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死里逃生
“沒死?都打爛了還沒死?”
老兵彎下腰試試:
“嗯,還真有氣兒,倒是條硬漢子,唉,那就多遭點兒罪,等死吧!”
忽然,一個黑影悄悄地溜進廁中,扯住老兵的袖子:
“大哥,求你件事兒?!?p> 老兵這回可是真害怕了,剛要叫,那人用手臂摟住他的脖子捂住他的嘴:
“敢叫掐死你!”
老兵知道人比“鬼”可怕,嗚哩嗚嚕地答應:
“爺爺,我不叫了還不行?”
躺在地上的范雎都這時候了耳朵還那么管用,悄聲問:
“來的可是安平?別弄死他,放開?!?p> 這時廁所里又進來兩個人。
老兵活到這個歲數(shù)什么事兒都懂了,知道不老實絕沒好處,便雙手抱頭蹲到一邊。
范雎又悄聲問:
“你們來干什么?”
鄭安平指指那二位:
“公子派我們來救你。”
范雎點頭:
“請那位大哥過來?!?p> 老兵挪蹭到他身邊:
“有啥吩咐?”
范雎疼得咬著牙說:
“你知道我活不成了,只想死在家里,請您幫個忙,我不忘您的恩德。”
老兵哆哆嗦嗦地問:
“我咋幫???”
“讓他們把我弄走,您就上報我已死。”
老兵有些為難:
“相國吩咐等您死停當了,拖出去喂野狗,可等天亮了死不見尸,我、我沒法子交代呀。”
鄭安平咬咬牙:
“這好辦,把大哥的衣服讓我穿上,明兒一早你用席一卷,把我扔出去不就完了?
魏齊總不會親自去驗看吧?”
芒貔一手托著十根金子一手握著匕首,冷冷地說:
“幫忙給金子,否則給刀子,你自個挑!”
老兵倒不在乎感恩戴德,但這二者之間他當然選擇前者,芒貔又加了一句:
“多嘴也是一刀!”
老兵連連點頭:
“那是,絕不瞎說?!?p> 這句話語法上有毛病,因為“說實話”才不行。
天剛破曉,老兵就跑到總管那兒去報告:
“范雎半夜里就挺尸了?!?p> 總管還更負責任,親自到廁所里來查驗。
一看躺在尿水里的范雎身子都直了,上面蓋了一領破席遮住半邊臉;
廁所里的氣味實在難聞,他跟范雎又沒仇恨。
從心里說,還覺得相國過于狠毒,也就不忍心近前再撥動尸體。
細看范雎凄慘的身后,出來吩咐老兵:
“按相國的指示,把他扔到城外去吧,我找個人幫你。”
老兵倒謝絕了:
“這種活兒沒人愛干,我自個兒找個小卒推出去算啦?!?p> 總管挺高興:
“這老家伙今天還挺順當,行,完事多賞你酒錢?!?p> 信陵君被魏齊碰了一鼻子灰,怒沖沖回到府中就召集大家開會,商量怎么救范雎:
“范先生已被打得奄奄一息,若不救出,必死無疑。”
但再著急,跑到相府大堂上去搶人也不現(xiàn)實。
最后決定等拷打、審訊完了,總得送到牢獄中,到那時就比較好辦,于是派人守在相府附近探聽消息。
傍黑時消息傳來:
“范先生已被活活打死,還把尸體扔到廁所里任人作踐……”
鄭安平放聲大哭,他是個孤兒,與范家住鄰居,生活上很受范家照顧,因與范雎結為兄弟。
義兄慘死,他怎不悲傷?跳著腳要去跟魏齊拼命。
信陵君也只跺腳,空有三千客,卻乏回生術。
眼睜睜看著范雎被人打死,還成天空喊什么“扶困濟危”?
也不禁淚眼婆娑……
還是馮諼冷靜:
“事已至此,哭也沒用,想想怎么辦后事吧。”
鄭安平捋把淚:
“生不見人,死了怎么也得把遺體找回來正式盛殮,魏齊老賊殘暴成性,有可能損壞尸體泄憤?!?p> 信陵君認為有理,又派芒貔帶個人給他做幫手。
考慮到弄尸體也會用錢,馮諼又給了他們十根金子。
鄭安平在相府探到最準確的消息:
明天早晨將把范雎扔到城外去喂野狗。
魏齊這樣安排,說明他對范雎的怨恨極深,不會允許把尸體“賣出去”,芒貔想得比較簡單:
“那咱們就到城外等著去?!?p> 鄭安平卻認為不妥:
“魏齊的目的在于毀尸泄憤,被咱們在光天化日下抬走,必定還要追究;
不如趁著夜半月黑,咱們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出來,倒少許多麻煩?!?p> 但相府的后院挺大,又沒什么人,只得在暗中瞎摸著找?guī)?p> 恰巧碰上老兵同“死人”說話,才使他們鎖定了目標。
更讓他們驚喜的是范雎沒死,還活著!
能把哥哥活著救出,鄭安平可以不惜任何代價,何況在屎尿中遭罪?
依著鄭安平要把范雎送到自己家躲藏,范雎卻不同意:
“魏齊雖然粗暴,性格多疑。
明天還要派人到城外去查驗現(xiàn)場。
發(fā)現(xiàn)沒有零碎骨肉,就算想不到我沒死,也會懷疑到我尸被盜,必要追查。
須賈知道咱倆的關系,我家之后就要到你家,怎能藏得???
現(xiàn)在只有信陵府最安全。
公子,他肯接納嗎?”
芒貔毫不猶豫地替信陵君做主:
“公子的為人你還不知道?
藏亡匿死、扶困濟危是他的專業(yè)。
別說他還在關心你,就是素不相識的人來投奔,他也不會拒之門外!
放心吧,快走!”
于是這位從相府中逃出的“死人”又住進信陵府,范雎算是到閻王殿掛了號,重返人間。
但范雎終是被相國定為“叛國通敵”罪。
按規(guī)定,相國的決定就具有法定效力,一旦受到追究,信陵君也要負法律責任。
然而信陵君毫不在乎,每天請醫(yī)買藥給范雎治療傷病,自己有時間還要親自探望安慰。
并按范雎的安排把血衣送到范家。
一家老少不知真相,免不了嚎啕大哭、掛幡招魂,把血衣殮在棺中埋了。
那魏齊果然不放心,派人來監(jiān)視喪事,甚至連棺材都檢查了一遍,當然找不出破綻。
鄭安平等親友家也都反復搜查過,終一無所獲,只得把此事放下。
但對“被狗吃得一點兒也沒剩”這一點,他始終心存疑惑。
一晃半年過去,范雎的傷、病日漸痊愈,恢復得不錯。
在信陵府中,危險很少,生活水平又高,連他家屬的日用也都由公子支付。
但他的心中卻不能舒展,總這么藏在人家,何時才是自己的出頭之日呢?
魏齊這相國的工作干得挺硬,深受魏王信賴。
要想報仇,絕無可能。
所以雖是死里逃生,終日還是愁眉苦臉。