廁所也要特意經過他們班,就只為能多看他一眼。通過其他同學打聽他的興趣愛好,聽他喜歡聽的歌,也沒想要和他怎么著,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也沒關系,我只想要能......離他近一些?!?p> 聽到這里,凡萱不自覺勾起嘴角,劉飛揚的這些舉動自己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那些拙劣的伎倆早就被某人看穿了,只不過沒有拆穿而已。
原來喜歡一個人,不管是心動還是行動,都如此的類似。
劉飛揚繼續(xù)沉浸在回憶中:“終于,我等來了這個機會:文理分班。我偷聽到他跟同學的聊天后知道他會讀文科,我不顧家里反對選擇讀文,而且讀文科的人少,我們很有可能分到一個班。果然,我在分班名單上看到我和他的名字時,我多么的感謝,感謝老天是如此的眷顧我!”
怎么會與自己曾經的經歷如此相似,凡萱聽到劉飛揚說這些話時,腦海里回憶起的是自己站在分班名單前的望眼欲穿。
范圍一再縮小,劉飛揚的暗戀對象從整個學校到同年級再到同班,凡萱的左眼皮輕跳了一下,她屏住呼吸與劉飛揚四目相對,心里莫名緊張了起來。
劉飛揚又笑了,肩膀抖得厲害,凡萱眼睜睜看著他笑著笑著,就笑紅了的眼眶。
周圍有人不時朝他們那桌看過來,可兩個人都毫無察覺。
劉飛揚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直視著凡萱,那眼眸中是深深的痛苦和絕望:“可是我沒有想到,老天給我開了一個好大的玩笑,這不是我幸福的開始,因為我一走進教室,一屁股就坐到了他女朋友的身邊!”
凡萱覺得自己的大腦有幾秒的空白,從小被稱為“學霸”的她竟然將這句話在腦子里重復了兩遍后,才恍然大悟。
玻璃杯掉落到地上時發(fā)出清脆的聲音,濺了幾滴水到凡萱腳腕的皮膚上,卻如硫酸一般引起一片灼燒感。
這種灼燒感從腳底往上蔓延,逐漸在心口匯聚,起身太快讓凡萱感覺頭暈得厲害,她撐著桌子緊緊皺著眉頭,胃里開始翻江倒海。
劉飛揚依舊坐在座位上,仰著頭朝那明顯已經震驚到不知所措的人笑道:“是的,凡萱,你一直不是個自作多情的人,所以,你的感覺沒錯。”
周遭似乎變得異常安靜,凡萱撐著搖搖欲墜的身體,無比清晰地聽到劉飛揚一字一頓地對自己說:“田凡萱,我的確不喜歡你,從始至終我們喜歡的,都是同一個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