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虛弱,難以抵抗的虛弱,伴隨著濃厚的睡意,讓白山動彈不得。
白金早已失去了意識,如果不能及時醫(yī)治的話,恐怕會有生命危險。話雖如此,但是白山自己也已經(jīng)是窮途末路。
視覺。白山的視線開始出現(xiàn)疊影,已經(jīng)不只是模糊而已,所有還能夠看到的東西都開始發(fā)生色差,紫色的樹,黑色的草地,再過一段時間,白山對外界“光”的反應(yīng)會完全消失。
聽覺。從剛才開始,白山唯一能聽到的就是自己呻吟的回聲,就好像身處的地方是山洞而非樹林。他對聲音的敏感度同樣在迅速下降。
紫色的煙霧越來越濃,令人作惡的氣味在獵人的鼻腔中不斷擴散。
“白金……”
“哎!?”
就在這個時候,白山的視線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清澈,他的頭腦突然靈光起來,明顯能夠感受到心率上升和心跳加速,就像是將死之人回光返照會有的反應(yīng)。
力氣,在源源不斷的涌入自己的身體,原本快要松散的骨頭,居然強撐著讓自己重新站起來,就像是脊椎被扎上一劑興奮蘑菇純淬的汁液,渾身上下亢奮到不行。
一陣悅耳的笛聲傳入白山的耳朵,曼妙的曲疊環(huán)繞整片樹林。
[現(xiàn)在!]
白山拼盡全力抱起白金沖向南方,樹影在往身后穿梭,越發(fā)明亮的日光,刺破萬千陰暗闖入森林,笛聲逐漸消失,白山的力氣也在慢慢消散。
“咚!”
一顆石子絆倒了白山的腳步,兩個人雙雙摔倒在地,白山匍匐著,也顫抖著,渾身像是沒入冰泉一般寒冷。
一個人影從藍松背后走到白山面前,在他失去意識的前一秒,人影伸出右手摁住白山的腦袋。
“是你……”
……
晃眼已經(jīng)到了夕陽落山的時候,莫桑和羅蘭漫無目的的徘徊在江波村的街道上,他們經(jīng)過了預(yù)先約定好的酒館,但是一整個下午過去了,白山和白金還是沒有出現(xiàn)。
“他們兩個到底上哪兒去了啊?”
“可能是找到什么線索了吧……”
“喂!那邊!”
三三兩兩的閑人從村路的岔路口經(jīng)過,他們的神情大多顯得很慌張,有的略帶笑意。
“這是怎么回事?”
莫桑剛想上去詢問,一個沉悶的聲音叫住了他。
“你?”
“小聲一點……”
龐波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
“龐波……”
“你們還真是會給我找麻煩……”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龐波瞪了他們一眼。
“跟我來。”
火紅的霞光已經(jīng)吞噬了平原那頭鮮亮的一抹蔚藍色。
路上的村民已經(jīng)少了許多,帶著香爐與纏布的僧人與獵人插肩而過,空氣行飄散著很好聞的桂花香。
最后一縷蒼穹刺破濃厚的云霧,將其得以自豪的余光帶給山腳下漫布陰云的城鎮(zhèn)。偌大的華真寺就是這里難得一見的“太陽”,溫暖了村里的男女老少,也溫暖了江波村古樸而悠遠的名號。
“為什么要來華真寺?”
龐波沒有回答,而是直直往里間走去。
在昏暗的燭光中,樸素的樺木床上,躺著兩個熟睡的人影。
“白山!白金!”
龐波一把攔住二人,與此同時,一位身披金裟的老僧端著一碗清藥湯從龐波身后走過,緩緩上前。
“他們可能還得昏睡一段時間?!崩仙畬⑹掷锏乃帨私o莫桑,扭過頭向一旁的羅蘭輕聲囑咐:“姑且讓他們好生休養(yǎng),不要再亂來了。”說罷便要出門。
“等等!大僧……他們這究竟是……”
“這兩個人身上出現(xiàn)了很多種中毒反應(yīng)?!?p> “他們似乎攝入了某中氣體,這種氣體與他們血液中的糖分發(fā)生反應(yīng),將血糖變?yōu)榱巳樗?,所以血糖降低,乳酸堆積,他們現(xiàn)在處于深度疲勞狀態(tài)?!?p> “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們的各項器官也都出現(xiàn)了問題,那邊那個小伙子倒是還好,不過這孩子就沒那么走運了,你看他的皮膚,好像是因為接觸帶有強酸的物體后造成的,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p> 白金身上的囊腫已經(jīng)消退了很多,但依稀可以看見痕跡,有些紅腫的地方像是被大毒蜂扎過一樣。
羅蘭靜靜地望著躺在床上熟睡的二人,順手將剛剛熱好的毛巾搭在他的額頭上,又擦拭了一遍他們纏滿繃帶的上身,這才稍稍松了口氣。
老僧走后,龐克又走回到兩人面前,攤開一只手的手掌。
“干嘛?”
“給錢啊!我把他們從樹林里拖回來,又送到這里醫(yī)治,你以為我閑著沒事干嗎?”
莫桑眨了眨眼,緩緩的往肚子里咽下一口氣,轉(zhuǎn)身從口袋里掏出一小袋銀幣,還沒來得及打開,龐波直接一把搶了過去。
“哎!”
羅蘭抓住莫桑的胳膊,輕輕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計較。
“謝了啊!”
“還有,我勸你們一句,這件事情千萬別聲張,要是讓別人知道公會派來的獵人就是這副模樣,恐怕你們上頭的臉都要丟盡咯……”
龐波拎著錢袋子興沖沖的出門了,留下四人獨自待在香薰繚繞的房間里。
“什么人啊……”
龐波剛剛走出寺門,轉(zhuǎn)手便將一整袋錢扔進了大院里的功德池。
“這些年多謝您了……”
老僧在一旁雙手合十,深合著眼睛向龐波鞠了一躬。
“您過譽了……”
……
“現(xiàn)在怎么辦?”
“一切都只有等待他們醒來之后再說,剛才那個老僧說白山和白金都是因為中毒導(dǎo)致昏迷的,我在想……”
莫桑掏出那個裝有紫色液體的瓶子:“和那個草藥婆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系?!?p> “要不要我去看看……”
羅蘭站起來撣了撣屁股上的灰塵:“那個草藥婆應(yīng)該還在那里?!?p> “不行,這太危險了?!?p> “我們做的事情沒有一件不危險的?!?p> 羅蘭笑了,伸手捏緊莫桑的苦瓜臉,將他的嘴硬生生咧成一張笑臉。
“這樣好多了?!?p> “放心,不會有事的?!?p> 莫桑看著羅蘭自信滿滿的樣子,也不好再多說什么了。[也許真是自己想得太多了],莫桑這樣安慰自己。
然而在另一邊,灰黑的一節(jié)墻壁也在落幕余暉下的蒼然中泛起半點嫩黃,恍若新生般匍匐經(jīng)過漆黑的角落,回神已是落寞的一個影子。
毫無瑕疵的枙子花居然落了瓣,躺著一張手帕的窗臺已經(jīng)沾滿了花香,大片大片的陰霾擊碎這個走廊所有的睡夢,將女人的目光又挪回她身后的窗簾。
掃帚從她的掌心中滑落又被撿起,桌上的茶杯怎么也拿不起來,盡管杯底已經(jīng)粘上了蜘蛛網(wǎng),女人還是會拿小刷子撣走上了年紀的灰塵。
怎么掃也掃不干凈……怎么掃都掃不干凈。
就像自己內(nèi)心的灰塵一樣。
[那是]
羅蘭的身影從窗外一晃而過,別在腰間的雙刀在昏沉沉的余暉中閃閃發(fā)亮,那對別致的蛟龍圖案,深深的刻在了女人的瞳孔里。
[為什么……你們就是不肯放過我……]
[我究竟做錯了什么!?]
[既然如此……]
女人的手慢慢摸向桌角邊上一把磨得锃亮的片手劍。
太陽……沉沒,剩下無盡的黑暗,拖沓羅蘭的背影,與她身后的影子融為一色。
江波村,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