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海龍篇 商貿(mào)
今天是距離討伐大海龍出征前的最后一天清晨，雷歐破天荒的起了個(gè)大早，獨(dú)自一人用過早餐，便跑到大街上瞎轉(zhuǎn)悠。
早間的梅城透露著清風(fēng)與海浪的痕跡，蕭蕭遠(yuǎn)遠(yuǎn)悠揚(yáng)的笛聲不絕于耳，少見炊煙與鄉(xiāng)人，不少火紅色的簾子下拉著，還在熟睡著，看過去就是躺在路邊的一汪彩霞。
這可是跟星辰截然不同的風(fēng)景，船上也會有陽光，卻不比這兒清澈，慢悠悠的拂袖走在路上，好似杵著一束光，清新的味道不自覺的鉆進(jìn)肺里，只叫人吐出一肚子不痛快，留得一身清爽。
各大商會的貿(mào)易口在早晨六點(diǎn)就會開放了，食草龍商隊(duì)、芭芭拉大商會以及當(dāng)?shù)睾蘸沼忻闹閷毶毯蛿n資者，都已經(jīng)在門口豎起了自己的招牌或旗幟。
“喲!今兒個(gè)是什么日子啊!這不是雷歐大人嗎？”
“美奈……小姐，您就別取笑我了，我不過是個(gè)打黑拳的混混罷了，就算成了獵人，還是改不了從前那些臭毛病啊?！?p> “你可別這么說，好多年不見了，今個(gè)怕是最后一天了吧？怎么之前也不來看看姐姐我啊？在忙什么呢？”
雷歐就近找了張椅子坐下來，美奈順勢遞來一杯清酒，一疊切塊的黃油面包。她就趴在雷歐面前的柜臺上，只手撐著下巴，墨綠色的瞳孔溫柔的打量著這個(gè)安靜的男人，嘴角微微上揚(yáng)。
“你不餓嗎？”
盤子里的面包一動也沒有動。
“我已經(jīng)吃過早餐了。”
“哐當(dāng)!”
“哪里來的乞丐!快滾!!”
一個(gè)衣衫襤褸的男人撞破不遠(yuǎn)處的木門，摔倒在大路上，從他手中滑落的酒瓶，也在撒出一攤惡臭的液體后碎成了碎片。
零零散散的銅幣掉落在乞丐身邊，兩個(gè)穿著樸素但身體壯實(shí)的男人緩緩的從破開的大門里擠出來，一臉厭惡的看著躺在地上瑟瑟發(fā)抖的乞丐。
雷歐輕輕放下酒杯。
“我勸你還是不要多管閑事的好?！?p> 美奈摁住雷歐顫抖的手腕，眼神飄飄的晃過乞丐與兩個(gè)男人之間。乞丐擦了一把流個(gè)不停的鼻血，用沾滿血污的雙手將地上的銅幣一枚一枚的撿起來。
“切!看了就讓人惡心!”
“求求你們……”
乞丐一邊撿，一邊惶恐的在嘴里念叨著什么。
“我的孩子……已經(jīng)很多天沒有東西吃了……”
“關(guān)老子屁事!!”
男人一腳踹開乞丐，然而乞丐將撿來的銅幣攥得很死，懷抱著就像什么寶貝似的，肩膀磨蹭地面又撕開了一條傷口，他還是不肯松手。
“那些錢就當(dāng)給你買棺材了!狗東西!還不快滾!!”
乞丐狼狽的從地上爬起來，頭也不回的跑了。
“那家伙，是從發(fā)光海周圍的漁村逃難來的?！?p> 美奈看夠了，目光又回到雷歐身上。
“王國沒有提供援助嗎？”
“怎么可能管得過來呢……”
美奈笑了。
“王國也有王國的難處，這件事不歸公會管，你們獵人更沒有理由插手，還是躲著點(diǎn)吧?！?p> “那兩個(gè)男人……是芭芭拉商會的人?！?p> “啊，沒錯(cuò)。”
“你和芭芭拉的關(guān)系處理得很不好，他們也有找你麻煩嗎？要不要我?guī)湍闾幚硪幌?？?p> “你還是這么死腦筋?！?p> 美奈撫摸過雷歐的臉頰，濕潤的嘴唇緩而熱的呼出一口氣。
“但是你現(xiàn)在的身份是獵人，可別再做出什么傻事。”
……
“雷歐……雷歐~”
托比歐懶散的從布滿煙灰與污漬的木桌上爬起來，有些不知道從哪來的液體都沾到書上了。托比歐在這間書房里呆了一整個(gè)晚上，他一直在查找大海龍停留在發(fā)光海的原因和證據(jù)，但是除了一些零散的資料和不靠譜的見聞以外幾乎一無所獲。
“切!這個(gè)小兔崽子!大清早的跑哪兒去了!”
托比歐感覺很不好，頭暈?zāi)X脹，而且從這堆破爛里面什么也查不出來，也不可能直接去找公會求助，不管怎么說，距離討伐大海龍的最后期限就只剩下這一天了。
“公會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撤回成命的吧?！?p> “話說……明明只是山岳那家伙憑空的猜想，我在這里瞎操什么心啊!”
百無聊賴的托比歐放棄了尋找，順手抄起了一旁的眼袋，吭吭哧哧點(diǎn)燃一鍋抽了起來。淺淡的霧白繞過托比歐的嘴唇，從他的鼻孔，他的唇縫間吐露出來，在昏暗的房間里，橘黃色的吊燈渲染下，獵人的背影與繚繞的煙霧混作一團(tuán)，飄散在空中猶如地圖。
[地圖……]
一道黑影突然從天花板上竄下，直接蹦到老山岳布滿書籍的桌子上。
“操……什么東西？!”
一只肥碩的地溝鼠不知道是從哪里去到天花板的，現(xiàn)在正在書房里上躥下跳，托比歐驚得從椅子上摔了下來，桌上的水杯，書籍，也跟著撒得滿地都是。
“該死，不要命的東西!!”
托比歐震怒，從地上迅速爬起來以后，地溝鼠已經(jīng)不見了。
“跑哪去了!”
“啪!”
托比歐一腳踩在某張紙上，是一張從地圖冊上掉出來的，但是又不完全是地圖，上邊沾有鐵銹與灰燼的殘?jiān)?，就像是從別的地方撕下，然后夾在地圖冊中。
“莫……加村？”
一旁附著的地圖是莫加村的，只不過更全面，更詳細(xì)，除了村落全景的分布和地段，還有附近海域的勘察圖形。
“啊……這是什么東西？”
在某一張繪本上，托比歐注意到了一個(gè)奇怪的地方，那張圖片上繪制了海下四十至五十米處，一塊礁石壁的一部分，在那塊礁石的中央，有著某種規(guī)則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凹槽。
整個(gè)巖石層往下塌陷了數(shù)十米，這張繪本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托比歐趕緊抽出另外的五張，將他們組合在一起形成一張完整的礁石壁圖像，而在礁石壁上顯現(xiàn)出來的凹槽，完美的組合成了一副犄角的模樣。
[大海龍]
托比歐擱下嘴邊的煙桿，嘴巴不自覺的張大，好像要將這六張繪紙全吞了似的。
[數(shù)十年前發(fā)生在莫加村的大地震與數(shù)百年前所發(fā)生的地震一樣，但至今未能查明原因。地震波由東南向西北傳遞，又?jǐn)?shù)南端的礁石地震感最為強(qiáng)烈]
托比歐一把扔開桌上剩下的書籍，重新翻開最初的那本記錄冊。
[意義不明的人造巖、深淵下的文明、地震、大海龍!]
托比歐仿佛遭到門頭一棒，他頭也不回的沖出書房，向著不遠(yuǎn)處的市井跑去。
陰暗、潮濕，我這是在哪里。
無盡的黑暗，涌入我的肺里，無數(shù)的氣泡，在我氣管里涌動。
我拼命想要游回去，是誰拽住了我的身體？我在下沉，無止境的下沉。啊!誰在呼喚我的名字，我聽的很清楚。
嘴里充滿了魚腥味兒!想吐卻又發(fā)不出聲音。我看不清東西了，你在哪里？我該去哪，我要做什么，好黑……還有誰在這里？
我是……金星獵人……老山岳啊……
老山岳在暗潮中猛的睜開眼睛，大海龍的身影已經(jīng)不在了，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頭頂上幽蘭的光暈，是老山岳想要抓住的唯一希望。
他不顧一切的往上游，沖破暗潮，在水中拼命的消耗自己僅存的一絲力氣。老山岳盡可能壓出自己胃里的海水和肺部的氣泡，如果不這么做的話，在浮出海面的一瞬間就很有可能因?yàn)榉尾勘讯馈?p> 然而就在這時(shí)，熟悉的白光再一次閃爍在老山岳周圍。
顧不上這么多了，老山岳看也不看，干脆閉上眼睛向上沖刺。
透過蕩漾的海面與熒光藻散發(fā)的光芒，老山岳眼前的天空突然變成了紅色，起初是一個(gè)點(diǎn)，接著越來越大，越來越多。
可就在這觸手可及的生機(jī)即將摟入自己懷抱的時(shí)候，脫力感再一次襲來，老山岳兩腿一抽，再也使不出半點(diǎn)力氣了。
[明明……只差一點(diǎn)]
[就那么一點(diǎn)!]
眼瞼滾灼的液體不知是否是眼淚，混在冰冷的海水中立刻沒了感覺。老山岳不甘的敞開雙臂，視線逐漸模糊下去，他的身體下沉得越來越慢，幾乎靜止，好似輕得如同紙片，卻又沉重如同鋼鐵。
[一切都結(jié)束了]
無力掙扎，這是該有的結(jié)局。
一束水花，在老山岳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破開海面，漆黑的人影仿佛幻覺一般，將雙手伸向逐漸下沉的老山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